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归途 老烟斗的教导

　　“灰鲸号”的引擎声在归途的寂静星渊中显得格外清晰，老烟斗靠在驾驶舱座椅上，机械义肢搭在控制台上，金属关节处的磨损痕迹在仪表盘蓝光下格外明显。他望着正在调试导航仪的李吾，突然开口：“小子，把反重力舱的倾角调三度，用你父亲教的‘边境绞接法’——别信仪表盘上的电子读数，老船的呼吸得用手摸。”

李吾的指尖在金属外壳上轻叩，感受着引擎震动的频率，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与他心跳同步。当他按照父亲的方法调整倾角，仪表盘上原本闪烁的故障灯竟逐一熄灭。老烟斗的机械义眼闪过微光：“不错，你父亲当年在‘铁誓者号’上，能用扳手敲出引擎的心跳节奏——现在轮到你了。”

舷窗外是深黑色的宇宙，偶尔掠过的陨石带像生锈的齿轮碎片，在星光下泛着冷光。林夏抱着笔记本走进驾驶舱，白大褂上还沾着铁锈星的金属粉末，耳坠的光谱仪罕见地关闭着——她知道在这片星渊，任何电子信号都可能成为追踪器。“联邦调查局的临时通知，”她将纸质文件递给老烟斗，“波塞冬之泪的珊瑚样本检测结果‘异常’，要求我们立即返回灰区。”

老烟斗扫过文件上的红色印章，突然冷笑：“异常？他们是怕我们发现珊瑚里的记忆颗粒，怕拾荒者的民谣传到首都吧。”他转头望向李吾，机械义指敲了敲控制台上的老式对讲机，“听着小子，这次回去后，你该准备考星际货运驾照了。老龙已经给你打点好灰区的考官，只要你能让‘铁棘鸟号’的引擎在跃迁时不打摆子——”

“但我们发现的暗区坐标，还有铁锈星的导航仪画面……”李吾忍不住开口。

林夏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力度大得让他踉跄：“这些必须保密，至少现在。”她的声音压低，望向舷窗外的黑暗，仿佛那里藏着无数监听者，“联邦的‘异常’通知，意味着我们的行动已经被盯上。你知道铁锈星拾荒者的首领为什么被割了舌头吗？就因为他在集市唱了半首老舰长的民谣。”

老烟斗的机械义肢在控制台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像是在驱赶某种无形的威胁：“林丫头说得对。暗区的门一旦打开，联邦的净化舰队和邪教的绿藤战舰都会发疯——他们宁可让宇宙烂掉，也不让地球的传说成真。”他突然拽过李吾的手，将老舰长的戒指按在他掌心，“听着小子，考完驾照就跟老子跑货运，别碰SWAT-07的破事儿——你父亲已经把命搭在暗区了，你犯不着……”

李吾抬头，看见老烟斗眼中倒映着深黑色的星空，那里有他从未见过的脆弱。老人的机械义颈处，新添的划痕还在渗出电解液，那是在铁锈星帮他挡住铁藤攻击时留下的。“可那些齿轮、星图、还有父亲的项链……”他摸着颈间的吊坠，“难道我们要假装没看见暗区的光？”

老烟斗突然转身，望向舷窗外某个不存在的点：“你父亲临走前，把你和爱爱托付给老龙，说‘别让孩子们碰齿轮以外的东西’。”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从生锈的管道里漏出，“他知道SWAT-07的齿轮上沾满了血，知道暗区的门后不是回家，是另一场战争。”

驾驶舱的灯光突然暗了三分，引擎的震动频率出现微妙变化。李吾本能地伸手校准节流阀，却发现老烟斗早已在偷偷调整。“记住，真正的机师不会让船在归途熄火。”老人突然恢复粗犷的语气，“明天开始，老子教你用老舰长的手动控制器——那玩意儿没联邦的狗屁安全系统，全凭手感和心跳。”

林夏突然指着远处的星区，那里有几艘飞船的引擎光在闪烁，航线诡异得像是在躲避什么：“是联邦的巡逻舰，在暗区边缘画格子搜索。”她转向老烟斗，“他们在找‘灰鲸号’，找我们带回来的碎片。”

老烟斗啐掉嘴角的机械烟斗，启动了飞船的电磁干扰装置：“让他们找去，老子的船比他们的良心更懂怎么躲猫猫。”他转头望向李吾，目光在少年颈间的项链上停留，“你父亲当年总说，星图的暗线不是给勇者的路标，是给回家的孩子留的门缝。现在老子把这扇门的钥匙交给你——”他拍了拍李吾的肩膀，“但记住，钥匙也能用来锁门。”

深夜，李吾独自留在驾驶舱，老烟斗的呼噜声混着引擎的低鸣，在舱内形成独特的白噪音。他摸着老舰长的戒指，齿轮与藤蔓的纹路在掌心发烫，突然想起父亲曾在维修厂的星空下说：“每个齿轮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的关于远方，有的关于归途。”

舷窗外，联邦巡逻舰的灯光像冰冷的齿轮，在暗区边缘切割着星空。李吾知道，老烟斗和林夏隐瞒了部分真相——那些在铁锈星、波塞冬之泪、翡翠穹顶星发现的线索，早已编织成张看不见的网，而他正是网心的那个齿轮。

“李吾？”林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杯热气腾腾的合成咖啡，“老烟斗说得对，考驾照是眼下最安全的路。”她递过咖啡，杯沿印着波塞冬之泪的金属珊瑚图案，“但你我都清楚，有些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就再也停不下来——就像你父亲的SWAT-07，就像老舰长的‘灰鲸号’。”

李吾抿了口咖啡，苦涩中带着金属的余味，像极了灰区的生活。他望向仪表盘，老舰长的手动控制器在阴影里泛着微光，齿轮状的旋钮与他的项链暗线完美对齐。远处，联邦巡逻舰的灯光突然转向，朝着“灰鲸号”的方向加速驶来。

“抓紧时间休息，”林夏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还要练习手动跃迁——老烟斗说，真正的驾照考试，是在引擎熄火时让船活着回家。”她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控制台，露出藏在夹层里的《根系圣经》边角，上面的环带星图在星光下微微发亮。

李吾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内侧的“SWAT-07-01”刻字。他知道，老烟斗的教导不仅仅是飞船操作，更是在教他如何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存活——无论是联邦的追捕，还是邪教的觊觎，都需要他像父亲那样，用齿轮和引擎的语言与宇宙对话。

引擎的震动突然变得沉稳，像是老船在漫长旅途中找到了熟悉的航路。李吾望向深黑色的星空，那里藏着无数齿轮与藤蔓的故事，藏着父亲未说完的遗言，藏着老舰长消失的背影。他突然明白，归途从来不是直线，而是无数齿轮咬合的轨迹，而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这条轨迹上的关键齿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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