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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夜上独山

书名:玄林剑影 分类:仙侠 作者:辰生雨童 更新时间:2025-03-15 12:5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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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颉跌庄主和白总管去州府补了税银,原说再去大帅府给冯道辞行的,不想大帅府却是公务繁忙,只一个管事家人出来传话,说是昨日的意思甚好,只等颉跌庄主的好消息了。颉跌庄主见主人事多,也就不强求什么礼数了,回来让伙计收拾停当就出了邓州,北行奔宛城而来。

邓州四下都是沃野,只是入了冬树木都凋敝了,一行人走在如同荒野的大地上一路向东北行去。老胡身体将养得还好,其实也可以简单下地走走了,他原说不骑骆驼了,荣哥和慕容都是不许,让他老老实实养好身体是正经。

颉跌庄主见大道宽阔、人烟稠密,总算是深入了王化之地,也不像先前那般前后察看,只和荣哥骑着马慢慢悠悠地在队尾压阵,闲扯起故事来。颉跌庄主笑道:“荣哥!你看朝廷如今这些节镇大帅,到底哪一路能发迹呢?我们行商之人固然不去争抢,但若是能压对宝也是好的!”荣哥晓得颉跌庄主颇有些奇货可居的意思,也是笑道:“若说眼下当行出色的自然是杜重威杜大帅了,下来就是北京府刘大帅,再往下符彦卿、李守贞、张彦泽几位大帅也是时常领兵的。原来高行周高将军也是得势的,只因近来得罪了李彦韬并宫内各位内相,如今回归德军养老去了。”

“哦?这许多仇家还能无事,也是着实不易了!”颉跌庄主不由叹息。荣哥忙道:“原也是不好了,好在符大帅并内阁桑相公都替他说合,这才转危为安了!”颉跌庄主一皱眉,“他们如何肯替他说话?许了钱吗?”颉跌庄主晓得荣哥久在帅府,朝廷里这些明里暗里的事儿自然另有流传。荣哥听了却是失笑,“没有,没有!高将军若懂得使钱,也不会得罪人了。旁人且不说,只这符帅素来与他相好,两人历来一起领兵,我们常笑说今儿又是船来了!”“船来了?”“船不是浮着的舟嘛!”“哈哈哈哈!你们这起淘气鬼,外号也作的这样刁钻古怪!”两人忍俊不止不由大笑起来。

那厢阿然本是游山玩水的性子,反正骑着骆驼也不劳累,现下却是托着腮帮子愁眉不展,一脸的灰心丧气。只因昨夜他四叔旧事重提,又考较起他的功课来,他这几日摸鱼混水,别说新学,就是往日的功课也快忘的七七八八了,四叔虽然没有动怒,却说好每天都要背一篇文章,到晚背好了才准睡觉。

荣哥远远瞧见阿然的样子甚是可怜,但这究竟是人家的私事,又事关功名前途,更不好多嘴了。荣哥静静看着走在前边谢四叔的背影,越发觉得深不可测,一个人有着太多的秘密,这究竟是好是坏呢,又或者只是一种人生的无奈?荣哥摇摇头,放弃了这无谓的胡思乱想。

去往宛城原是大约三天的路程,颉跌庄主却是不愿耽搁,一路紧赶慢赶,好在一马平川没有阻隔,二十四日天擦黑终于到了宛城驿。这宛城原也作过州府,几经更替现下只是一个县城了,好在工商贸易根子还在,人口倒也不少,虽比不上邓州,在这方圆百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了。

老胡终于没有大碍了,慕容他们借着这个由头和颉跌庄主请了假,约着众人一起去城里酒家喝酒去了,颉跌庄主和白总管都不去,白总管怕他们喝酒生事,嘱咐了荣哥和慕容半天。慕容只是嘴上说好,进了酒家喝得比谁都凶,荣哥也不劝他,只笑着看他们拼酒,荣哥想正所谓人生苦短,喝醉了休息一下也好,且作浮生半日闲吧。

荣哥倚在二楼栏杆上,拿着酒杯慢慢品着,夜风一起竟是颇有寒意,他一回身向外边张望,只见楼下已没有行人,只有酒楼里还点着灯,别处都已一片黑暗,仿佛天地都陷入了沉睡中。荣哥不经意间一抬眼,正瞧见北边影影绰绰仿佛有座大山,黑夜看去好像蹲着一只巨兽一般,好在今晚还有一牙月亮,这才隐隐约约可以分辨。

荣哥见这山虽然不高,却是雄壮挺拔颇为不俗,便问一旁伙计是什么山,伙计笑道:“客官想是初到本地,此山名叫独山,方圆几百里第一有名的去处!”“独山?”荣哥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却是一时想不起,不想慕容和老胡见他躲在一旁偷闲,一起过来闹他,硬灌了好些酒水才去,经他们一闹荣哥也就将什么独山都抛到脑后了。

快到亥时酒楼也要上板了,众人这才相互搀扶着歪歪斜斜地回到驿馆,慕容和老胡他们在外院,荣哥送他们进了屋,回身进了内院。才走到院门口,就见阿然撅着嘴跪在院当中,脸上仿佛还带着泪。荣哥也是吃了酒,便有三分醉意,笑道:“阿然?这是怎么了!正是那一句,胡为乎泥中?”

荣哥本是打趣,不想阿然却是不懂这个典,以为是嘲笑他,一生气竟扭过头不理荣哥。荣哥哈哈一笑,忙上前赔不是,好说歹说才哄得阿然回转来。荣哥蹲下慢慢问道:“是不是文章没背上来,你四叔罚你呀?”阿然却是摇摇头,嘟着嘴低声说道:“文章早背好了,是温完书没有洗手就去吃饭,四叔罚我跪到天亮!”

“哈?”荣哥万想不到是为了这么个稀奇古怪的规矩挨罚,一时也是张口结舌无话可说。“说起看书规矩可多了,书角不能折,看书不能沾口水,书不能弄脏弄湿,要是被四叔看见,就。。。”阿然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听得荣哥苦笑不已直摇头。忽然两人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正是四叔的声音,唬得阿然忙住了嘴,规规矩矩地跪好不敢乱动了。

荣哥调笑看看阿然,心想这许多怨气,原以为是个硬气的,不想却连一个咳嗽都顶不住,便站起来回身看向四叔,“谢先生好!这眼看寒冬腊月了,且饶过他这次吧,当真跪一晚上,若感染风寒就不好了!”

这四叔本也是一时怒气要教训阿然一下,此刻正是来唤他,既然荣哥替阿然求情,也就顺水推舟了。“哼!阿然!你且进去吧,明日若是再犯,连本带利一起算账!”四叔见阿然衣裳单薄,外边着实有些冷了,心下也是有些后悔,只是嘴上还要硬气。阿然如蒙大赦,忙站起来跑回屋了,临进门还不忘高兴地向荣哥挥手。

荣哥见他这样也是一笑,转头见四叔眉间还有忧色,便劝解道:“谢先生不必忧心!阿然本性纯良,就是有些贪玩不服管教罢了,等日后大了自然就懂事的!”荣哥也是吃了酒,说话便有些随意,“有句话不怕先生恼,他毕竟年轻人,您能管了他一辈子吗?这以后还是要他自己上进努力才好,能送多远便是多远了!”所谓说者无心闻者有意,四叔听了这话竟是一脸肃穆,慢慢地点了点头。

眼看二更天了,驿馆上下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四叔房里还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阿然早就倒在榻上睡着了,却是睡相不佳将被子踢在一旁,身体七仰八叉的摊满了睡榻。四叔一个人坐在案前思绪万千,晚上荣哥说的话压在他的心头,竟是让他许久喘不过气来。对于他来讲,生死都是无比简单,可只有一件事让他无法释怀,望着沉睡的阿然,四叔仿佛若有所思,“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自言自语的四叔目光坚定地盯着摇动的灯火,只因最幽深的午夜偏偏是一切光明的源流。

四叔悄悄唤醒阿然,阿然虽是睡眼朦胧、不明所以,但也忙起身穿好衣服。阿然只觉得今夜的四叔与往日都不同,不再那样沉稳,竟有些少年人的不通事故和胆大妄为。“走!”四叔将油灯吹灭,带着阿然出了房门,两人走到院当中,四叔伸手将阿然揽在怀里,双腿一点就上了房,一眨眼就掠出四五丈远。

阿然吓得忙闭上眼,只觉四叔夹住他不断的上下腾挪,耳边只听得风声大作,阿然只好紧紧抓住四叔的衣服,生怕掉下去。忽然一个大跳,感觉像是从高处跳下,惊得阿然心都要跳出来,却是轻轻软软的落地,便感觉已到了平地。阿然偷偷眯着眼,远处只见一座黑沉沉的大山,四叔带着他正飞奔向前。

眼看奔到山脚,前面正是一个三四丈的高坡,四叔也不回转,竟是向上一纵直跳上去,阿然忙又闭眼,便觉四叔又是跳跃不停,只一盏茶的功夫就停了下来,把阿然放在当地。阿然慢慢睁开眼,只见已到了山顶,四下黑漆漆一片,半人高的荒草随着晚风缓缓摇动,远处不时传来禽兽的嘶鸣声,天上一轮残月,正是说不出的荒凉幽暗。

阿然素来怕黑,忙走近四叔才安心些。四叔抚着他的头柔声道:“阿然!一晃十三年了,你今年虚岁也有十四了!你和四叔说,你以后最想作什么呢?”阿然见四叔问起,忙答道:“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不再惹四叔生气!”“哦?那你喜欢读书吗?”“我。。。”阿然犹豫了一下低着头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以后会好好读书的。。。”

四叔当然明白阿然的想法,却是笑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一直想学武呢!既然如此。。。”说到学武,阿然突然抬起头看向四叔,眼中闪着光却是紧紧闭着嘴不敢出声。四叔看着阿然,“阿然!你长大了,未来的路迟早是要你自己去走了,我再问你一遍,你自个儿最想作什么呢?”

“四叔!我想学武!我要作一个像四叔一样的人!”沉默了好一阵,阿然终于下定决心大声喊出了压在心底的夙愿,忽然觉得心中无比的安宁,就算要挨四叔责罚也是心甘情愿了。

“哈哈哈哈!这就对了,那破书有什么好念的,我最烦读这起死书!”四叔朗声大笑看着惊愕不已的阿然,目光竟逐渐收敛在寒夜中绽放出精光,一回手拔出背后的大棒竖立于胸前,肃穆地看向北方,“姜然!你跪下!”

“啊!”阿然一下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心脏都顿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却是不敢相信。四叔正色盯着阿然再次沉声喝道:“姜然!你跪下!”阿然突然泪流满面,面向北方扑通一下跪倒。“姜然!在此独山之巅,向你列祖列宗行礼吧!”阿然不敢违命,忙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恰恰磕了九个,四叔便叫他起身了。

“你想学武,由我来教本是最好的,但是历来玄门最讲师承,我本门的武功却不能私自传授给你,待我们到了即墨,四叔一定给你请一位名师,你说好不好!”四叔对着阿然笑道,阿然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他内心深处还是最希望四叔教他,脸上便有不舍之色。

四叔见他这样却是笑道:“本门的武功不能教你,可你四叔有一套自创的剑法,我想教给谁都可以,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着!阿然,你可要学?”说着就对阿然调皮地眨了眨右眼,阿然早高兴地跳起来,拦腰抱住四叔,兴奋地喊着:“要学!要学!”

“好了好了!你仔细看着!”四叔让阿然站开些,左手反持木棒背在身后,沉肩松胯作了个起手式,只见左手逆时针慢慢竖着转了一个大圈,右腿向后一撤,猛然一回身来了个金鸡独立,左脚勾起同时两臂一交木棒便交到右手上,顺着回身的劲道就是一下刺出,刺得又快又狠,眼见势头已尽却是突然将木棒松了手,同时人向前一跃,勾起的左脚在空中瞅准落下的棒尾猛地一踢,木棒便向斜上方大约人面目处激射而出,顺势左手重新握住木棒,人在空中就势一翻,木棒便旋转着扫出,一下落地,依然是左手持着木棒沉肩松胯站在当地。

阿然看得入了神,只觉说不出的威力无穷,四叔却是收了木棒重新背在身后,“这阴阳换手剑一共有八招,这是第一招起手,从明儿起我就慢慢教你!不过可有一节,若学不好依然是要罚的,就还罚你不准睡觉吧!”说完叔侄二人都是哈哈大笑。

“对了!阿然,把这个戴上!”四叔仿佛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方巾裹着的小包,打开里面是一块绿松石牌,牌上有孔穿着红绳。四叔把绿松石牌挂到阿然颈上,“仔细保管,这是你爹娘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了!”阿然闻言摸摸胸前的绿松石牌,含着泪抬头看着四叔,四叔不敢看阿然只背身望向远处,“阿然!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天空中忽然闪了一下,四叔极目望去,只见北方的天黑沉沉的,不时有闪电在黑云中划过,却是还没有听到雷声,四叔皱了皱眉在心中默默念道:“大嫂,相信你会原谅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