第3章 ‘新人类’

　　“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传出如破风箱般的咳嗽声。苍老疲态，沙哑的不像人声。

我并没进屋，只是依旧坐在檐下的木椅上，托着下巴望着天空一点点暗淡下来。由于下雨，看不到星星。

屋里的咳嗽声早就歇了，只是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丝丝缕缕传入我的耳中。

许久后，灯亮雨停。

“进来吧。”沙哑的声音将我的思绪唤回。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依旧笑脸盈盈：“爷爷现在好点没？”视线停留在林爷爷裸露在外的伤口上，心下顿时有了考量。原来我的血，是可以稀释的，虽然依旧可以帮人恢复，但恢复周期会延长很多。

这么算下来的话，我是第一代，感染了林之。但是应该是稀释了一半左右，我的血有修复作用，林之的现在也有了，只是恢复的更慢些……

“丫头，我都清楚了，谢谢你救了我们祖孙的命。”老人长叹一声，身上散发的死气无论如何都是掩盖不了的，如果把这次的看作是一场疫病的话，其实也不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一场病症，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放心吧，你没来过这里，也没见过我们祖孙俩，我们只是因为伤口暴露后被感染上的。”林爷爷扯出一个苍老的笑意，透着一股悲哀。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呢？”我平静的看着爷孙俩，指尖克制不住的有些发抖。我不是好人，我实在好奇，究竟他们是会选择拿自己救别人，还是接着研究可能没什么用的药材？

像他们这么好的人，如果被别人当作异类，会伤心的吧？

想到这，我面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就算告诉别人是因我而起也没关系的，毕竟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能保持清醒状态，但别人应该不太行。所以如果到了必须要上报我的时候，告诉别人也无妨，那时候或许我会作为血清吧，能为国家效力也是我的荣幸。”

老爷子沉默着，浑浊的眼睛微微濡湿，他看了看另一个屋子的方向，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都是好人啊。”

我知道，屋子里大概率放着的是那俩母子的尸体。我信得过老爷子，却信不过林之，他自小就与常人不太一样，很孤僻。大概会因为爷爷被咬伤而愤怒吧，他就算再怎么伪装正常，命格中自带的孤辰和将星都难以掩盖。这种人一般喜怒无常，心理很容易出现问题，这些年能维持成翩翩君子的模样也是废了一番苦心。

“走吧，我送你下山。”林之挂上一如既往的假笑，冲我扬了扬手中不知何时拿上的伞。屋内油灯昏暗，印不出他眼底的阴霾。我也知道久留在此不是好事，不如顺势而为。

林中静谧，山道上早已布满泥泞，湿滑无比。

好几次我都差点直接滑落，只得死死抓住身边人的手臂稳住身形。

“你叫什么名字?”突如其来的问询让我晃了神，下意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我平时开药不是写了吗？佳佳。”语气透着我都不曾察觉的颤抖。天边一道惊雷撕破眼前连绵的雨雾，照亮了他脸上的血污。

那是什么时候染上的？

脑子也像被这道雷劈醒了般回忆起他家房子的布局。另一间屋子是有个小门的，在我发呆期间，早就足够他去把另外两具尸体给埋了。这血迹很大可能是当时就沾上的！

山中的风总是透着一股子冷意，顺着衣服划过皮肤，激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我强做镇定，手却已经摸上一直绑在小臂上的蝴蝶刀。因为衣服宽松，所以并未被发现。我能多活这些时日，全靠躲藏和之前所学，直到我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些会咬人的人，已经开始对我视而不见，而我也完全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时，我就知道我注定得成为异类。

救林之，何尝不是在实验我的血液究竟能做到哪种程度呢？

“你并不是她。”哪怕身边没有任何光亮，我还是能清楚知道林之正在死死盯着我。

但他并没有理我，只是自顾自的说到：“她从小就很皮，但是唯独不喜欢接近我，也从来不会跟我笑嘻嘻的。而且，我能看到人身上的气，她也能看到。”

“我自小就很喜欢研究生物结构，有一次我把她骗到了山后边，刚想动手，却被爷爷赶来制止了。”林之的笑声很低，混杂着雨声传入耳中。背上突然传来一股大力，泥泞的石阶在我眼前放大。

失重感和他之前的话让我恍惚的不行，下意识的拿手掌撑地泄力，顺着山坡滚落。后脑重重磕在石头上，腥臭的味道侵入鼻腔，让我忍不住作呕。意识逐渐混沌，我想起身却没有任何力气。

林之拾阶而下，手中的伞却挡不住任何雨。索性，他随手将伞一扔，就像是抛掉了枷锁。

我掉落的地方并不远，也就几步之遥，但却感觉时间被无限拉长。我想逃走，只是后脑的剧痛和呕吐感让我没法正常行动。

“那一次，我才知道，原来爷爷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解剖其他的生物。小一些的虫子，大一些的猫狗。对了，你那只胖胖的橘猫，就是被我解剖了。当时它还挠伤了我，我一时没控制好，把它头骨砸碎了，期间它还一直叫。”林之已经蹲到了我旁边，拔出我平时固定头发的银簪在手中把玩。

“我之前就怀疑过，为什么你掉水里后，反而像变了个人。十岁开始，到现在十三年了，我一直在观察你。最开始你并没有出现很大变化，只是会时不时出现自言自语。爷爷说那是惊吓过度掉魂了，容易被脏东西缠上。”

“你们家也给你找了很多先生看过，但并没有什么用。直到你初一的时候退学了，那时候都说你不正常，但我却觉得那时候你才彻底正常。身上的气已经彻底换了。”说到这，他跪坐在我身上，死死压住我的腿。顺着手臂一寸寸摸索，成功找到了我藏于袖中的蝴蝶刀。

“你这藏的位置，也是之前我教你的。”黑色的蝴蝶刀隐匿在黑暗中，我没法判断下一秒这刀会扎在哪。

“所以，你究竟是谁呢？一个目睹了我杀掉她宠物的小孩，惧怕我是应该的，但你却正常的过了头，甚至还能跟我毫无防备的同进同出。我曾在你后来去技校的时候也跟去了，去后山的时候，我听到你给一个有着黑气的坟堆交谈。”

冰凉的刀刃贴着我的脖子，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空旷的山林除了我俩的呼吸声外再无其它，想呼呼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活人。

“你当时，报的名字，是姓萧吧？我偷拿过你烧的表文，只可惜字不是很全，只能隐约看到萧什么。”

听到这，我心算是死了。之前就老感觉有人在后边跟着我，但是不知道是谁，还以为是脏东西，驱邪也没效果，就没再管了，毕竟对我没什么损失。但现在，我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犯什么欠非得救人啊！让他死得了！

躺了这么会，脑袋的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思维再次恢复清晰，乱世先杀圣母是宗旨，结果我先当了怨种圣母。

脖颈上传出丝丝刺痛，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想杀了我。虽然能恢复，但还是有痛觉的。

算了，反正都到这种地步了，先稳住他吧。

“萧冥曦。”我开口后，声音哑的不行。

“字呢？哪两个字？”林之很是戏谑，刀尖游走在脖颈间，像是下一秒就要狠狠落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只是曦换成了晨曦的曦。”生怕晚一秒就被他直接捅穿喉咙。

一声低笑自头顶传来，身上重量一轻。我迅速翻身坐起，之前悄悄摸出的手电在此时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亮光爆闪，撕开黑夜直直照在林之脸上。

借着他晃神的功夫，迅速往他下三路踢去。只是并不如我设想的结果。我被捏住脚腕往前借力一拉，再加上地上的湿滑，成功让我再次摔倒。

似乎听到了骨骼的‘咔嚓’脆响，让我情不自禁的爆发了一句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