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倦月藏于心

　　牧雪梨终于还是等来了林归的离开。

连着犯了一个月的错，顶撞老师，林归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开除。

开始牧雪梨还觉得没什么，少了一个同桌罢了，她一开始也是一个人坐的。

可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她总觉得心空空的，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般，怎么学习都填不满。

林至生最近总是对自己示好，这让自己更加苦恼。

他被自己所救，记忆太模糊，认不出来是他，比这个更重要的是那个朋友有没有被救出来。

牧雪梨试着问过林至生，火场中有没有另外一个孩子，林至生总是有些闪烁其词，但能听出，当时在火场里不只有他一人。

与林至生靠的太近总有一种背叛的感觉，虽然他们本来就没些什么。自那次运动会事件后，牧晨也不再打扰自己，方童也逐渐消失存在。

牧雪梨知道，这些都是林归走之前摆平好的，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安心上学。

越是这样，牧雪梨越是觉得愧疚。

后来她再去汽修厂，汽修厂里面已经没有林归这号人了，他辞职了，去了一个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地方。

一整个十一月，她都在寻找林归的踪迹。

十一月也要到了末，牧雪梨收到了家里人发来的短信，说是母亲起夜上厕所把腿摔了，需要她给牧晨支付下个月的生活费。

在钱姨那边的打工勉强够自己一人的生活，这属实是有些为难她。

与家里人关系再差，也是有血缘关系的，牧雪梨最后还是同意了请求，开始寻找短期高新的兼职。

后路总有风险，有一个学校的百事通给她推荐了条路子，说是后街在招服务生，一晚上就够50块钱，工作也轻松，送酒水和打扫卫生，只是时间比较晚，在凌晨。

也就是说，牧雪梨要半夜溜出学校到后街去。

牧雪梨陷入了两难，自打上次被方童抓住现行，她再也不敢翻墙出校，更何况还是学生禁止进入的后街。

那个百事通耸了耸肩说：“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怎么选择是你自己的事情。”

确实，去不去还是看自己选择。

为了赚钱，牧雪梨空暇的时间就用来在钱姨那兼职，但钱姨那边终究是小本生意，短时间内根本凑不齐牧晨的花销，急的她发炎痘都冒出来了。

秦小小同情地看着她脸上的大痘：“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呀，我可以帮你的。”

牧雪梨婉拒：“不能事事都麻烦你。”

只用自己一句话，秦小小立马就能打钱过来。但她不能什么都倚仗朋友，家里的事自己都没本领解决还算什么独立。

眼看着牧晨越催越紧，手头还差一些，牧雪梨一咬牙同意了后街兼职的邀请。

深夜，她从学校翻墙出门。

几次翻墙的经验积攒下来，她已经轻车熟路，不会像之前那样磕磕碰碰的。

顺着上次走过的路又来到后街，后街一如既往的灯红酒绿，烟味与酒味交杂，还有廉价的的香水味刺鼻。

牧雪梨走在一堆艳丽的女人边上，显得稚嫩又青涩。

她急匆匆的走着，头低低地看着水泥路。那个人给自己推的兼职在后街深处，店面还算有名，并不难找。

盛皇……是这里。牧雪梨来到盛皇KTV的门口，内心惴惴不安。

当时的她并不清楚商务KTV的意思，直到进去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被黑了。

“喂，我不要在这里了，让我回去！”

牧雪梨躲在走廊拐角，捂着耳朵徒劳的想要遮盖那些震耳欲聋的音乐，她不停的摁着手机拨打着电话，但通话列表里只有一列红色的未接。

她抱着最后一丝期望拨出电话，短暂的嘟嘟声后是机械的冰冷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牧雪梨咬紧下唇，拉了拉身上又短又紧绷的裙子，避开管理员的视线藏进了卫生间。

她接着冷水扑在脸上，镜子里倒映出少女微微上挑的美人眼，和被吊带紧身裙包裹的姣好身体。

她很美，小巧的脸上是精致的五官，双眸天生媚意，饱满似水蜜桃一般的嘴唇上涂着亮晶晶的唇蜜，像是勾惑人吻上去。

牧雪梨越看越陌生，那个被迫成熟的人到底是谁？

她被那个徐阳骗了，说是服务生，其实是让自己打扮性感后进入包厢任人挑选，选中之后留下陪酒。

赤果果的谎言，她被忽悠换上了衣服，自己的衣服都被经理收走，还好自己提前拿出了手机，不然她真的毫无办法。

她想给秦小小发信息，但意识到时间太晚，秦小小已经休息，而且她一旦休息手机都会静音，无法联系。

怎么办……她心急如焚，不停地翻着联系人列表，然而联系人屈指可数，除却家人就剩下秦小小。

“妈的，王总生气了！”

“刚刚那个新来的跑了！王总还指名要她，快找！”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自己逃跑被发现了，外面全在寻找她的踪迹。

完蛋了！她心一紧，缩在卫生间的门口朝缝隙张望。

穿着制服的人越走越近，她退无可退，很快就要被发现。

对面有一个包厢门半掩，不清楚里面情形，牧雪梨咬咬牙决心赌一把。

无论结局如何，都比抓回去强迫陪笑要好。

不管了！她心一横，打开门就往对面冲去。

“在这！”

被人看到了！但牧雪梨更快一步，钻过门进入包厢。

她赌错了——包厢里有人，空了的瓶瓶罐罐摆在桌面上，随着牧雪梨的闯入，包厢内陷入一片沉寂，甚至安静的有些诡异。

牧雪梨绝望地看着门口逼近的人，颤抖着抓住了那个离门最近的人的衣角，“求求你，帮帮我！”

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那个黑衣黑发的少年和穿着性感的牧雪梨身上。

牧雪梨没有发现气氛的变化，慌慌张张地扯着那片薄薄的衣角，像是攥着救命稻草一般：“我是被人骗到这里来的……我想离开……”

她不敢抬头，生怕看到对方冷漠拒绝的神情，因为紧紧的抓着，关节都泛着白色。

如果被抓住，下场会如何……她想都不敢想。

对方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视线旋即出现几个不善的面孔，为首的秃头男人喘着粗气，拧着眉头就要闯进来把牧雪梨带走：“嘿，你以为跑到别人的包厢就能躲过去？”

“！”牧雪梨害怕地闭上了眼。

然而那只粗糙的手并没有碰上自己的肩。

一阵天旋地转后，牧雪梨被面前那人护在了怀里。

那人的身形很宽，一手就能将她揽在怀里，对方特意用衣袖隔开距离，将手搭在了最礼貌的腰间。

牧雪梨趴在他的怀里，近的连对方的心跳声都能听见，她闻见一阵好闻的木香气息，不安的心都平稳下来。

“这人我要了。”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传出，牧雪梨脸颊发烫，埋在怀里一动不敢动。

秃头男人看清包厢的牌号，突然明了面前这人的身份，立马哈着腰狗腿地道歉：“哎呀，小的狗眼不识泰山，是小林爷啊，失礼失礼……”

被称作小林爷的男人睨了秃头一眼，“还不快滚？”

“这……”秃头为难地搓着手，白花花的脑袋上冒出了汗珠，“小林爷，这人已经被定了，您看要不换个？咱们这还有……”

“听不懂人话？”小林爷不耐地打断他的话，压迫感十足地带着牧雪梨的腰肢坐在他的腿上，他危险地眯了眯眸子，“没关系，如果不想听好话，可以听听骨头硬不硬。”

秃头冷汗直冒，前后不是人。

那边的王总是店里的大客户，一掷千金，但这房的小林爷也是不好惹的角色。

虽然这个小林爷是最近才混上道的新人，但是后台极硬，一来就是雷霆手段一顿改革，送这后街猖獗许久的地头蛇急救室一日游后，成了后街闻风丧胆的人物。

他哪里都不敢惹啊！

“这……这……”他不好回去交差，不停地擦着汗。

对方也不为难他，启唇道：“告诉王总，今天酒水我包，这样可以吧。”

“行行行，谢谢小林爷，您玩好！”秃头一听喜笑颜开，带着一众人火速逃离了现场。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牧雪梨才小脸红红地轻推对方，小声道谢后想要离开。

不巧，对方牵住她的手腕随意一拉，牧雪梨又回到了那个坚硬但是温暖的怀抱里。

“去哪？”他勾起唇角，淡色的眸子满是玩味，“就这样报答恩人的？”

“！”牧雪梨忍不出惊呼出声，大大的眸子里全是不可置信，“林……归？”

林归的指尖夹住她的发丝，递到鼻尖轻嗅着上边淡淡的香味，笑的轻浮又深情：“今天很漂亮。”

包厢里还有其他人！牧雪梨绯红着脸抵住他的胸膛，余光不住地往边上瞥。

好在没人注意这边，都在各玩各的。

“放开……我得回去……嗯！”

搂在肩上的手缓缓下移到腰肢，捏着发的手撩过鬓发，托着她发烫的脸颊，逼着她与自己四目相对。

“你在怕什么？”注意到牧雪梨发抖的手，林归抚了抚她的睫毛，包厢内暧昧的灯光打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呼吸交缠，像极了调情。

牧雪梨浑身僵硬，四肢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理智说要拒绝，但身体却不听操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归那熟悉又陌生的脸。

不过一瞬，林归松开了手，让牧雪梨坐在自己身边，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下巴扬了扬，指着桌上的水果：“喂我。”

牧雪梨还没缓过来，颤颤巍巍地叉着水果，好半天都没叉上来，还掉了几个在地上。

看着林归忍笑的模样，她干干地道歉：“对不起……”

反差太大了，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是林归。

黑色的衬衫大敞，露出精壮的肌肉，寸板的短发显得英气又不羁，举止投足间全是慵懒，与学校里有些自闭的模样完全不一。

“笨死了。”林归看着她，忍不住嘲弄了一句，“如果哥不在这怎么办？”

牧雪梨憋了半天，想要解释又觉得无论怎么说都很无力，于是放弃挣扎又道了一声歉：“对不起。”

她有太多想问的话了。

她想问这段时间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还回不回学校了。

但一切疑问都被林归有意无意的疏离感阻断，她只能在边上坐着，无措地扯着短短的裙摆。

一件棉外套丢在了她的腿上——“拿着。”

牧雪梨往边上看了一眼，林归举着玻璃杯与边上的人随意的聊着，举手投足间都是成年人该有的娴熟自然。

短短一月的时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牧雪梨乖乖地披好衣服，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不一会面前出现了一个满满的果盘。

她小口的吃着水果，接着一个小吃盘被推了过来。

边上的林归还是没投来视线。

果盘和小吃盘被炫进了肚子，林归又拿来纸巾盒让牧雪梨擦嘴。牧雪梨擦完嘴巴，身边的林归也站起了身：“走。”

跟着林归走出KTV时已经凌晨三点，后街上都空了一半。

昏黄的路灯拉长两人的身影，像极了初见时，他们一起逃跑的场景。

只是物是人非，初见时的懵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陌生。

牧雪梨跟在林归的身后，乖得像只小兔崽子。

高跟鞋穿的不太舒服，她本打算脱了光脚走路，谁料刚刚脱下，林归就俯身将她横抱了起来，还贴心的将衣服盖在她的腰间，以防走光。

大脑成了一团浆糊，她抓着林归的衣襟，躲闪着林归探究的视线。

路灯照在少年的侧脸，淡淡地泛着光，恍若神明一般。他的肩膀很宽，肌肉线条分明，稳稳地护着怀中人，而怀中人低眉垂眼，心如乱麻。

“你心跳好快啊。”林归挑眉看她。

牧雪梨胡乱地扯着别的：“天上有月亮！”她已经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了，“哈哈，月亮被挡住了！”

“是么——”那个温柔致死的夜里，少年微微欠身，满眼都是她的模样，“可是月亮完完整整的在我眼里。”

他眼中唯一的月亮完完整整的在怀里，一直胡搅蛮缠的挂在他心里。

后一句他藏在了心里，与心窝里的那个小笨蛋悄悄说过了。

他挥去悸动，稳步朝前：“回去了，别再来这个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