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热闹的聚会

　　机械狗的金属尾巴扫过维修厂门口的砂砾，突然竖起耳朵，红色传感器对着远处的高频震动。李吾正趴在一艘锈迹斑斑的“土拨鼠”级运输舰下，手中的超声波扳手在齿轮组间游走，润滑油顺着指缝滴在编号“LF-07”的陈旧铭牌上——那是龙叔年轻时从孢子战场捡回来的功勋机甲残片。

“第三货舱的平衡轴承需要替换三次元合金，”渡鸦的机械臂夹着半人高的零件箱，边境工作机甲的履带在地面碾出深痕，“建议优先处理动力核心的辐射泄漏，否则三小时后——”

“停！”龙叔敲了敲手中的扳手，油污斑驳的工装上别着半枚矿镐徽章，“渡鸦同志，这里是维修厂不是战场，你现在的任务是把零件箱搬到西南角的备用仓库。”他转头向老烟斗眨眨眼，后者正靠在报废的“铁憨憨”机甲旁吞云吐雾，“瞧见没？这AI比当年的矿车电脑还轴。”

渡鸦的头部模块猛地转向龙叔，光学镜片闪过不满的红光：“我的战斗数据库显示，搬运零件的效率比人类高出37%，但逻辑上无法理解为何不让我参与更有价值的——”

“因为你现在是‘临时搬运工’啊！”老烟斗的笑声混着烟味飘来，他的皮质护目镜推在额头上，露出两道被机油染黑的眉毛，“当年老子开矿车时，AI连转向都要请示三次，哪像你这么能唠叨？”

机械狗的警报声突然转为欢快的电子音，伴随着地面的震动，阿虎的身影出现在山道拐角。他的机械义眼反射着晨光，肩上的酒桶足有半人高，在他2.1米的魁梧身躯旁却显得小巧。“嘿！渡鸦你个战场逃兵，居然在这儿当搬运工？”他的嗓门震得维修厂的铁皮屋顶嗡嗡作响，“老子在补给舰上可听说了，你在孢子工厂把链锯剑插进通风管道，差点把自己卡成废铁——”

渡鸦的机械臂突然僵住，零件箱“咣当”砸在地上：“那次是战术需要！如果不是为了掩护李吾的渡鸦机甲——”

“得了吧你！”阿虎将酒桶往地上一墩，地面瞬间扬起尘土，龙叔和老烟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酒桶上印着“沙砾星烈风”的烫金标识，密封口还沾着新鲜的蜡油，“这可是老子从后勤部偷来的十年陈酿，够咱们喝到下次战役！”

龙叔拍着胸口顺气，指着老烟斗介绍：“这是当年鹰隼小队的机械师，现在在首都开星际酒吧，外号‘老烟斗’。”阿虎立刻换上傻笑，机械义眼眯成一条缝：“久仰久仰！您那酒吧是不是有会跳舞的机械娘？上次陆鸣说——”

“停！”老烟斗连忙摆手，“小年轻别听他胡扯，老子的酒吧只卖正经酒。”他转头看着渡鸦，突然笑出声，“不过这AI有意思，比当年的老伙计们活泼多了。”

李吾从运输舰下钻出来，脸上抹着三道油污，正好看见渡鸦赌气般坐在零件箱上，机械臂交叉在胸前：“渡鸦，别闹脾气了。等聚会结束，我让龙叔给你加装战术分析模块怎么样？”渡鸦的光学镜片闪过蓝光，履带不情不愿地碾起零件箱：“最好是沙砾星最新款，否则拒绝参与下次搬运任务。”

正午的阳光爬上维修厂的铁皮屋顶时，林秋的悬浮摩托轰鸣声由远及近。她的作战靴刚沾地，龙叔就眯起眼笑道：“秋丫头，你当年在新兵营哭鼻子的样子，老子可还记得呢。”林秋的脸“腾”地红了，医疗箱在手中差点滑落：“龙叔！那是因为阿虎偷喝我的镇定剂！”

“关我啥事？”阿虎梗着脖子嚷嚷，却在林秋杀人的目光中缩了缩脖子。陆鸣趁机搂住陈野的肩膀：“龙叔您瞧，咱们陈大狙击手到现在还单身，要不——”话没说完就被林秋揪住耳朵：“你先管好自己吧！上次在医疗舱醉成烂泥，还是我给你擦的嘴！”三人笑闹着走进维修厂，陈野趁机溜到角落，狙击枪擦得比他的作战靴还亮。

李铭的军用悬浮车来得稍晚，笔挺的军装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刚敬礼，龙叔就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在老子这儿别来这套！”说着将他拉进怀里，“上次在指挥部看见你，瘦得跟孢子藤似的，多吃点肉！”

林夏躲在李铭身后，实验室白大褂的口袋里露出半截试管，里面装着淡绿色的液体——最新的孢子分解剂样本。她红着脸递出手工饼干：“龙叔，这是我烤的沙砾星曲奇。”龙叔接过饼干，突然提高嗓门：“李吾！你小子要是敢欺负夏丫头，老子拆了你的渡鸦机甲！”

顾明的出现带着几分拘谨，他双手捧着雕花酒瓶，瓶身上“首都星轨”的标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龙叔，这是家父让我带来的……”话到一半突然卡住，因为龙叔正用油污的手直接拧开瓶盖，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你父亲那老小子，还记得咱们当年在矿洞偷喝酒的事儿？回去告诉他，下次亲自来，老子有瓶三十年的‘星渊之泪’等着他！”

渡鸦瞅准没人注意，悄悄缩回球形载体，滚到阳台角落。李吾递来一杯矿晶酒，透明液体在夕阳下泛着虹光：“怎么，战场AI也会累？”渡鸦的投影界面跳出一堆数据：“能量消耗降低43%，社交互动效率为零，建议——”

“建议你体验一下‘家’的感觉。”李吾望向院子，阿虎正举着烤叉追着机械狗跑，老烟斗和李铭蹲在地上研究机甲图纸，林秋和林夏围着龙叔比划着什么，不时爆发出笑声。渡鸦的传感器突然捕捉到顾明的脸红——陆鸣正凑在他耳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而顾明的目光时不时飘向正在摆餐具的李爱。

“人类的社交行为充满非理性因素，”渡鸦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但你们的脑电波在此时段异常稳定，平均幸福指数提升67%。”李吾笑了：“所以这就是意义——不用计算弹道，不用分析敌情，只是和家人朋友一起吃饭喝酒。”

夕阳给维修厂的铁皮屋顶镀上金边时，电动轮椅的马达声从楼下传来。老鬼的身影出现在阳台的门口，脊背比三个月前更佝偻，义肢关节的SWAT-07徽章残片在暮色中黯淡，轮椅的橡胶轮碾过砂砾，发出细碎的声响。

龙叔手中的酒杯猛地顿在桌上，扳手“当啷”掉在地上。他踉跄着站起来，工装裤的口袋里露出半截给老鬼准备的镇痛剂——那是林秋偷偷塞给他的最新款。“老东西，你怎么才来？”龙叔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老鬼面前，“看看你这破轮椅，比老子的‘铁憨憨’还锈！”

老鬼的手掌按在轮椅扶手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军部的破流程，退役手续办了三天。”他抬头望向龙叔，眼角的皱纹里嵌着沙砾星的细尘，“倒是你，头发白得比矿洞的霜还快。”

李吾递来一杯温热的矿晶酒，渡鸦的球形载体悄悄停在老鬼的轮椅旁，扫描着他脊椎处的孢子酸侵蚀痕迹。龙叔突然拍了拍老鬼的肩膀：“别废话了，退伍后就搬来这儿！老子的维修厂缺个监工，省得你整天对着军部的破文件发呆。”

老鬼的手指摩挲着酒杯，目光扫过墙上的鹰隼小队合影——那时的他和龙叔都还年轻，身后是初代渡鸦机甲。李吾趁机笑道：“龙叔说得对，要不他和李爱不在时，您老偷偷去老烟斗的酒吧找黄昏恋，我们都不知道！”

“臭小子！”龙叔抄起扳手作势要打，却被老鬼突然的敬礼定在原地。老鬼的手臂笔直，仿佛回到了当年在沙砾星矿洞宣誓的时刻：“老龙，谢了。”

晚餐的长桌被篝火烧得暖烘烘，老鬼的轮椅紧挨着龙叔，面前摆着阿虎特意留的牛腿肉——炖得酥软，适合他松动的义齿。顾明小心翼翼地给老鬼倒酒，却被老鬼摆手拒绝：“小子，老子现在喝不了烈酒。”他转向龙叔，语气难得柔和，“你说得对，维修厂的齿轮声，比军部的警报舒服。”

龙叔的筷子正夹着牛腿，突然哼了一声：“少来酸的！明天就让李吾给你改装轮椅，加装悬浮模块，省得你爬个坡都费劲。”他又指向老烟斗，“老烟斗，你那酒吧的机械娘，给老鬼留个座位，别让他整天对着零件发呆。”

老鬼看着热闹的餐桌：阿虎正把整根牛骨扔给机械狗，陆鸣举着酒杯给顾明讲段子，林秋和林夏凑在李爱耳边不知道说着什么，渡鸦的球形载体在餐盘间蹦跶，偶尔偷喝一口矿晶酒。他突然笑了，这是退役后第一次真正放松：“行，老子就当你们的编外顾问，教新兵怎么用矿镐砸孢子核心。”

李吾给老鬼添了勺热汤，发现他的义肢在桌下轻轻晃动——那是当年在齿轮迷宫被孢子酸侵蚀的后遗症。龙叔突然压低声音：“老东西，你抽屉里的那瓶‘星渊之泪’，该拿出来了吧？”老鬼瞪了他一眼：“等你找到黄昏恋那天再说。”

当第一颗流星划过陨石坑时，老鬼摸了摸胸前的矿镐徽章。维修厂的灯还亮着，李吾在帮龙叔调试老鬼的新轮椅，阿虎在往酒窖里藏剩下的烈风酒，林秋正给老鬼的镇痛剂设置定时提醒——这里没有勋章和军衔，只有一群把彼此当作家人的疯子。

深夜，老烟斗的民谣从收音机里流淌出来，跑调的旋律混着酒香飘向星空。渡鸦的球形载体停在“铁憨憨”机甲的掌心，机械狗趴在旁边打盹。李吾靠在门框上，看着龙叔和李铭比划着当年的战术，阿虎正教顾明调试液压钳，林秋和林夏凑在显微镜前研究孢子样本——这里没有战场的硝烟，只有齿轮转动的轻响与人心的温热。

“李吾，”渡鸦突然开口，“我好像有点明白‘家’的定义了。”

“哦？”

“是齿轮组里最温暖的那个间隙，是就算生锈也要一起转动的倔强。”

“老鬼，来喝一杯！”龙叔的吆喝声传来，带着醉意的欢快。老鬼转动轮椅，朝着温暖的灯光驶去，义肢关节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却比任何军号都更让他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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