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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帅府索句

书名:玄林剑影 分类:仙侠 作者:辰生雨童 更新时间:2025-03-15 12:5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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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酉时颉跌庄主带着荣哥来到大帅府门口,两人都留意换了身体面衣服,白总管原也要跟来,颉跌庄主却是不肯,让他留在店中约束住伙计,看外边动静准备随机应变,白总管也只得无奈作罢。

颉跌庄主盘算这冯道是个学士,寻常银钱礼品却是不合体例,恰好这回贩运的是上好的团茶,便取了二十斤让荣哥提了,勉强做个见面礼。荣哥提了茶叶站在大帅府门口,门前下人、军丁自不必说,只见门两侧立了一十六杆大戟,那便不消说了,这是当朝一品的排场,比什么节度、尚书都顶用的。荣哥叹了口气,感叹果然是侯门深似海啊!

两人正了正衣冠,估量到了酉时便走近大门,早有门房拦住,颉跌庄主忙通报了名号,又塞了些银钱,门房幸也没有为难,差个人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说是大帅里面请。颉跌庄主忙领着荣哥往大门里走,进了大门早有管事家人候着,问清名号便引着二人往中厅而来,旁边一个中年下人也忙上来接过荣哥提的茶叶一路跟着。荣哥看这下人年纪四十上下,本不愿劳烦他,又看他身形精壮,兼之怕帅府自有规矩如此,也就随他接过提了。

刚走进中厅院门,荣哥便遥遥望见一个老者站在中厅门口,这老者看着六十上下,生得剑眉星目,鹤发童颜,身穿一领半旧素色锦袍,胸前一缕银须随风轻轻飘动,一派仙风道骨,十足的出尘脱俗。

颉跌庄主也是一眼瞥见,脸色一变忙赶上前行礼,“啊呀!是冯相公!小人怎敢劳烦老大人等候,罪过!罪过!”那老者却是淡淡一笑,“颉跌庄主言重了,咱们也算旧相识!听说你进了城,怕你嫌我老不肯来,老夫只好厚着脸皮请你来瞧瞧我这把老骨头喽!”

颉跌庄主听了又是连连告罪,一转头便对荣哥说道:“荣哥!还不快来参见冯相公!”荣哥晓得这冯道正经作过宰相,授过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这相公说给别人那是恭维,说给冯道却是公公道道、一点不带差的。心下想定,忙上前一揖到地,“晚生郭荣,这厢参见冯相公!”

这冯道却是上下打量了半晌荣哥,这才笑道:“你敢是郭威郭军门的子侄?和他一样身子倒生得结实!”颉跌庄主从旁听着,知道冯道这是明知故问,郭威现下只是刘大帅帐下一个都孔目,冯道绝不会相熟,必是早已打探明白,难道此番竟是要找荣哥不成,心下疑虑不已。

荣哥听了,忙欠身又拜,“回相公话,正是家父!”“哦!难怪难怪!看来我这脑筋还不太坏,说起来也都是晋王府里的老人了,今日也属私会,正不必拘礼,不过请大家过府叙叙旧罢了!”说着冯道就请颉跌庄主进厅,颉跌庄主哪里敢动,终于请冯道先进了中厅,这才带着荣哥进得厅来。

大家依宾主落了座,荣哥却是不敢坐,只站在颉跌庄主身旁,冯道劝了劝也就罢了。这厢颉跌庄主开口笑道:“我在襄州听得大人来邓州掌了帅印,心下实在是高兴,原说来邓州一定要来拜会大人的,谁想倒劳烦冯相公记挂着小人,实在是罪过!也没有备什么礼物,只好胡乱采买些上好的团茶,请大人尝尝新吧!”

颉跌庄主这话说得漂亮,不想这冯道却是皱着眉摇了摇头,“颉跌庄主说的却好,只是口不应心啊!进得邓州也不报关,偏钻进僻静处看风头,我也正琢磨哪里得罪了庄主,或是何处留下了恶名,如今竟让故人躲着我走路,心下实在是难受啊!”

这番话一说,就是颉跌庄主也是张口结舌一时对不上来,那厢冯道却又笑了,“后来我一寻思,却不是我的不是,原来竟是颉跌庄主你的不是!我前日下令封了乐乡关,你们北上必要经过,如何今日能在邓州相见?那不消说了,你必是走私偷渡,干犯了朝廷法度,故此不敢来见我!颉跌庄主,我说的可对?”

荣哥听见拿这个名目压下来心头就是一跳,忙看向颉跌庄主,那颉跌庄主两眼一转,却是朗声笑道:“大人还是这样目光如炬,只因那日在乐乡县连着下雨,我们这次偏又贩的茶叶,听说封关正急得不得了。恰好听说有条小路可以通往襄州,原想在路上关隘处补了税银也就是了,谁想一个不留意竟浑忘了,如今竟是糊里糊涂干犯了王法!啊呀,小人无知,还请大人念在昔日情份上,法外开恩原谅则个!”

说着颉跌庄主捶胸拍腿表现得异常悔恨,旁边荣哥看着却是哭笑不得,只硬绷着才没笑出来,那厢冯道却是摇头笑道:“颉跌啊,你这个老狐狸,如今还与我装!若是要公事公办,又何必请你过府,你这是与我耍赖,想着不用补税吧?趁早与我消停些,我也不拿你作法,你也老老实实给我把税补齐,咱们就算两清!”

颉跌庄主正自作态,这一听到要补税,突然就是脸色一变讪笑道:“不补行不行!”旁边荣哥气笑了,侧过身一个劲儿摇头。冯道却是假意生气一瞪眼,“不行!”颉跌庄主眼看着今日是没有转机了,也就只得作罢,嘴里还是嘟嘟囔囔道:“好多银子呢。。。”冯道也不理他只当没听见。

这事就算说定了,大家又闲聊些各地新闻、沿路风物,颉跌庄主话头一转,说起这次贩运的团茶不错,原是闽王运来的上等货,这倒提醒了冯道,忙叫下人打开与众人尝尝鲜。下人忙下去准备,忽然有个管事家人进堂来报,“大人,二郎回来了!”冯道本来情绪不错,听见这话却是阴下来没回话,外边早有一个青年人进得堂来。

荣哥只见来人二十五六年纪,身穿一身绯色官袍,腰间挂着银鱼袋,面目倒也清俊,颇有几分与冯道相似,想来就是冯道的子侄了。果然,这青年进得厅来先与冯道行礼,“父亲大人安康!孩儿在京中公务已了,趁着年节特来探望父亲!”说着就望向颉跌庄主和荣哥,正不知道如何称呼。

那冯道见他进来就老大不高兴,眼见如此也只好开口道:“这是你颉跌叔叔,在各国作得好大的买卖,那一旁是郭威郭军门的公子,你还不快过去行礼!”说着一扭头又对颉跌庄主笑道:“这是我次子冯吉,整日不学无术,赖着朝廷恩荫现在京中挂职作个职方员外郎,却与郭公子看着年纪相仿,你们年轻人多亲近亲近!”

那冯吉倒也听话,恭恭敬敬地向颉跌庄主行礼,颉跌庄主忙不迭地还礼,那冯吉看向荣哥也正要行礼,荣哥忙抢先行了礼,两人序了齿,倒是冯吉年长两岁,又说起读书、弓马等事,却是聊得甚为投机。

“好!好!难得你们年轻人合得来!阿吉,这郭公子不仅家传的弓马娴熟,便是科举文章也都下过苦功,只怕来年放了恩科便要高中的!全不像你整日游手好闲,哼!古人云见贤思齐,我也不敢希图别的,你只老老实实与我学些经世济用的学问就是万幸了!”说到后面,冯道不由训斥起冯吉来。

那冯吉如何敢说话,只是低头承命而已,一旁颉跌庄主笑道:“老大人这是望子成龙太过,二公子一表人才,满腹经纶,年纪轻轻便已在内廷行走,他日为官作宰,定可光耀大人门楣的!”旁边荣哥今日眼见冯道父子礼贤下士,并不以官阶爵禄压人,颇有古圣先贤的遗风,心中实在佩服的紧,也忙说道:“适才听世兄讲论文章之道,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若是世兄都入不了冯相公法眼,郭荣辈岂不更是无立足之地了?”

冯道听了苦笑着摇头,“你们只晓得哄我说些客套话,全不知他日常那些勾当!也罢,今日有客,过晚再与你算帐!”正说着,几个管事家人提着茶瓶等物上来,却是那团茶分好了。冯道见此,便让荣哥和冯吉也在下手坐下,大家好安安静静品茶,两人见此也就依次落了座。管事家人便赶忙依次把茶点好,这团茶一点,立时便是满室生香。

冯道闭目闻了闻茶香,开口赞道:“好茶!果然是好茶!便是皇宫大内也是轻易不得的,建茶已是难得,他们这等作工也是绝妙啊!”颉跌庄主忙笑道:“大人果然品得好,他们这里添了好多龙涎、乳香,都是不计工本的,人常说罪过可惜,于今只为一个香字竟是顾不得了!”

冯道闻言却是面有不忍,“香固然香,终究是太过了!不惜民力,也难怪闽王如此了!”

这话正说到荣哥心眼里,愈发敬佩起冯相公来。大家慢慢品茶说些文人公案,也是一大快事,颉跌庄主虽然文学不好,却胜在阅历深厚,宾主倒也相谈甚欢。

忽然冯道话锋一转,说是文人雅集不可缺了文章诗赋,便看向荣哥,“郭公子饱读诗书,趁此佳茗,老夫正要拜读大作!”荣哥闻言就是一愣,万想不到今日还要考较诗词歌赋,却是完全没有准备,他纵然平素喜欢读个诗文,不过是消遣寄怀罢了,说起下场破题却是平平。

正为难时,荣哥却瞥见对面冯公子已是兴奋不已、跃跃欲试,不想被冯道拿眼狠狠一瞪,也就偃旗息鼓不敢应声了。荣哥心想那冯公子敢是有才情的,却是不受待见,若是自己胡乱作去,只怕更是惹人耻笑,心下想定便抱拳答道:“回冯相公话,晚生素来读的死书,写个策论已是勉勉强强,那诗词歌赋上更是平平,实在不敢于老师面前献丑!素闻冯相公大笔如椽,晚生斗胆向大人请教,也好借机学个文法。”

“过谦了!郭公子过谦了!不过认真说起,果然策论才是正道,诗词歌赋终究不过是闲来消遣罢了!”冯道笑着,不经意间却是瞥了冯吉一眼,才又说道:“老夫平时也不怎么作诗,却是前儿个胡乱得了一首,今日大家高兴,逗个乐吧!”说着冯道已经起身,早有管事家人搬来条案和笔墨纸砚,众人也忙起身,一起看冯道写诗。

冯道拿起笔略想了想,便下笔写去,书法古朴老到一看就是学士出身,一时写完,荣哥展眼看去,正是一首七律:

周回百岭山峦翠,拂动秋风眼未迷。

陌下桑间花艳艳,篱中桥畔草萋萋。

上林狩猎须弓马,南苑吟诗赋试题。

月照荆门农舍里,何时冬雪过寒溪。

当下颉跌庄主就是连声叫好,荣哥一愣也是称颂不已,冯公子不好评论父亲,只一旁站着却是面无表情。那冯道笑道:“我前日想起少年时苦读诗书、博取功名的日子,实在是感慨良多,就胡乱写了一首。不想今日竟与郭公子有缘,就将这首诗送与郭公子,预祝郭公子他日蟾宫折桂、金榜题名吧!”

这话说得极漂亮,荣哥与颉跌庄主忙不迭地拜谢。忽然外边进来个管事家人,说是东京大内来人传旨,冯道一听忙叫家人准备接旨,一时摆案焚香乱个不停。颉跌庄主见主人家有事,便向冯道告辞求去,冯道也是顾不得了,忙叫个管事家人送二人从侧门出府。

天已经全黑了,这家人引着颉跌庄主和荣哥快步奔侧门而来,眼看走到院门处,不想有个下人正扛着一个大麻袋从外边快步往里走,一个不留神就要撞到颉跌庄主身上,后边荣哥眼尖手快,忙上前一拦,却把那下人撞倒在地。这边管事家人对那下人怒道:“你是眼瞎了!差点把大人的贵客撞到!看你眼生的很,究竟是哪一房的!”荣哥一看,就是适才帮他提茶叶的中年下人,不由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说着就上前将那中年下人搀扶起来,中年下人见荣哥来搀他,就抓着荣哥的腕子一下站起来,这人也不善言辞,只站在当地一个劲儿地作揖。

那管事家人见颉跌庄主和荣哥都不作怒,也就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了,瞪了那中年下人一眼,忙恭恭敬敬地送二人出了府,一转身也就回去了。颉跌庄主和荣哥眼看走到街转角,荣哥放慢脚步落后了些,忽然回头远远地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大帅府,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