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铁锈星的拾荒者歌谣

　　铁锈星的天空被层层叠叠的废弃机甲遮蔽，生锈的合金板在恒星的冷光下泛着暗红，像极了座座锈蚀的墓碑。李吾跟着老烟斗穿过机甲残骸组成的峡谷，磁力靴在垂直的机甲表面发出规律的咔嗒声，每步都要避开裂缝中生长的铁藤——那些暗紫色的藤蔓表面布满金属质感的绒毛，正缓慢蠕动着吞噬掉落的齿轮。

“别让皮肤碰到藤液，”老烟斗的机械义指敲了敲腰间的磁力钳，“这些杂种能分泌金属酶，三年前老子的半条腿就是被它们啃掉的。”他指向远处正在切割机甲的拾荒者，他们的防护服表面涂着厚厚的石墨层，“铁藤记住的金属味道，比机械犬的嗅觉还准。”

集市位于巨型机甲“铁誓者号”的胸腔内，这**邦早期的战争机器俯卧在平原上，破损的驾驶舱成为天然的篝火台。拾荒者们用机甲关节改造的支架撑起顶棚，悬挂的齿轮风铃在穿堂风中发出锈蚀的清响。中央的篝火堆燃烧着废弃的电路板，火星溅在铁藤编织的地毯上，竟被藤蔓迅速吸收，化作诡异的荧光。

“瞧那儿，”老烟斗用下巴指了指围坐篝火的人群，“铁锈星的拾荒者，连吉他都是用跃迁引擎的散热片做的。”一名独眼老人正拨动着金属弦，琴弦是从报废的神经连接器上拆下的，发出的音色混杂着电流杂音：

“铁藤吃掉了机甲，

孢子带回了地球的呼吸，

老舰长的导航仪还在指向北方的虚无，

齿轮在暗区边缘哭泣……”

李吾愣住了，歌词里的“北方”正是他项链暗线所指的方向，而歌手的护腕上，清晰刻着十二道环带环绕的蓝色星球——与《根系圣经》的手绘星图、老烟斗的戒指图案完全一致。周围的拾荒者跟着哼唱，他们的护腕、衣襟，甚至面部纹身，都有相同的环带标志。

“第二段！第二段！”有人用扳手敲击油桶打节拍，老人沙哑的嗓音突然拔高：

“联邦的档案在燃烧，

铁锈在齿轮的伤口生长，

当铁藤开出银色的花，

北方的门会为拾荒者敞开……”

林夏不知何时凑到李吾身边，她的白大褂上沾满铁锈粉末，耳坠的光谱仪却反常地关闭着——在铁锈星，任何电子设备都可能被铁藤的金属酶侵蚀。“他们唱的‘银色花’，”她低声说，“是铁藤吞噬高纯度金属时的开花现象，每三十年才出现一次。”

老烟斗突然拽着李吾钻进机甲残骸的阴影，机械义眼警惕地扫视四周：“铁锈星的拾荒者，表面卖废品，实则是老舰长当年的旧部。”他指着某个正在打磨齿轮的中年人，对方的袖口露出半截SWAT-07的刺青，“联邦说他们是叛军，其实是在守护老舰长留下的星图。”

三人在一台编号“SWAT-07-09”的破损机甲前停下，驾驶舱的舱门半开着，内部的仪表盘早已锈蚀，但导航仪竟还在运转，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同段画面：被辐射扭曲的星空中，某个蓝色星球若隐若现，周围环绕着十二道环带，与李吾项链暗线指向的暗区完全重合。

“这不可能，”林夏凑近导航仪，徒手擦拭屏幕（在铁锈星，手套反而会增加金属接触面积），“联邦档案显示地球是焦黑的陨石带，但这画面里的星球……”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划出痕迹，竟有淡蓝色的荧光渗出，“是活的，大气圈完整，还有类似植被的绿色斑块。”

拾荒者首领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披着用机甲残骸锻造的斗篷，斗篷边缘绣着齿轮与藤蔓缠绕的图案——与老舰长的戒指如出一辙。“年轻人，”他的声音像齿轮摩擦，“老舰长说，当铁锈星的铁藤开花时，北方的暗区会打开回家的门。”他往李吾手里塞了块刻着“归途”的齿轮，齿轮表面的纹路与项链暗线完美契合，“带着这个，去暗区第三象限找‘锈锚’酒吧——那儿的老板，曾是老舰长的机械师。”

李吾注意到首领的脖子上，挂着半块与老烟斗相同的SWAT-07铭牌，编号“01”——正是老舰长的座驾编号。当他接过齿轮的瞬间，导航仪突然发出蜂鸣，屏幕上的蓝色星球变得清晰：表面覆盖着金属与藤蔓交织的网络，某些区域闪烁着类似城市的光点，而星球北极，赫然矗立着十二道环带组成的巨型结构，与老烟斗星图上的标记分毫不差。

“那是地球的引力环，”首领指着屏幕，“老舰长说，这是当年人类为守护母星建造的最后防线，现在……”他的声音突然低沉，“现在联邦和邪教都想毁掉它，一个怕地球重生，一个怕地球保持机械的模样。”

暮色降临，铁锈星的天空浮现出暗区的方向，李吾将拾荒者的齿轮与项链暗线重合，两者发出的蜂鸣引来了整座集市的拾荒者。他们默默注视着导航仪上的蓝色星球，有人跪下亲吻地面，有人举起齿轮向暗区方向致敬，仿佛在迎接某种古老的预言成真。

老烟斗的机械义指扣在李吾肩上，力道几乎要捏碎他的锁骨：“当年老舰长就是从这儿出发，带着我们去暗区寻找地球，结果……”他看着导航仪上的画面，突然笑了，“现在轮到你了，小子，带着这些生锈的齿轮和走调的民谣，去敲开暗区的门吧。”

离开时，李吾回头望向集市，篝火的光芒映照着拾荒者们的剪影，他们正在用铁藤编织新的星图，图案中央是齿轮与藤蔓共舞的地球。林夏突然指着远处的铁藤丛：“看！铁藤在发光，是银色的！”

没错，某片铁藤的顶端正绽放出金属质感的花朵，花瓣每片都是齿轮的形状，花蕊则是藤蔓的嫩芽。这是三十年一遇的“铁藤开花”，而花开的方向，正对着暗区的北方——那里，老舰长的导航仪、父亲的项链、拾荒者的歌谣，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未知的世界，一个联邦档案里不存在，却在所有生锈的齿轮和坚韧的铁藤记忆中永生的，地球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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