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最后的交易

　　阿虎的战术靴在金属管道上碾过一只机械老鼠，齿轮咬合的残骸硌得他直皱眉：“老子宁可跟孢子怪肉搏，也不想再闻这鬼地方的腐臭味！”液压钳敲在管壁上，惊起一群发光的孢子蝇。

男人的指尖按在潮湿的墙面上，感受着齿轮城深处的震动：“上面是联邦的齿轮，下面才是家族的牙髓。”他突然停步，指向头顶锈迹斑斑的通风口，“看。”

透过铁栅栏，李吾看见的地下城市像被剖开的机械兽腹腔——层层叠叠的金属平台悬挂在深渊上方，紫色的霓虹灯管缠绕着生锈的承重柱，每道灯光都泛着孢子酸特有的荧光绿，照得人影如鬼。建筑之间用临时焊接的钢索连接，集装箱改造成的商铺外挂着发光的齿轮招牌，叫卖声混着齿轮油的臭味扑面而来。

“这些光都是用孢子核心废料提炼的。”男人的声音混着远处的齿轮转动声，“上层家族把联邦的‘文明’踩在脚下，用腐肉喂养齿轮。”

当男人推开那扇刻满齿轮纹的合金门时，阿虎的液压钳差点从掌心滑落——电梯内部铺着奶油色的大理石，穹顶的水晶灯将三人的影子投在镀金墙面上，与方才的破败形成刺眼对比。

“欢迎来到‘铁誓赌宫’。”男人的语气里带着自嘲，“在这里，联邦议员用士兵的抚恤金赌牌，家族继承人拿平民的脊髓液下注。”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声浪裹挟着香槟味涌来。李吾的净化装置发出轻鸣，这里的空气过滤得异常清新，却隐隐透着孢子酸的甜腻——和首都议会大厦的气味一模一样。

赌场内，水晶灯的光芒映照着众生相：穿军装的男人正把基因改造的少女推上轮盘赌桌，她的机械尾椎在筹码堆里划出血痕；戴珍珠项链的贵妇用孢子蛹分泌物在赌牌上做标记，指甲缝里嵌着绿藤教的纹身。

“看够了？”男人拽了拽李吾的袖口，“记住，别碰任何饮品——他们会在酒里掺孢子记忆体，让你在赌桌上梦见自己的死亡。”

总统套房的大门打开时，李吾的矿镐徽章突然发烫。沙发上的女人正在修剪红玫瑰，指甲涂着和孢子酸一样的荧光绿，耳垂上挂着的齿轮吊坠，正是男人父亲的军功章改制的。

“臭小子，终于舍得来看阿姨了？”女人的笑声像齿轮转动般沙哑，目光扫过阿虎肩上的男人，“带朋友来也不说一声，让阿姨猜猜——南部星域的精锐小队，来西部星域找老鼠窝？”

男人单膝跪地，手按在胸前的矿镐印记：“罗姨，我们需要去往宇宙得通行证。”

女人放下剪刀，玫瑰刺在掌心划出血珠：“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么说话，像块淬了火的矿镐。”她突然盯着李吾，“你很像李振山，尤其是眼睛

阿虎的液压钳无意识地握紧，注意到房间角落的陈列柜里，摆着男人父亲的旧军装、林秋父亲的维修手册，还有张泛黄的合影：两个男人搂着年轻的女人，背后是尚未崩塌的齿轮城。

女人扔出枚镶嵌红玫瑰的密钥，“通行证是我用三个家族继承人的赌债换的。”她突然走向落地窗前，望着下方如蝼蚁般的赌客，“知道为什么赌场永远灯火通明吗？因为齿轮需要鲜血润滑，而这里，有的是新鲜血液。”

警报声撕裂空气的瞬间，女人的指尖在窗台轻轻一划，整面落地窗瞬间雾化。“联邦的‘齿轮猎犬’来了，”她转身时，方才的调笑荡然无存，“从密道走，尽头是老鼠们给联邦准备的‘礼物’。”

男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看见她内侧的纹身——和林秋父亲维修日志里的齿轮组图纸一模一样：“罗姨，跟我们走。”

女人笑了，笑得比水晶灯更冷：“我啊，早就和这星球的齿轮焊在一起了。”她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代我给秋丫头带句话，她父亲藏在齿轮组里的蒲公英，该开花了。”

密道的金属门即将关闭时，李吾看见女人站在落地窗前，将那支红玫瑰插进齿轮吊坠的凹槽。下一秒，整座赌场的灯光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齿轮崩塌的巨响——那是她用毕生经营的赌场，为三只老鼠咬开的逃生缺口。

当“锈牙号”冲破大气层时，男人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舱壁上画出齿轮状的痕迹。林秋的医疗箱在他身边打开，渡鸦的投影带着罕见的颤音：“检测到孢子核心碎片已侵入脊髓，必须立即进行神经剥离手术。”

“没时间了。”男人扯掉袖口，露出小臂上的矿镐纹身——和李吾父亲的一模一样，“西部星域的轨道炮还有七分钟充能，老烟斗的飞船撑不住第二轮攻击。”

阿虎突然别过脸去，盯着舷窗外的铁砧星。这颗被齿轮啃噬的星球，此刻在星渊中像具发光的机械残骸，而赌场所在的区域，正腾起巨大的蘑菇云——女人用生命为他们争取的逃生时间，足够让“锈牙号”跃入星门。

“知道罗姨为什么总戴红玫瑰吗？”男人望着李吾，突然笑了，“因为齿轮城的土壤里，只有这种花能在孢子酸里扎根。”他摸了摸林秋的头，像回到童年那个帮她别蒲公英的午后，“告诉老鬼，齿轮共振战术的密码，藏在父亲们的军功章里。”

当星门的蓝光笼罩飞船时，男人的呼吸突然变得绵长。林秋发现，他掌心紧握着半支枯萎的蒲公英，那是从赌场的陈列柜里拿走的——罗姨偷偷塞进他手心的，除了飞船密钥，还有这株来自齿轮城的、真正的绿色。

舷窗外，铁砧星的灯光次第熄灭，像无数齿轮停止转动。李吾知道，在那些齿轮的阴影里，还有无数像罗姨这样的老鼠，用血肉之躯对抗着吃人的机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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