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南平世子
书名:玄林剑影 分类:仙侠 作者:辰生雨童 更新时间:2025-03-15 12:53:53
次日天还未大亮,荣哥就起床收拾停当,来前院找慕容来了。当院却看见老胡在洗漱,便问道:“胡大哥好,怎么没看见慕容大哥?”
“喝。。。噗。呦!荣哥啊,你倒起得早。”老胡见荣哥来了,把嘴里漱口水吐了,咧嘴笑道:“慕容?嘿嘿,昨晚就数他喝得凶,结果第一个醉倒回屋了,现下还屋里眯着呢,我看他要耗到日上三竿了。”
“鸟!老胡你这姓可没白起,整天给老子胡扯,我慕容打出娘胎就没醉过。”一打门帘,慕容一边从厢房里走出来,一边扎着毡衣。
“对!没醉,没醉昨晚第一个跑回屋了,不知道的以为屋里有相好的呢!”老胡嘴上可不饶人。“得得得,您老也洗漱完了,赶快中厅用膳吧,别误了五更天入宫面圣!”慕容也是皱着眉,忽悠老胡赶紧闪人。
老胡见赢了嘴上便宜,心下高兴,和荣哥唱个喏奔中厅了。荣哥本想打趣慕容,却忽见他闷闷不乐,仿佛有心事一般。
还未说话,就见慕容贴近他悄声说道:“荣哥,庄上不太对劲,我之前有个兄弟小亮子,在这里做管事,我昨晚想去拉他喝酒没找着,碰上庄上王管事,说小亮子一早请假回家了。哼哼!就他那点道行想骗我还嫩了点儿,老子一眼就看穿他蒙人呢!就不知小亮子怎么样了?”说着,慕容便又皱起了眉。
荣哥一笑道:“慕容大哥何必烦心,庄上事物繁多,兴许被差去做什么机要事情,不想被人知道也是有的。”“唉,你不晓得,这。。。”慕容正要说话,忽见中厅有人走出来,便忙住了嘴。
却是颉跌庄主出来找荣哥,荣哥忙上前请安问好。颉跌庄主点了点头,对荣哥说道:“荣哥,你父亲让你随我来学做买卖,你这几个月学得怎样?”
荣哥忙拱手欠身道:“承蒙世伯耐心调教,郭荣虽是愚鲁,也幸而学了些经济之道,比前儿个却是会的多了些。”
“呵呵,你倒是一贯的谦虚不拿大,我很喜欢,这做生意最要紧就是和气,但光有和气不行,还要懂得知识。”颉跌庄主低头略一寻思,“对了,就比如我们这次贩来的白矾,你说说看,我们为何要贩到江陵来?”
“是!白矾本出河东、青州,尤以晋州为上,江南吴中虽有出产,但产量甚少,所以荆湘之地一般皆从中原进口。”荣哥停了停,又道:“白矾可染衣,南方出丝,所以需要此物染色;南方多毒虫瘟疫,白矾可入药解毒;荆湘之地,生果海鲜众多,若要贩到北方,需要撒白矾防腐。。。”
“好了好了,你学得不错,也算是半个买卖人了!”颉跌庄主朗声笑道。荣哥刚要谦虚几句,颉跌庄主又道:“白矾固然好,但大抵商旅都知道,若无你父亲的门路,我们如何能从晋州衙门批来这上等的白矾呢?所以,行商离不开官府,官府未必能让你赚钱,但若没有官府行方便,我们这一路关隘都是过不得,纵有再好的货也是无用啊!这是我几十年心血之言,你千万要记得!”
荣哥连忙点头称是,颉跌庄主却一抬眼看到慕容还在一旁站着,便皱眉对慕容道:“慕容?你怎么还在这里,中厅白总管正找你呢,快去快去,不要耽误了出货。”慕容听了,只得唱个喏进中厅了。
“大叔,白总管他们出货,我也去帮忙吧?”荣哥欠身问道。“嗯?不用不用,他们都是老手了,自能应付。”颉跌庄主正抬头想事情,听荣哥说的摇了摇头,“但你要换身衣服,晚上随我迎客。”
“迎客?”荣哥听了有些惊讶。颉跌庄主含笑看着他,“对,迎客!我们要和那些离不开的家伙走走关系!”
荣哥也是聪明人,立刻便明白了。正说着,中厅又气喘吁吁跑出一人,正问下人见没见庄主。
颉跌庄主一见,背着手喊道:“王管事,找我何事?”王管事听见庄主喊,忙跑过来回话:“庄主,今儿个晚上的酒宴,我拟了个单子您看看可使得?”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单子,展开来请庄主过目。
颉跌庄主接过来仔细观看,荣哥就在旁边,却见上面写了几行字:百合鲜鱼糕,千张梳子肉,银丝白鱼脍,冬瓜鳖裙羹,朱桔玉汤圆,江陵抛青春。
荣哥晓得是晚上的菜单,只看到最后一行却轻轻笑道:“抛青春?这名字好生古怪!”颉跌庄主也笑道:“别的菜肴也罢了,都是本地风味,这抛青春是江陵府的名酒,原也不错,不过嘛。。。”说着略顿了顿,王管事忙抬眼请示,颉跌庄主想了想才又说道:“这名字总是不太吉利,我们走南闯北的还要讨个彩头。王管事,去后院芭蕉树下把我前年从广州带回来的荔枝酒起出来一坛,把这抛青春换成荔枝琥珀烧也就是了。”
王管事忙用心记下,颉跌庄主又叮嘱道:“食材务必要新鲜上好的,尤其这白鱼,你一会儿亲自去江边,不拘多少钱,一定要第一个挑。这万事休可是锦衣玉食惯了的,略差一些却是瞒不过他,快去好生准备吧。”王管事忙不迭地点头,弯着腰退后,一回身便匆匆准备去了。
荣哥听到这万事休正自奇怪,又不知该不该问,颉跌庄主却笑道:“这是他的诨名,南平府上下私底下都是这样叫的。他大号却叫高保勖,是此间南平王的幼子,最最得宠的一个,晚间见到务必要小心应付。此人性情古怪,兼有口吃,你年轻人万勿轻忽失礼,我们有许多关节都要着落在他身上。”荣哥见颉跌庄主说得郑重,忙也敛容承命。
颉跌庄主又交待了几句,让荣哥快酉时到中厅来找他,说着就进内堂了。荣哥见此间无事,又不好随意进出,就回屋看书去了。
快到酉时,荣哥拿出随身包袱,心想晚间这南平王幼子是个世家子弟,若是平常装服只怕被人看低,便取出临走母亲给做的一套官作锦袍,一路也未曾穿过,虽不是什么名贵织物,却也是当下东京的流行服色。
当下换了锦袍,忽然锦袍里掉出一个锦绣荷包,绣着一对戏水五彩鸳鸯。荣哥见了忙心疼地拾起来,仔细把土拍了去,又小心放进包袱里。看着包袱含笑发了会儿呆,对着铜镜正了正衣冠,便上中厅找颉跌庄主去了。
来到中厅,却见颉跌庄主和白总管已经到了。颉跌庄主见他就是一愣,上下打量半天,点头笑道:“好!好!这衣服一换,也是一个世家公子哥了。”“呵呵,荣哥原本就是郭大人的公子,自是有一身贵气的。”白总管也笑着帮腔。却是说得荣哥也不好意思了,正不知如何回话,就见王管事从外边跑进来,说是大门外客人快到了。
颉跌庄主忙带着二人奔大门等候,却见门口有两个随从打扮的家将刚下了马,颉跌庄主笑着抱拳迎上去,“世子快到了吗?两位官爷先到堂上喝杯茶吧!”荣哥偷眼看这两人,虽是随从打扮,却是身材魁梧、气度非常,眼见是行伍出身,一个黑脸,一个黄脸,都是一身锦缎的马服,前胸绣了斗大一个团花簇锦的纹样,腰间都配着镶银马刀,实在是威风凛凛。
荣哥心说这万事休果然好排场,身边随从的用度都快赶上北京府里的牙将了。就见黄脸家将摆手道:“庄主说笑了,世子马上就到,我们是奉命先来知会庄主一声。”
“实在有劳两位官爷了。”颉跌庄主笑道。正说着,忽听竹林外扑通扑通传来一阵阵踏地声,仿佛几百人在跑步一般。两个家将忙左右分开,在道两侧欠身拱手候着。
荣哥知道正主来了,就见竹林边忽然转出一架步辇,前后足有二三十人抬着,这步辇甚大,足有两丈长宽,居中竟起了一个小亭,四边用绸缎围住,里面足可以坐个三五人。这抬辇的壮丁也是好生了得,健步如飞如履平地,步辇却是稳稳当当不摇不晃,转眼就到了门前,也不知哪个喊了个“落”,众壮丁就同时收力将这步辇缓缓落下了。
辇后早跑出来几个随从备好脚梯,打起垂着流苏的帘子,一个青年男子欠身走了出来。只见男子二十出头模样,一身陵阳公样的鹅黄圆领蜀锦便服,头上扎个软脚幞头,正当胸绣了一个掐金五彩麒麟,腰上扎一条珊瑚红的镶翠玉带,脚下一双官制乌皮靴,端的是一个气派王孙公子。只是面目泛白,身材消瘦,行走之间显得中气不足,眼见是有内疾在身。
青年男子刚走下步辇,这边颉跌庄主早抢过去躬身行礼,“呵呵呵呵呵,世子大驾光临鄙庄,小人有失远迎,还望世子赎罪、赎罪!”青年男子仿佛没听见,只顾打量这庄院,一转头看见颉跌庄主还欠身候着呢,才假意说道:“哎呀,这不是颉。。。颉跌庄主吗?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我们今天来贵。。。贵庄叨扰,还望勿怪。”
“岂敢岂敢,世子来至寒舍,已使此间蓬荜生辉!门口风大,还请世子进内堂叙话。”颉跌庄主说着,就是一侧身抬手向里边请。世子点点头,“那便有。。。有劳庄主了”,说着便进庄门而来。
旁边黄脸家将却近身不知低声说了什么,世子就皱了皱眉道:“偏你多事,到底带了这些累赘来,让他们庄。。。庄外候着吧。”说完,就由颉跌庄主引着,带着一二十个使女、随从进门奔内堂了。
黄脸家将忙起身向庄外走了,荣哥却是往内堂走,一偏头就见竹林外隐隐有一哨人马,心下会意,也忙奔内堂而来。
荣哥走至内堂,就见一行人正纷纷落座,颉跌庄主见他进来,偷偷指了指靠近门口一席,荣哥会意。见世子东向斜歪在榻上,黑脸家将站在身后,颉跌庄主南向坐,白总管站在身后,荣哥就坐了北向这一席。
甫一落座,众人还未说话,世子却早瞥见荣哥了,只见荣哥装服也只平常,年纪与自己相仿,但身材精壮,器宇轩昂,一双鹰目精光绽放,心中便是一动:“呦,颉跌庄主,这是哪家的公子,却。。。却是第一次见。”
“呵呵呵呵,怪我怪我,未曾向世子引荐,这是北京府刘大帅帐下郭威郭孔目的公子,现下正随我来南边历练历练。”颉跌庄主听见世子问,忙欠身说道,却是对荣哥使了个眼色。
荣哥见了,忙起身抱拳行礼道:“草民郭荣,拜见世子!初来南平,便能得见世子尊颜,晚生不胜荣幸之至!”
荣哥把这门面功夫做得十足,世子听了却是哈哈大笑,手指着颉跌庄主道:“好啊,好啊,这无论什么人,落。。。落在你颉跌庄主手下,都学会了这套耍嘴头子的功夫!”
颉跌庄主却是含笑道:“世子冤杀我等啦,实在是心有所感,发之于口而已,昭昭此心,可鉴明月乎!”颉跌庄主挤眉弄眼,越说越是滑稽,到最后把个“矣”字故意说成“乎”,引得满堂都掌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明月乎。”世子也是扶着肚子笑瘫在榻上,笑得直咳起来。荣哥陪着笑了一阵,偷眼看颉跌庄主,见颉跌庄主虽也是面含笑意,目光却是不断闪烁,应是正思量着什么。
“唉呀!唉呀!是我在世子面前出丑了,小人原是胡人,于文学上粗陋的很,适才胡言乱语,还望世子原谅则个!”颉跌庄主忙又赔不是。众人原快好了,听他拿腔作势说出这话,越发笑个不停,竟比先前还要厉害。
世子正含了半口茶水想压压咳,听见这话,一口茶水就笑喷在奉茶的使女身上,旁边下人忙过来服侍,将世子身上茶水擦干净了。
颉跌庄主见闹得够了,就住了口。见大家收拾停当,就正色对世子说道:“呵呵呵呵,一时失言,该罚该罚,小人从西蕃贩来一样宝贝,愿献与世子赔罪!”说着,就举起双手拍了拍。
只听堂外环佩声动,却从外边缓缓走进一人,堂上霎时便无了声响,可说满座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