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暗区边缘的引擎低语

　　“灰鲸号”的警报器在暗区边缘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仿佛忌惮于前方扭曲的星空。李吾盯着舷窗，原本清晰的星图在此处突然断裂，恒星的轨迹像被巨手揉碎的齿轮，在黑暗中漂浮着不成形的光斑。老烟斗的导航仪屏幕上，代表暗区的马赛克正在剥落，露出下面诡秘的深紫色雾霭。

“见鬼，空间褶皱的强度超过预估三倍！”老烟斗猛拍仪表盘，几片松动的按钮应声而落，“把备用电源线接在第三号储能罐上——用你父亲教的‘边境绞接法’！”李吾在颠簸中冲向引擎室，金属地板的震动频率突然变得杂乱，像极了铁锈星拾荒者歌谣里“齿轮在暗区边缘哭泣”的段落。

当他将齿轮状的接线端子扣合时，引擎的轰鸣突然出现微妙的卡顿，接着爆发出比之前更浑厚的声浪。“漂亮！”老烟斗的机械义眼在驾驶舱大喊，“你父亲要是看见，准会说‘这才是齿轮该有的脾气’。”但导航仪依旧黑屏，唯有李吾的星图项链在胸前发烫，暗线方向固执地指向雾霭深处。

林夏抱着老式机械计算机闯入，放弃了容易受干扰的电子设备：“空间场的异常不是自然形成的，”她用粉笔在合金板上画出扭曲的时空模型，“就像有人用齿轮把这片星区从宇宙撕下来，边缘还留着咬合的痕迹。”她的指尖划过模型中央，“这里，暗区第三象限，联邦档案的空白处，老舰长和你父亲的最后坐标。”

老烟斗突然从领口拽出老舰长的戒指，齿轮藤蔓图案在紫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试试把这玩意儿放在导航仪上，当年老舰长说过，它能让沉默的金属开口。”李吾照做，戒指刚接触仪器表面，屏幕便跳出密集的乱码，每个字符都像齿轮的截面图。林夏凑近，用放大镜般的机械目镜观察：“是SWAT-07的加密代码，和铁锈星导航仪的波长相吻合！”

“地球坐标……暗区第三象限……”她突然抬头，眼中映着屏幕上逐渐清晰的坐标，“这不是联邦说的辐射坟场，是个有固定引力井的天体系统——就像……”她顿住，想起铁锈星导航仪里的蓝色星球，“就像有人刻意把地球的星图藏在了这里。”

老烟斗突然启动紧急跃迁，引擎喷出的等离子流在暗区边缘划出短暂的光痕：“当年老舰长就是在这里失踪的，联邦说他带着机密叛逃，可我知道他是去……”话未说完，货船突然被无形的巨手攥紧，所有灯光瞬间熄灭，李吾被甩向舱壁，项链的暗线正好指向离子风暴的中心——那里，齿轮与藤蔓交织的光影正在雾霭中显形，像座古老的星门。

“是空间锚点！”林夏在黑暗中大喊，“暗区不是漏洞，是扇用齿轮和藤蔓焊死的门！”她摸索着启动应急灯，看见老烟斗正在疯狂敲击手动控制器，那是老舰长留下的最后装置，表面的磨损痕迹正好对应李吾项链的暗线走向。

离子风暴的尖啸声中，李吾听见了父亲的声音——不是全息影像，而是真实的、带着边境口音的引擎调试口诀。他闭上眼睛，凭记忆转动项链的齿轮，暗线每划过一个刻度，引擎的震动便清晰一分。当暗线与老舰长戒指的藤蔓末端重合时，货船突然挣脱束缚，引擎喷口的等离子流竟呈现出十二道环带的形状。

风暴过后，导航仪重新亮起，显示货船已偏离航线30光年，坐标读数疯狂跳动，唯有暗区方向的星图首次出现细节：那里不是虚无，而是片由齿轮状天体和藤蔓状星云组成的诡异星系，中心天体的引力波震荡频率，与李吾的心跳完全同步。

“打开工具箱。”林夏的声音带着颤抖。李吾照做，波塞冬之泪的珊瑚碎片、翡翠星的《根系圣经》、铁锈星的齿轮，此刻正发出同步的荧光，在星图投影上拼出个完整的星系轮廓——十二道环带环绕的中央天体，赫然与铁锈星导航仪里的蓝色星球一致。

“这些碎片是钥匙，”老烟斗的机械义指划过星图，“波塞冬的珊瑚记住了海洋的味道，翡翠的圣经刻着根系的密码，铁锈的齿轮保留着机械的记忆，而你父亲的项链……”他看向李吾，“是把它们串起来的线。”

李吾摸着发烫的项链，突然想起拾荒者首领的话：“当铁藤开花时，北方的门会为拾荒者敞开。”此刻，暗区边缘的雾霭正在散去，露出其后若隐若现的星门，门扉上齿轮与藤蔓的纹路与他颈间的项链完全吻合。

“联邦封锁了所有关于暗区的记录，”林夏将坐标抄在老式牛皮纸上，“但老舰长和你父亲用齿轮和鲜血，在星渊里刻下了回家的路。”她指着星图上的“锈锚酒吧”标记，那是拾荒者首领提到的坐标，“那里，可能藏着SWAT-07最后的秘密，还有……”她看向暗区深处，“地球的真相。”

货船的引擎再次轰鸣，这次的震动带着某种宿命般的韵律，仿佛终于找到了阔别已久的航线。李吾望向舷窗，暗区的星空不再是虚无，而是片等待被齿轮与藤蔓唤醒的沉睡大陆。老烟斗哼起走调的民谣，这次的节拍与引擎震动完美重合：

“锈舵穿过星渊的雾，

齿轮咬开时间的锁，

老舰长的罗盘在发烫，

地球的心跳在暗区深处……”

当“灰鲸号”再次进入跃迁，李吾的工具箱里，所有碎片的荧光汇聚成束，照亮了导航仪上的新坐标——暗区第三象限，那里不是联邦的死亡禁区，而是所有关于地球的传说、所有被碾碎的齿轮与重生的藤蔓，共同编织的，回家的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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