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分岔路

　　我手里的拴魂绳抖得厉害，铜铃刺耳地响着，那些傀儡的绿火眼忽明忽暗，动作却越来越狂躁。我咬紧牙关，手腕一抖，铃声更急，像针扎进脑子里，连我自己都头晕得站不稳。傀儡终于顿了顿，像是被扰得没了方向。我喘着粗气，低吼：“老烟斗，趁现在！”

老烟斗挥刀劈开一个傀儡，黑血溅了他一脸，他抹了把脸，沉声道：“胡小子，扔了那铃铛！”我一愣，但没多想，手一松，拴魂绳连着铜铃摔在地上，铃声戛然而止，傀儡的绿火眼彻底暗了下去。我回头看了眼那铃铛，暗自嘀咕：这玩意儿虽邪门，好歹帮了忙，可惜了。

“走！”老烟斗抓着我胳膊，朝墙角一指。陆凌川已经蹲在那儿，手指在石缝里摸索，咔哒一声，墙面震了震，露出一道窄门。他站起身，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胡墨轩，动作快点。”我没理他，跟着老烟斗钻进去。身后，傀儡的嘶吼被隔绝，窄道里湿冷刺骨，墙上黏腻的青苔擦得我肩膀发麻。手电光扫过去，模糊的符咒映在墙上，像血画的，透着股压迫感。

爬了几十米，通道豁然开阔，我们跌进一个六岔路口。六条黑洞洞的路像怪兽张着六张嘴，等着吞人。每一道都透着不同寻常的气息，我蹲下身，抓了把地上的土，细细捏了捏，脑子里飞快转着。家里祖上是摸金校尉，虽说我没正经下过墓，但从小耳濡目染，爷爷留下的手抄本我翻烂了，风水、阴阳、机关的路数多少懂点。我抬头扫了眼六条路，沉声道：“这布局有讲究，六条路藏着生死，得找出生门。”

老烟斗靠过来，低声问：“胡小子，你看出什么了？”我深吸口气，开始一条条分析：“这六条路不是随便挖的，每条背后都有来历，藏着生死门道。得靠脑子和家伙事儿找对路。”我从腰间掏出血龙灯，这灯是鬼市淘来的，灯身赤红，刻着龙纹，据说里头藏着龙血，能照阴路，辨生死。我咬破手指，挤了几滴血滴进灯芯，点燃血龙灯，灯芯噗地亮起，暗红的光照出去，墓室里的阴气被逼退了些。

我提着灯，先看向第一条路：“这条路阴风阵阵，带点腐土味，土里还有股腥气，像埋了太多死人。有些墓专门挖一条路堆尸，尸气聚得重，活人进去容易被压得喘不过气，甚至迷了心智。这路的气场沉得像块石头，八成是死路。”我抓了把土，凑近闻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腐臭，像是肉烂了许久。我皱眉：“这条路，活人走不出去。”

第二条路，我慢慢靠近，耳朵贴近地面听了一会儿：“这路有股铁锈味，隐约还有金石敲击声，像是有金属撞击。你听，风吹过去，像刀刃在磨。这路可能是机关路，有些墓匠会用金属设陷阱，踩进去就触发，箭矢、刀轮，防不胜防。活人进去，怕是没几步就得被扎成筛子。”我用手电照了照，墙角隐约有锈迹，像是老旧的铁片嵌在里面。我退后一步：“这条也悬。”

第三条路，我蹲下身，手指蘸了点地上的水渍，湿气扑鼻，水声滴滴答答，像有人在低泣：“这路湿得厉害，水声听着像哭，地面还有股霉味。有种说法，水边怨气最重，尤其是墓里，水路往往连着死人的魂。魂没散干净，就借水聚怨，活人进去，容易被拖进水里，连尸首都找不到。这路阴得渗人，不是好兆头。”我甩掉手上的水，眉头紧锁。

第四条路，我站起身，眯眼盯着：“这路静得吓人，连风都没有，但地面有细微的沙子，像是被高温烤过。表面看不出，底下却埋着火油或者硫磺，一点火星就能烧起来。活人走进去，触发了机关，火就从脚下蹿上来，烧得连骨头都不剩。这路虽静，但杀气藏得深。”我用脚轻轻蹭了蹭地面，果然有沙粒滚动，像是被炙烤留下的痕迹。

第五条路，我深吸口气，鼻子里飘进一股怪味：“这路有点香气，像草木烧焦后留下的，但又夹着血腥味。墙上还有些藤蔓的痕迹，像是被硬生生扯掉的。木能养灵，树木多的地方容易聚鬼魂，鬼魂借木行走，甚至能操控活物。这路可能是故意种了什么东西，引魂聚怨，活人进去，怕是会被缠得脱不了身。”我用手电照了照，墙角果然有干枯的根须，像被血浸过。

最后，我看向第六条路：“这路黑得深不见底，没风没味，地面平整得过头，像人工修过。古时候有些墓匠会留一条绝路，看似不通，其实是生机。绝不是邪，而是断了阴气，活人走进去，反而能避开怨魂和机关。这路的气场虽冷，但没杀意，可能是咱们的出路。”我提着血龙灯，挨个试探。

第一条路，灯火一照，黑气散开，地面露出一堆白骨，骨头上有啃痕，腥臭更浓。灯火晃了晃，映出个佝偻的影子，像个老太婆蹲在那儿啃东西。我头皮一炸，赶紧移开。第二条路，灯火扫过去，墙上突然弹出一排箭头，箭头尖闪着寒光，幸好没进。我心跳加速，转向第三条。

第三条路，水声大了，灯火照过去，水面浮起张惨白的人脸，眼窝空洞，嘴角咧着笑，灯火一颤，那脸沉下去，水面冒泡，像在嘲笑我。我咬牙，转向第四条。第四条路，灯火一照，地面突然裂开，冒出一股热气，隐约有火光闪动，我赶紧退后。第五条路，灯火扫过去，墙上长满藤蔓，藤蔓像活物般扭动，尖端滴着黑血，我头皮发麻，赶紧移开。

第六条路，灯火照过去，没影子，没声音，但红光稳稳停在那儿，像被什么吸住了。我皱眉：“这路没反应，灯却指这儿。”老烟斗眯着眼，盯着灯火：“胡小子，你说怎么走？”我深吸口气：“六条路各有来历，第一条尸气重，第二条机关多，第三条怨魂聚，第四条火杀藏，第五条鬼借木，第六条虽绝但不邪。灯指第六条，我看这是生路。”

陆凌川冷冷地插话，语气像冰碴子：“胡墨轩，你怎么分辨得这么清楚？”我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虽没下过墓，但家里是摸金校尉出身，小时候学的就是这些。生死门道，脑子里有谱。”他哼了一声，目光冷得能冻人：“自学成才？倒是有点本事。”我懒得跟他废话，转头对老烟斗说：“走第六条，灯指路，错不了。”

老烟斗拍我肩膀，咧嘴道：“行，胡小子，你带路，我信你。”我提着血龙灯，带头迈进第六条路。灯火在黑暗中摇晃，照出一条窄得只能侧身的石道，墙上满是符咒，像在压着什么。走了几步，地上出现条干涸的血迹，像被人拖出来的。我心一沉，低声道：“老烟斗，这血迹……”他眯眼看了看：“别慌，阴路有血不稀奇，只要没怨气，就是活路。”

我点头，继续往前。灯火照着，阴气被逼散，但压迫感越来越重，像有东西在远处盯着。陆凌川跟在后面，冷不丁问：“胡墨轩，你真信这灯？”我头也没回：“灯是死的，人是活的，灯指路，我来断，错不了。”他没再吭声，只是手电光扫过墙角，低声道：“这些符咒邪门，别乱碰。”

走了百来米，前方亮起微光，石道尽头是个圆形石室，中间立着块石碑，碑上刻着“赤脉”俩字，字迹红得像刚写上去。我松了口气，老烟斗拍我肩膀：“胡小子，干得漂亮。”我苦笑：“差点没命试出来。”他哼了一声：“命硬才走得下去，墓深处还等着呢。”

陆凌川冷冷地扫了我们一眼，语气平淡：“运气好一次，别太得意，巫墓机关多，靠灯和脑子，迟早有失手的时候。”我瞪他：“陆凌川，你能不能别老泼冷水？”他嘴角微撇，转身朝石室另一头的黑道走去，扔下句冰冷的话：“跟不上就留这儿。”

我提着血龙灯，跟上老烟斗，阴风从新路吹来，灯火晃了晃，像在催我们继续走。石碑上的“赤脉”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红光，我心里一紧，暗自庆幸：幸亏脑子里有货，血龙灯也没掉链子，不然这六岔路，真得全栽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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