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选拔

　　因为安排紧张，参加合唱的拉拉队员们获得了通知要周末时候来学校排练。

这消息有人喜有人悲，悲字当头的就是秦小小了。

“不能睡懒觉等于慢性暗杀！”秦小小如是说。

这个安排对于牧雪梨来说忧喜半掺，忧是少了两天兼职的工钱，喜的是她可以争取主持人的资格，也许成了她就能得到奖金和印象分。

上次她送作业去办公室的时候，老师摊开的档案里看到了林归的生日，就在运动会过后。

其实她只看到了一个林字，但因为这是高一年级组的办公室，档案应该就是林归的。

她想给林归送个礼物，起码亲手做个蛋糕什么的感谢他，不过这就需要钱了，自己剩的零花钱刚好足够，就等得到奖金后回笼一些。

选主持人这并不是说成就成的事，啦啦队是全校范围的事情，光是队伍就一班一个，更别说要在芸芸花簇中出挑后还要打败方童。

方童各方面拔尖，已经是双一流院校争着要的存在，除了平日里有些跋扈，几乎是无可挑剔的存在。

选拔主持人虽然不看成绩，但起码要做到品行良好不学坏，毕竟这可是代表着学校的脸面。

之后便是业务能力——也就是不怯场，语言流利，即使做不到脱稿背诵也得对词流畅。

这是最基础的第一步，却是让牧雪梨止步的大障碍。

她有阅读障碍，看到那长长一串演讲稿时她已经开始发懵了。

这是啥呀……她连组织语言都困难。

学校特地拨了大讲堂给合唱团练习，场下坐着选拔女主持的女生们，讲堂内回响着阅读声，这让牧雪梨更加头昏脑涨，半个小时过去还没读完稿子。

秦小小在边上帮她顺稿子，虽然牧雪梨从未说过自己的障碍问题，但她还是眼尖的发现自己的友人阅读困难，平日里早读都不耐烦的她头一次那么耐心。

牧雪梨感动的不行，她满眼小星星地看着秦小小：“你真是我两辈子的幸运。”

“可别肉麻。”秦小小吐了个舌头，指着稿子道，“刚刚怎么读的，再念一次。”

其实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跟这个软弱的家伙做朋友，开始她只是觉得牧雪梨是个软柿子，可以帮她跑腿打杂，时间一久却生出了保护欲，觉得自己需要出手护她。

她从不需要什么朋友，自己一个人从小到大都靠着雄厚的家底草天日地，什么都不需要努力，未来只需要接过企业就好，人生坦坦荡荡。

她没见过这样努力到有些笨的人，寝室全熄灯后还打着小灯躲在窗帘后预习，被人有意无意的排挤却还是忍气吞声，一个人坐在拐角吃饭学习，似乎周围的无视都与她无关。

例外是会被排除的，不管是优秀还是废物，在这人人优秀的一中，牧雪梨的努力其实并不少见，突出的是她既努力又漂亮，还总对周遭的亲近视而不见。

秦小小也不喜欢她这样的疏远，开始也觉得她是假清高，但自从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自己小话，说自己靠着有钱不听管教，那个软柿子却站出来维护了自己。

她说：有些人连优越的资本都要绞尽脑汁的想，不知道你们在嫉妒什么。

秦小小只想给她个大大的拥抱：妈的，说的真好。

之后她无条件袒护牧雪梨，虽然牧雪梨并不是那种什么话都愿意诉说的人，但她表示尊重。

听着牧雪梨磕磕碰碰的朗读到能利落读完，秦小小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这样，等下上去别紧张。”

“嗯。”牧雪梨点点头。

很快就要她上去试稿了，这是第一轮选拔，主要看是否怯场和朗读水平，如果说音色不错也可以通过。

第一轮并不是很严苛，牧雪梨自然地读完后获得了通过。

台下的林至生传来赞许的眼神。

接下来是方童，她带着自信的笑脱稿完成了演讲，甚至还升华了末尾，获得了老师的好评。

台下惊叹声连连，牧雪梨也呆住了。

这才多久就可以做到脱稿演讲啊，真的太厉害了。

她连读都困难，接下来还有二轮筛选，她到底如何才能跟方童抢这个位置？

第二轮开始，这一轮是滚动字幕朗读，字幕只闪一遍，需要只字不差地读完。

不知为何，牧雪梨燃起了斗志，想要把方童比下去。

方童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方童那种倨傲的模样。

换衣服挑衅的那一幕她还记得，上辈子被欺负的时候一直忍气吞声，这辈子，她不想再随意被人轻视。

方童从前排看了她一眼，无声地说了一句：投降吧。

牧雪梨理都不理她，紧紧盯着滚动的字幕默念。

不就是阅读障碍，她一定要克服！

如果她能好好活着，如果有未来，她要面临的困难会比阅读障碍难得多，既然要在这一辈子改变人生，那怎么能在这里跪下。

第二轮限了人数，刷下来许多人，方童率先通过，站在台上居高临下，神色得意。

这一轮确实对牧雪梨是极大的考验，她紧攥着衣摆，手心沁出了汗。

“下一位上台！”

轮到自己了！

牧雪梨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台下，身旁有人缓缓靠近，语气温和：“别紧张，你可以的。”

即使不回头也知道那是林至生，牧雪梨道了声谢：“谢谢。”

“我很期待跟你同台合作。”林至生打了个趣，“姑娘莫辜负。”

带着全场的目光走上了台子，牧雪梨开始了测试。

周围一片寂静，屏幕滚动着刚才在心中烂熟于心的字眼。

她想起了林归。在台下时她就效仿着平时的习惯默念，没有纸笔就在掌心默写。

字幕从口中朗朗而出，声音婉转恬静，不同于方童纯正的播音腔，她的声线更加生动，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是单单的在脑中幻想着运动场上的激烈，队友间的互助，胜利的喜悦。

滚屏停止，连台下人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很好。”林至生打头鼓起了掌，“真的很棒。”

评选的老师也纷纷鼓起掌来，站在后边的方童面色如灰，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下的林至生。

输了？

她输了？

她试图在林至生的眼睛里找到自己的影子，却只能找到牧雪梨的身影。

甚至连余光也不给她半分。

甚至站在台上也像被幕布盖住，属于她的光环掉在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人身上。

选评老师们交流了一阵，最后留下了方童和牧雪梨两人比拼。

方童强装淡定，挤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让贤：“让学妹多参与吧，作为学姐的要给新人机会呢。”说完她就称自己有事离开了场地，两人的pk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牧雪梨站在台上，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努力具象成了现实。

她开心地在秦小小边上跳来跳去，手里举着那份独属于她的演讲稿。

“没让我失望。”秦小小给了她个大拇指。

“那自然！”牧雪梨笑嘻嘻地回应。

合唱排练继续，大讲堂里回荡着整齐的歌声。讲堂外，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人静静地站着，林归插兜站在门口，半掩的门缝里透出少女带笑的面孔。

他刚从厂里忙完休息，听说运动会要选主持人还有奖金后，他猜测这个小东西要报名，偷偷跑来学校看看怎么事。

他担心牧雪梨的阅读障碍会出错，心里七上八下的替她紧张，但看到牧雪梨流畅的完成了朗读还发挥的十分优秀时，他不禁骄傲地笑出了声。

看来平时让多默写没出错，还得多谢他啊。

时间差不多了，他琢磨着时间，挟带着笑意离开。

林至生看着那个蓝色的身影走远，狭长的眸子微眯。

一扇门，一里一外。

就像他童年深陷火海的阴霾。

一把火隔开了生与死，隔开了属于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