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星途契梦

　　风立新神色骤滞，脸浮苦笑，其间幽微，唯己能悟，一时难以言传。

他仰首远瞩，喟然长叹，最终向木绮灵缓陈己之往昔。

自龆龀晓事，便觉与灵星源无缘，岁岁荣枯交替，此憾如影随形，寒夜彻骨，虽心向暖阳，却在无尽煎熬中苦捱。

村长虽精湛医术，方圆千里，堪称杏林巨擘，为医其疾，穷家中医书秘籍，遍试奇方异药，然对此症，仍无计可施，难探幽微。

村中一些强者，大都义薄云天，心怀悲悯，不顾山川险阻，翻崇岭、越峻峰，穿幽林、涉险川，攀危崖觅稀世灵珍。

历经千难万险，与猛兽殊死鏖战，探险象环生的秘境，然皆化为泡影，未得曙光，每次归时，满怀期许，终却怅然离去，皆愧疚日增。

自己不忍村中资源因己损耗，亦不忍众人奔波，遂毅然踏上漫长历练之路，纵前路荆棘丛生、危机四伏，亦欲于苍茫乾坤间，寻扭转之机，望能得治愈之法，获得力量，报众人厚恩。

只是，不知何时起，每至困意袭目，便入怪异梦境，梦中景象模糊，难于窥视，仿佛似曾相识。

然此梦境，似有隐秘之讯，穿透虚空，于梦中低语，又如往昔之忆，如蛛丝缠心，挥之不去，此梦境究为南柯一梦，还是为岁月尘封、镌于灵魂深处的往昔？

可回首向来，从襁褓之婴至垂髫孩童，迄于如今健朗少年，生命轨迹的每一段旅程，历历可辨，何以有此匪夷所思、仿若天外来客的记忆？

此梦如无形之障，悬于心间，每自梦中惊醒，独自徘徊，思绪纷乱，难解梦中谜团，唯留满心怅惘。

木绮灵静静聆听，微风撩其翠发，却解不开眉间愁绪，终幽幽长叹，于林间回荡。

自诞生于世，便困于命运枷锁。先天丹田受损，经络不全，生命气息渐微，余晖黯淡。

此时，风立新诉说的往事，如灵息飘入其耳，绝境的挣扎，求力的碰壁，桩桩件件，如利刃刺心，引得心灵共鸣，方知世间竟有与己同陷命运者，满身伤痕，却仍心怀炽热，同病相怜之感，如决堤洪流将其淹没，登时眼眶泛红，仰望苍穹，千般情绪凝于无声凝视，心底暗潮汹涌。

风立新见木绮灵为己忧心忡忡，灵动双眸满是愁绪，内心大动，和声细语道：“在下对自身境况已然明晰，姑娘勿需为此烦忧，多年来，我已习惯在困境中砥砺前行，倒是姑娘玉体欠安，令在下忧心不已，不知这狱墟之地，可有能疗愈丹田经络的灵妙药草？若有，在下定当竭尽全力，纵赴汤蹈火，亦为姑娘寻来。”

风立新虽博览过不少书籍，也曾跟随村长研习过一段时间医技，然于医技药草之域，可终是初啼雏凤，所知甚少，加之狱墟之地多是无名野生奇花异草，更是了解有限。

但眼前娇弱少女，正值豆蔻年华，无忧无虑，却被病痛阴霾笼罩，每日与时间抗争。即便如此，仍心怀热忱，对己关怀备至，实难坐视不理，哪怕仅存一丝希望，亦要为她努力奋一番。

木绮灵幽幽一叹，满脸无奈道：“此举恐为徒劳，一来我不能离木灵神树太远，二来公子尚未获灵星源之力，以公子现今的力量，若涉险为小女子找寻药草，必是九死一生，我又怎能忍心令公子涉身险地？除非……”

她本想提及与人类签署契约之事，或可延续自己生命，然天生丹田受损、经络不全，仍需药草与高超医技，方有治愈可能，只话到嘴边，却又咽下，眼神闪过一丝犹豫。

她摇了摇头，忽然气息一滞，原本粉嫩脸颊瞬间苍白如纸，娇躯软倒，手中的七弦木琴摇摇欲坠，身体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皆异常艰难，似用尽全身力气，终是瘫软坠下。

“姑娘……”风立新反应迅疾，速伸双手，稳稳将木绮灵捧于掌心，眼中满是焦急，急切问道：“你怎么了？可是病情又加重了？”

木绮灵躺在他满是老茧的温暖掌心，费力喘息，良久方缓过神来，道：“无碍，只是一时气血两虚、力有不逮而已。近日病情反复，身体愈发虚弱，许是方才言语过多，让公子担忧了。”

稳了稳心神，忽然，木绮灵眼眸一动，目光落在风立新的胸口，只见他胸口处似映有一图案，她费力挥动翅膀，缓缓飞起，以纤细手指轻扯其领口。

吊坠光芒映照下，只见一幅奇异图案隐隐浮现，此图案非人工雕琢，而是与风立新胸肌浑然天成，似从其身体深处自然生长而出。

但见图案是一个圆形，暗淡无光，但斑斓点点，如似一副日月星辰图，令人不由自主沉浸其中。

风立新满心疑惑，忽见木绮灵又伸玉葱般手指，轻搭风立新腕脉，又缓缓贴近其胸口细听，屏气敛息，全神贯注感受其身体深处传来每一丝细微动静。

片刻后，神情骤变，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瞬间被震惊与疑惑填满，紧紧盯着风立新胸口处的那幅纹图，良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莫非……”声音带一丝颤抖，似不敢信自己发现。

风立新怕她再次摔倒，将她小心翼翼捧着。

木绮灵沉默良久，方缓缓开口道：“公子胸口处的这副图案……”

风立新见她这般情况，还如此关注自己状况，心下感动，如实相告：“听收养我的爷爷曾说，这图案尚在我襁褓之时便已存在，爷爷说是胎记，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听他说完，木绮灵稍作思忖，心想如果只是胎记，怎会这般怪异？

她忆起风立新不久前所言的自身往事，试图在其中找到信息，良久良久后，终于有一丝头绪，忽然神色变得凝重。

风立新见她神色凝重，问道：“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

木绮灵再一次陷入沉思，良久后方才说道：“依公子方才所说往事，我猜想，公子或许并非是不能修炼出灵星源。”

“什么？”风立新大吃一惊，听到这话，身体都在颤抖。

木绮灵缓缓道：“如果我猜想不错，公子的经络似被一种古老强大的神秘力量所封印，而这力量，极有可能与公子胸口这幅日月星辰图有关。”

风立新闻言，心中震撼不已，久久难以抑制，多年来，一直被无法修炼难题困住，如今终有一丝线索。

木绮灵深吸一口气，缓缓续道：“我猜想，这神秘日月星辰图，其如无形，又如此奇特，说不定是公子天生的一部分力量，加上公子有灵导石在身，想是为了保护公子，故而封印了公子经络，致使公子无法感应灵星源的强大存在，自然亦无法将其吸纳至丹田，化为自身之力。”

只是风立新为何天生会有这种古老神秘的力量，她却又不得而知了。

风立新闻此答案，瞬间呆若木鸡，如被时间定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神，紧紧握住拳头，眼神透露出强烈渴望，急切问道：“不知姑娘可有解除此封印的方法？”

木绮灵陷入沉思，良久后却是叹了口气，道：“解开公子身上的封印，本需灌入我的绮灵之力，或许有一线希望，但或许也有诸多无法预料的代价……”

她长长呼了口气，方又缓缓续道：“可如今小女子被重病阴霾笼罩，身体孱弱，力量微弱，实是有心无力，无法为公子解开封印。”

言及此处，她摇了摇头，心中满是无奈。

闻言，风立新陷入深深沉思，脑海不由自主回想起曾经村中的最强战灵士为其输入灵星源时情景，每一次尝试，换来皆为头昏脑胀、精疲力竭，所有努力皆付诸东流，毫无效果。

如今看来，似乎正是被这神秘莫测的日月星辰图的原因，他握紧拳头，心中思潮汹涌，多年来，无法修炼的缘由，终是找到一丝根源。

此刻，听木绮灵一番话，风立新意识到，解开封印的关键或许在于木绮灵的力量。忆起古籍曾载，绮灵与人类可通过签署契约，修炼者可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

只是此方法是否可行，他心中亦充满疑虑不安，一来不知一个没有灵星源的人类，契约能否签署成功，二来不知后面将面临什么风险，亦不知自己能否承受此代价，但曙光近在眼前，为改变命运，怎可轻易放弃？

木绮灵似洞悉他心中所想，遂率先启唇，谈及不久前的未竟之言。

言自己一直都在等待一个能够看见自己的人类出现，如果能与人类缔结契约，或可续自己生命，然而代价或极为沉重，其话语之中，本欲阻拦风立新，劝他莫要涉险。

“姑娘为何不早说。”然闻此议，风立新竟未作须臾之忖，欣然应许，既有如此机缘，不仅可续木绮灵命脉，又有望解除自身封印，简直是一石二鸟，怎能弃之？

木绮灵旋即连忙劝道：“公子万不可轻易尝试！你可知道，人类与绮灵签署契约，意味着双方生命共享其同，生死相依，以我如今身体状况，恐怕时日无多，若与公子签署契约，公子亦会被卷入危险漩涡，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公子尚还年轻，还有大好未来，莫要因我而毁了一生。”声音带有一丝哽咽，实不愿风立新为己冒险。

风立新隐隐明白其中利害，但心中有自己坚定的信念与考量，多年来，一直被无法修炼阴影笼罩，生活失色，毫无希望，若不是偶然闻木绮灵那天籁的琴声，与她相遇，或许永远不知自己无法修炼的真正原因。

木绮灵虽身患重病，但其内心善良纯真，如今好不容易寻得一线改变命运的希望，怎可因惧死亡而退缩？

忆起自己婴儿时便遭濒死危机，若不是村民心怀仁慈善意，将自己救下并悉心抚养长大，早已夭折于时光长河，此份恩情，如巍峨高山，沉甸甸压于心头，一直铭记，没齿难忘。

如今，木绮灵为他带来改变命运的可能，又怎能因恐惧死亡而畏缩逃避？他要为自己命运抗争，亦要为报答村民与木绮灵恩情而努力。

想到这里，风立新看着木绮灵，目光坚定，就像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散发希望温暖光芒，道：“若此方法能续姑娘生命，又有望解开在下的封印，我愿义无反顾，勇往直前一试，姑娘，我已将生命置之度外，不在乎生死，只望我们能携手并肩，共扭转乾坤，改变彼此命运轨迹，倘若侥幸能一起活下来，在下定会竭尽全力，为姑娘寻得医治方法，使姑娘摆脱命运折磨，哪怕踏遍天涯海角，我亦不会放弃。”

木绮灵看着他坚定眼神，那眼神就像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苗，充满希望勇气，心中被深深感动，泪水在眼眶打转。

此少年，虽看似平凡，但其内心却有坚韧不拔、百折不挠之力，如锋利无比的利剑，仿佛能斩断所有困难阻碍。

她犹豫片刻，内心在理智与情感间久久徘徊挣扎，亦想再劝，但见风立新神色坚定，只怕无果，无奈点头，道：“公子如此深情厚爱，小女子若再拒绝，反倒显得不识好歹，辜负公子一番美意，既然如此，我们便破釜沉舟，试试这充满未知的契约之法，无论结果如何，小女子已无遗憾。”

他们相视一笑，笑容蕴含对未来的期待，对彼此之间的信任，以及面对未知的勇气。

尽管前路未知，但此刻他们心意相通，决定携手冒险，共同迎接即将到来的所有挑战，无论生死，皆将并肩前行，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