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湖底暗涌

　　湖边的空气湿冷得像针一样刺进骨头缝里，我点燃一根烟火棒，灯火细得像随时会断的丝线，在这幽暗的地下湖边摇摇欲坠。灯火映着湖面，泛起一层微弱的波光，可那光亮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浓稠的黑暗吞得一干二净。湖水静得让人发慌，偶尔荡起一圈涟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轻轻喘息。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目光不自觉地扫向陆凌川和老烟斗，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到点镇定的影子。陆凌川靠在石壁上，胸口起伏得厉害，像是每一次呼吸都在跟身体较劲。他的短刀插在身旁的地上，刀刃上沾满了黑乎乎的血，已经凝成暗红的块，顺着他的手臂滴滴答答往下淌，混进地上的水洼里，散出一股刺鼻的腥味。他的脸色白得像纸，嘴唇紧抿着，眼底却还是冷的，像在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那条手臂上的伤口触目惊心，皮肉翻卷着，血水被湖边的湿气泡得发白，看得我心跳都快了几分。刚才那怪物一爪子把他震得撞在石壁上，他又硬拼了好几刀，失血这么多，再加上这鬼地方冷得像冰窖，我真怕他撑不了多久。我咬咬牙，手里的尖锐石头早就攥得指节发白，可还是舍不得松开，像那是唯一能给我点安全感的东西。我扔下石头，走到陆凌川身边，低声道：“陆凌川，你怎么样？血流得太多了，得止住！”他瞥了我一眼，嘴角抽了抽，像是不屑我的大惊小怪，声音却低得有些虚：“死不了，别瞎操心。”可他说话时，手臂抖了一下，明显是疼得厉害。我急得额头冒汗，回头冲老烟斗喊：“老烟斗，你那儿有没有东西能止血？这家伙再流下去，真要交代在这儿了！”老烟斗站在湖边，眯着眼盯着平静下来的水面，像是还在防着那怪物随时蹿出来。他闻言转过身，从怀里慢悠悠掏出一个小瓷瓶，扔了过来。我手忙脚乱接住，低头一看，瓶身上沾着些黑灰，像是被火燎过，瓶塞上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文。他沙哑着嗓子说：“药膏，抹上能止血，消点毒。别浪费了，用完我可没多的。”我赶紧拔开瓶塞，一股刺鼻的草药味混着焦糊气扑出来，里面是黑乎乎的膏体，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我用手指挖了一坨，凑到陆凌川手臂上，小心翼翼抹上去。他眉头皱了皱，闷哼一声，估计是疼得狠了。我一边抹一边忍不住嘀咕：“这玩意儿真管用？你早干嘛不拿出来？非得等他流成这样？”老烟斗咬着烟斗，冷哼一声，吐了口烟圈：“早拿出来？那怪物的血有毒，抹早了反而烂得更快。这膏是逼毒用的，等毒气散了才管用。你懂个屁，别瞎抱怨。”他顿了顿，又瞥了陆凌川一眼，“他皮糙肉厚，扛得住，你急什么？”我被他噎得一愣，气得牙痒痒，可手上没停，赶紧把药膏抹匀。药膏一沾上血口，陆凌川手臂上的黑血像是被什么吸出来似的，慢慢渗出一层暗红的汁液，淌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像是毒气在散。我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骂道：“你这老东西，懂这么多还不早说清楚？害我以为他要死了！”老烟斗懒得理我，转身又盯着湖面，嘴里嘀咕：“死了才清净。”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估计也没真想让我听见。我没空跟他计较，盯着陆凌川的伤口，见血总算止住了，心才稍稍放下一点。可他脸色还是白得吓人，靠着石壁喘息渐渐平稳了些，眼神却还是冷得像刀锋。我皱着眉，蹲在他旁边，低声道：“你别逞强了，这地方阴冷得很，失血这么多，再歇会儿，真要爬不起来。”我回头看了眼老烟斗，“咱们得歇口气再走，不然他撑不住。”老烟斗转过身，眯着眼打量了陆凌川一会儿，点点头：“行吧，喘口气也好。这湖边的玩意儿暂时被锁住了，但保不齐还有别的麻烦。歇半刻钟，赶紧找路出去。”他从怀里掏出一根干瘪的烟草，点上火，烟雾在黑暗里飘散开来，混着湖水的腥臭味，呛得我咳了两声。我扶着陆凌川坐得更稳些，他没拒绝，可眼神还是嫌我多事。我没理他，捡起地上的短刀递给他，他接过去，低声道：“谢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可总算没再呛我。黑暗里，湖水偶尔荡起一圈涟漪，像是那怪物还在水下喘息。我攥紧拳头，脑子里乱糟糟的。这鬼地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我们三个像是被困在一场没尽头的噩梦里，空气里弥漫着湿气、血腥味和老烟斗那呛人的烟草味，压得我胸口发闷。我靠着石壁坐下，盯着手里的灯火，灯火已经弱得像随时要灭了。我从包里掏出一小块备用油布，撕开后小心翼翼地裹在灯芯上，火苗晃了晃，总算稍微亮了点。可这点光在地下湖的黑暗里，实在微不足道，像是在嘲笑我们的渺小。陆凌川闭着眼，头靠着石壁，呼吸虽然平稳了些，可每一次吐气都带着点颤抖。我盯着他，心里五味杂陈。这家伙平时冷得像块冰，话少得像是金子，可刚才跟那怪物拼命的时候，刀刀都是往死里招呼，连退都不退一步。我到现在还记得他被怪物撞飞的那一瞬，短刀脱手，整个人砸在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那声音在我脑子里回荡了半天，像根钉子似的扎得我心慌。可他爬起来后，连哼都没哼一声，捡起刀就又冲了上去。那股狠劲，我自问是学不来的老烟斗蹲在湖边，烟斗里的火光一闪一闪，映得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脸像鬼影似的。他抽了一口，吐出个烟圈，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湖面。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湖水黑得像块墨玉，深不见底，刚才那怪物就是从水里蹿出来的，长得像人又不像人，身上裹着层黏糊糊的黑泥，爪子尖得能撕石头。那一战打得太险，要不是陆凌川拼了命顶在前面，我和老烟斗怕是早就被撕成碎片了。我忍不住开口：“老烟斗，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像一堆腐肉拼接起来的怪物一样。”他转过头，眯着眼看了我一眼，嘴角扯了扯，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这湖底下埋的东西，比你想的还邪乎。那怪物不过是看门的，真正麻烦的还在后头。”他顿了顿，敲了敲烟斗，把灰抖在地上，“我早说了，这趟活儿不简单，你们非要凑热闹，现在后悔也晚了。”我被他这话堵得胸口一滞，想反驳却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他说得没错，我们仨都怀着不同的目的来到这里。却没想到差点丢了命。半刻钟的时间过得飞快，老烟斗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沙哑着嗓子说：“行了，歇够了，走吧。再磨蹭下去，那玩意儿缓过劲来，咱们一个都跑不掉。”我点点头，扶着陆凌川站起来。他咬着牙撑起身，手臂上的伤口虽然不流血了，可每动一下眉头就皱得更深。我看得心疼，低声道：“你慢点，别逞强。”他没吭声，只是推开我的手，自己拄着短刀站稳了。我拿着烟火棒走在前面，老烟斗殿后，陆凌川夹在中间。我们沿着湖边摸索，脚下的石子被踩得咯吱作响，声音在这空旷的地下回荡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跟着我们。我心跳得厉害，手心又开始冒汗，灯火晃来晃去，照出一片模糊的影子。走了没几步，老烟斗突然停下，低声说：“别动，有动静。”我一愣，赶紧停下脚步，屏住呼吸。湖水里又荡起一圈涟漪，比刚才大了些，水面下隐约有什么黑影在晃动。陆凌川握紧短刀，低声道：“又来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可我听得出里面藏着点疲惫。我咬紧牙，脑子里一片乱麻——这鬼地方到底还有多少麻烦等着我们？老烟斗吐了口烟，眯着眼盯着水面，沉声道：“别慌，这回没那么简单。湖底的东西，可能要醒了。”他的话像块石头砸在我心上，我攥紧灯的手抖得更厉害了。黑暗里，那股压迫感越来越重，像根刺似的扎在我心里，怎么都拔不掉。我们仨站在湖边，像是被困在一张巨大的网里，动弹不得，只能等着那未知的东西一点点逼近。灯火摇曳，湖水翻涌，我突然有种感觉——这趟活儿，我们怕是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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