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虞安庄主
书名:玄林剑影 分类:仙侠 作者:辰生雨童 更新时间:2025-03-15 12:53:53
次日一早,天阴沉着仿佛一潭死水,竟是一丝天光都见不着,白总管看了半天直叹道:“看这天多半是要下大雪了!大人,前面方城道人烟稀少,若是半路下起来,那可就不妙了!”颉跌庄主也是点点头,“既如此,那就快快起程,一定要赶在大雪封路之前到达叶县!”
众伙计也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把货箱、包裹都查了个遍,慕容和荣哥仔细点了一遍干粮、清水,备足五天的量方才放心上路,一行人行色匆匆向东北而来。
越往北行天色阴沉地越厉害,颉跌庄主看着天不住地叹气,众人也是不言不语只管赶路,阿然昨夜没睡好抱着驼峰就睡着了,便是四叔也不似先前那般精神,只紧紧跟在阿然骑的骆驼后面。
不想晌午时分天上稀稀拉拉地下起了雪珠,那雪珠半干不湿地打在人身上实在是难受的很。颉跌庄主眼看四野苍茫无际,连个残垣断壁也无,只好咬着牙督促伙计们加紧赶路,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赶到方城驿。
眼看过了未时,终于不再下雪珠,却是渐渐起了风,吹得众人两颊泛红。四叔把头上斗笠摘下来给阿然戴好,斗笠本就宽大,戴在阿然头上好像驼背上又长了一个驼峰似的,慕容他们看见都是哈哈大笑。白总管见风势不小,忙拿出准备好的药酒分给大家喝了取暖,荣哥拿着酒袋便请四叔先喝,四叔却是一摆手,“你们喝吧,我素来不喜饮酒,这点风寒倒也难不住我!”荣哥见四叔脸上竟是没事儿一般,知道他有功夫护身也就不勉强了。
众人喝了酒,一时酒性发作便不觉得怎么冷了,阿然还是小孩子,四叔不让他喝,便只好缩在斗笠里偷偷看着众人,活脱脱一只小馋猫似的,又被老胡他们取笑了一阵。众人说说笑笑一路走去,虽是路途辛苦也不觉得如何了。
眼看天渐渐暗上来,却是还未走到驿馆,两边已经是高低起伏的丘陵了,好在骆驼素能负重行远,这点路倒也不在话下。颉跌庄主却是不断盘算路程,“白总管!咱们来时走的三鸦道,这方城道我却是好久不走了,你记得还有多少路程?”那白总管本就蜡黄的脸被风一吹更是黄里透白了,低头想了片刻,这才抬头回道:“若是记得不错,还有二十里路呢,这段路本不难走,只是如今雪后路滑,只怕今晚要后半夜才能歇息了!”
颉跌庄主闻言便没有吭声,只皱着眉头想事情。一旁荣哥劝道:“若是路上有什么庄院,我们也可以借宿一宿,这风越来越大,大伙儿怕撑不住了!”那厢白总管苦笑道:“呵呵!荣哥,你不晓得!这方城道一路都是荒郊野岭,哪有什么庄院啊,便是兔子窝都没有的!”颉跌庄主见他们说个不停好不烦心,“好了!路上仔细查看,若有什么避风处便停下歇息!”众伙计听了这话,一路走一路望,只盼早早找个地儿休息。
走了也不知多久,太阳已经下山,只昏昏暗暗的隐约看得见路,众人都是饿得前心贴了后心,偏偏肚子里灌了一腔冷风,正是说不出的难熬。忽然最前面老胡一下站住,用手揉了半天眼睛不断向远处瞭望,后边慕容正饿得想骂娘,气得吼道:“老胡!你胡瞭个甚!在那厢挺尸,干脆留下你在此地喝风!”
谁想老胡却是回头一笑,“那敢情好!我还正不想走了!”慕容听了一愣,知道前面有情况,忙跑上前查看,“我的娘啊!这是。。。,庄主!白总管!快来!”慕容一望远处也是大惊失色,忙招呼颉跌庄主他们。颉跌庄主正和白总管、荣哥在后面压阵,听得头里慕容喊,忙纵马赶到前面。
三人勒定马观瞧,只见远方路旁山坳处一片灯火通明,竟是硕大一处庄院,看着足有三四进院落,里面亭台楼观俱全,就是东京汴梁也是少见如此奢华的宅院。颉跌庄主和白总管相对无言,都是紧紧皱着眉,这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突兀冒出个大庄院,只怕是凶非吉!荣哥也是看得心惊胆颤,“大叔、白总管!我们莫非遇见山精野怪了?”
一旁白总管却是冷笑道:“哪有什么鬼怪,我们走了几十年江湖那是一个没有见着!劫道剪径的却是常见,那厢只怕便是贼窝了!”颉跌庄主看看身后疲惫不堪的伙计,仰天叹道:“天地不仁,水火无情,若是命中难逃此劫,又何必厚此薄彼呢?”荣哥听了这话,呆呆的望着颉跌庄主。
一时众人来到庄门处,只见好大一个门楼却是朱门紧闭,两侧各斜挑着一个大红灯笼,当中都写了个大大的“虞”字。老胡一见大奇,“虞?莫非这里新短了人口?”荣哥忙摆手,“别胡说!你看这灯笼是红的,应该是主人家姓虞。”颉跌庄主抬头看门上匾额,却是白底黑字写着“虞安庄”三个大字,心下便是老大的不喜,一眼看见旁边有个小门应是门房,便招呼荣哥一起来叫门。
颉跌庄主轻拍了两下门环,里面便有个老者应声,“谁啊!这昏天暗日来寻哪个?”颉跌庄主见有人应声,便朗声道:“我们是赶路的商旅,路过宝庄不想天色已晚,未知能否行个方便,便是让我们在外廊下避避风头也是好的。”不一会儿里面开了小门,有个老汉一身仆人打扮,走出来观瞧。
这老汉打量众人,不想一抬眼瞥见颉跌庄主,只见颉跌庄主身材魁梧、碧眼虬髯,暮色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活脱脱就如阴曹司的判官一般,啊呀一声吓得老汉直往后缩,差点不曾跌倒。一旁荣哥忙上前行礼,“老丈莫怕!我们非是歹人,真真是本分商人!”这老汉壮着胆看看荣哥,确是浓眉大眼、器宇轩昂一个青年后生,方才放下心来。
老汉又回头就着灯光仔细寻摸颉跌庄主,方看出是个胡人,再看旁人也都是伙计打扮,这才信了个八九分,“哎!你们也是不晓事,如何叫个活判官来叫门,差点吓死老汉我了!你们既要借宿,我也做不得主,且容我问过管事的再说!”
颉跌庄主和荣哥忙齐声道谢,老汉一回身关了小门,听得脚步声应是进去禀报了。荣哥悄悄对颉跌庄主道:“大叔!好像不是贼窝!”颉跌庄主四处看了看,“难说!一切小心为是!”荣哥点点头,不一会儿就听门后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荣哥和颉跌庄主对视了一眼知道管事的来了。
只听一阵门闩响动,两个年轻小厮提着灯笼一左一右推开了大门,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适才那个老汉。颉跌庄主和荣哥忙上前搭话,说明借宿之意,那管家看了看他俩,又顺手拿了盏灯笼走下台阶,仔细察看众伙计和随行货物。走到队尾恰好是阿然坐在骆驼上,便用灯笼照了照阿然,阿然淘气对着作了个鬼脸,惹得众伙计都笑了。这管家摇摇头看看阿然和他身后的四叔,四叔戴着斗笠只露出半张脸,管家也就回身走回大门处。
“如今世道不太平,只好万事小心些,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客官勿怪!”那管家笑着对颉跌庄主和荣哥说道。两人心中大喜,知道这是检查通过,今晚估计有了落脚之处了。颉跌庄主忙拱手行礼,“岂敢岂敢!所谓客随主便,是我们贸然登门,倒惹得主人家劳烦了!”
那管家也只笑笑,“适才禀明了我家主人,主人说若是过往行人,倒也不妨行个方便!只是你们人口众多,却要劳烦您老和我去见过我家主人才好安排!”颉跌庄主闻言笑道:“正要当面谢过庄主,我这些伙计都是粗人,只我和小侄前去拜会吧,还请先生引路!”说着颉跌庄主用手一指荣哥,偏过头暗暗朝白总管使了个眼色,白总管会意,便留下以防不测。
管家见他两个倒是体面人,“既如此,便请二位随我来!余下的几位,虞安!你就先安顿在外院廊下避风吧!”管家对着老汉嘱咐完,便引着颉跌庄主和荣哥奔中厅了,那两个年轻小厮一前一后用灯笼照着亮,一行人绕过影壁便看不见了,只留下虞老汉指挥众人进庄卸货,人来人往却也好不热闹。
颉跌庄主和荣哥随着管家往中厅走,一路东转西绕如同花园一般,穿过一个花厅才见到中厅,这中厅倒也不大,只是雕梁画栋实在气派得很。两人进了中厅,迎面便见一个罗汉榻,后面摆着春夏秋冬四季风景的一架大屏风,管家便请他们在偏席坐定,两旁早有丫鬟来奉茶。正在此时就听有丫鬟传话,“夫人来了!”,便有丫鬟过来在罗汉榻前拉起了纱帘。颉跌庄主和荣哥面面相觑,明明是见庄主,如何倒让夫人来会客,两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按下心思静观其变了。
只听屏风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并珠玉环佩之声,透过纱帘隐约见两个丫鬟扶着个贵妇人从后面慢慢转出来,走到榻前两个丫鬟便散开在左右侧身侍立,这妇人便缓缓回身在罗汉榻上坐定。荣哥余光看去,见这夫人身穿百花掐金的红裙,上身是鹅黄的锦衣,头上仿佛梳的坠马髻,髻上插满了翠玉金钗,只是看不出样貌年纪。
颉跌庄主本来最是健谈,惯会打开局面,如今也是正襟危坐不敢开口,只等着主人家发落了。隔了一会儿大家都不说话,这夫人失笑道:“没来由倒教两位拘束了,外子本姓虞,自年前不幸过世,这庄上便由我主持了。未知两位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一行多少人?我好让管家安排食宿,略尽地主之谊吧!”这夫人的声音非常清脆,仿佛只有二十出头似的。
颉跌庄主拱手谢道:“原来虞庄主年前亡故了,还请虞夫人节哀顺便才好!”说着瞥了瞥那夫人的红裙才又说道:“在下颉跌,本是北地的胡人,如今带同北京府的郭贤侄从江陵贩了一批茶叶,意欲前往东京汴梁去的。不想路经宝庄风雪阻道,失了宿头,故此斗胆前来,还望夫人允我们进庄歇息,避避风雪就好。至于食宿哪里敢劳烦夫人,我们自家备得干粮清水,只在外廊下休息,明日天明即刻起程,决不敢搅扰贵庄并夫人的安宁!”
这夫人听了本是不依,再三再四要让管家准备餐饭,后见颉跌庄主执意不肯方才罢了,便道:“也罢!吃食就请两位自便吧!戴管家,你去找些碗碟杯盘与他们用,明儿收了便是!”那戴管家在帘外点头应了,颉跌庄主心想总不好一概回绝,谅你们在这上面也使不出什么花样,便拱手称谢不已。那夫人又道:“外廊下终究是不妥,若传出去不说你们见外,倒像是我们庄上刻薄刁难人似的。这样吧,便委屈你们在外院厢房委屈一宿吧!”
颉跌庄主本是走惯江湖的,有个挡风遮雨的就行,素来不挑剔这些,便站起来回道:“承蒙夫人关照,颉跌感激不尽!只是天色已晚,深恐搅扰了夫人休息,在下与郭贤侄特向夫人告罪,允我们出去约束伙计,以防他们胡闹!”一旁荣哥心里暗笑,知道颉跌庄主是怕夜长梦多再出什么变故,便也起身道:“眼见更深漏尽,我等今日也是走的人困马乏,有失礼数还望夫人勿怪!”
这夫人也是一笑,“不怪!不怪!你们若有什么需要,便问戴管家说便是了!”说着就站起身,两旁丫鬟簇拥着转过屏风进后堂去了。待她走远,戴管家便领着二人又从原路退回外院,白总管见他们无事回来,一颗心这才放下。戴管家便安排众人在外院厢房住下,南边靠着院墙一遛有个大通铺,让众伙计住了,东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颉跌庄主便请四叔带着阿然住了东边上手一间,还要让荣哥去,荣哥哪里肯,早就和白总管占了西边两间,颉跌庄主便在东边下手住下。那戴管家望望东厢若有所思,便出去催碗筷了。
一会儿戴管家果然命人送来些碗筷,众人洗净碗筷便拿出干粮、清水吃起来,颉跌庄主和白总管开始还有些不放心这碗筷,后来见大家无事也就放下心来。也是今天走得疲了,吃完饭大家就各自回屋睡了。
睡到后半夜,荣哥只觉心中老大不安,忽然惊醒过来,看看窗外还是黑着,静悄悄的安静异常,心下稍安正要再睡,忽听得门上有人轻轻敲了两下,荣哥一下惊觉,沉声问道:“谁!”可惜却是无声无响没有回音。正这时,只听远处飘飘忽忽传来一阵怪声,幽幽咽咽地让人听了好不伤心,荣哥却是识得,直惊得魂不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