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撥浪鼓裡的小秘密

　　第2章撥浪鼓裡的小秘密

那中年婦女看清謝晦手裡的東西，臉色驟變，帶著幾分驚恐和難以置信：「大師，這……這撥浪鼓，是我家老大以前玩的，早就壞了，扔玩具箱底下了，怎麼會……」

她聲音都在發顫，顯然這東西勾起了她不好的回憶。

謝晦掂了掂手裡略顯沉甸甸的撥浪鼓，木柄光滑，鼓面上的娃娃臉譜色彩斑駁，卻透著一股異樣的「鮮活」。他斜了婦女一眼，嘴角那抹痞氣的笑意又浮了上來：「壞是沒壞透，就是裡頭住了個不請自來，還挺stubborn（固執）的『租客』，賴著不肯走。」

他口氣輕鬆，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但那雙略顯憊懶的眸子深處，卻沒有半分笑意，反而帶著一種洞悉陰陽的冷靜。

婦女和一旁的老人聽得雲裡霧裡，什麼租客？這撥浪鼓裡還能住人不成？

謝晦沒再多解釋，注意力重新回到撥浪鼓上。他伸出食指，指尖蒼白，帶著一種不同於常人的微涼，輕輕劃過撥浪鼓那有些粗糙的鼓面。

「嗡……」

一絲微不可察的震動從指尖傳來，帶著陰冷的氣息，像是觸碰到了積年的寒冰。

就在這觸碰的瞬間，一絲冰冷的記憶碎片如同潮水般湧上謝晦的腦海——那是無盡的黑暗與死寂，身體逐漸失去溫度，意識卻異常清醒地感受著生命力一點點流逝，直到某種更為冰冷、更為霸道的力量介入，將他從徹底的消亡邊緣拉回，卻也永遠禁錮在了這「生」與「死」的夾縫之中……成為「活死人」的代價，便是對這類陰邪之氣的極度敏感。

這感覺稍縱即逝，謝晦眼神晃動了一下，很快恢復了平靜，彷彿剛剛的悸動從未發生。他對這種突如其來的「回憶殺」早已習以為常。

他抬眼看向驚疑不定的婦女，語氣平淡地解釋道：「這撥浪鼓上，附著了一個嬰孩的殘魂。應該是個很小的孩子，夭折了，一縷執念不散，依附在了自己生前最喜歡的玩具上。」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嬰兒床上已經漸漸安靜下來，但依舊抽噎著的小嬰兒：「小孩子靈性未泯，天眼未閉，能看到、感覺到大人無法察覺的東西。他夜夜啼哭，不是因為病痛，也不是因為餓了，而是因為感受到了這個撥浪鼓裡『哥哥』或『姐姐』的悲傷和思念，被那股陰氣和哀怨驚擾了。」

「殘魂……夭折的……」中年婦女喃喃重複著這幾個字，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簌簌地掉了下來。一旁的老人也紅了眼眶，伸手扶住了她。

「是……是我的錯……」婦女哽咽著，聲音破碎，「那是我第一個孩子，小名叫安安……快一歲的時候，就因為……因為我一時疏忽，從床上摔了下來……沒救回來……」

她泣不成聲，巨大的悲傷和自責幾乎將她淹沒：「這撥浪鼓是他最喜歡的玩具，我……我捨不得扔，就一直收著……沒想到……沒想到他一直沒走……嗚嗚嗚……安安……是媽媽對不起你……」

原來如此。謝晦心中了然。夭折嬰孩的執念，加上母親深切的思念和愧疚，共同滋養了這縷殘魂，讓它得以依附在撥浪鼓上，久久不散。這殘魂本身並無惡意，只是單純的眷戀和悲傷，卻無意中影響了家裡的新生兒。

「行了，別哭了，眼淚解決不了問題。」謝晦打斷了婦女的哭泣，語氣聽起來有些不耐煩，但眼神卻緩和了些許，「逝者已矣，你現在要做的，是讓他安心離開，別再影響生者。」

說著，他轉身走向客廳，在一堆亂七八糟的外賣包裝盒和快遞箱子裡翻找起來，嘴裡還嘟囔著：「真是的，出門太急，傢伙什都沒帶齊……朱砂呢？我的上等朱砂放哪了……哦，在這兒，被麻辣燙的湯泡了半邊……黃符紙……靠，誰拿我的符紙墊桌腳了？！」

看著這位「大師」在一堆垃圾裡手忙腳亂，還不時爆兩句粗口，婦女和老人都有些傻眼，剛剛升起的那點敬畏之心瞬間崩塌了不少。這畫風轉變得也太快了吧？

終於，謝晦從一個印著「周記麻辣燙」的塑料袋底下，抽出了一疊略顯褶皺的黃色符紙，又從一個舊筆筒裡找到了一支沾著油漬的毛筆和一小盒顏色暗紅、還真帶點麻辣燙味道的朱砂泥。

「將就用吧。」謝晦撇撇嘴，也顧不上那麼多，將黃符紙鋪在茶几上，毛筆沾飽朱砂，深吸……哦不，他沒深吸氣，只是眼神陡然一變。

前一秒還是那個憊懶吐槽的風水店主，下一秒，他整個人的氣質沉凝下來。腰背微微挺直，握筆的手指穩定而有力，眼神專注，落筆如行雲流水。

明明是最簡陋的工具，甚至沾染著油污和外賣湯汁，但在他筆下，那暗紅的朱砂線條卻彷彿活了過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和力量。一個結構複雜、筆畫流暢的符文在黃符紙上迅速成型——【安魂符】。

符成的瞬間，房間裡那股若有似無的陰冷氣息似乎被驅散了不少，連空氣都變得輕快了幾分。

婦女和老人都看呆了，她們不懂什麼符籙，卻能直觀地感覺到，那張看似普通的黃符紙上，似乎蘊含著某種神秘的力量。這前後的反差感，實在太過強烈。

謝晦拿起畫好的【安魂符】，走到臥室，將符紙輕輕貼在了那隻舊撥浪鼓的鼓面上。

隨後，他單手掐了個簡單的法訣，口中低聲念誦著晦澀的咒文。那聲音不高，卻彷彿帶著奇異的穿透力，迴盪在房間的每個角落。

「魂兮歸去，塵緣已了。放下執念，往生極樂……敕！」

隨著最後一個「敕」字落下，貼在撥浪鼓上的【安魂符】猛地爆發出一團柔和卻不容抗拒的瑩瑩微光。光芒如同溫暖的潮水，瞬間包裹了整隻撥浪鼓。

「咚咚……咯咯……」

那隱藏在撥浪鼓聲中，若有似無的嬰兒嬉笑聲，此刻清晰了那麼一瞬，帶著解脫和釋然，隨即像是冰雪消融般，漸漸變淡，變輕，最終化為無數細碎的光點，從撥浪鼓中逸散出來，融入柔和的符光之中，消失不見。

撥浪鼓輕輕顫動了幾下，徹底恢復了平靜，變成了一隻普普通通的舊玩具。鼓面上那斑駁的娃娃臉譜，似乎也變得柔和安詳了許多。

臥室裡，原本還在抽噎的小嬰兒，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眼皮耷拉下來，嘴角甚至微微翹起，像是做了一個甜甜的美夢，徹底安然入睡了。房間裡那股壓抑的氣氛，也隨之煙消雲散。

「好了，搞定。」謝晦拍了拍手，臉上又恢復了那副憊懶的樣子，彷彿剛剛那個畫符念咒、氣質沉凝的高人只是個錯覺。

婦女愣愣地看著安睡的兒子，又看了看那隻恢復正常的撥浪鼓，終於反應過來，激動得語無倫次：「睡……睡著了！真的不哭了！大師！您真是神了！太謝謝您了！太謝謝您了！」

她拉著謝晦的手，不住地道謝，眼淚又流了下來，但這次是喜悅和感激的淚水。老人也在一旁連連稱謝。

婦女趕忙從錢包裡掏出一疊現金，看厚度少說也有幾千塊，硬要塞給謝晦：「大師，這是說好的報酬，不，不夠，我再去取……」

「行了行了，說好多少就多少。」謝晦抽回手，接過約定好的數額，隨手揣進兜裡，對剩下的錢擺擺手，「多的不用，我這人做生意，講究童叟無欺，價格公道。」

主要是，他感覺到腦海中的【晦明錄】微微一熱，一行虛幻的文字浮現出來：

【事件已解決：安撫夭折殘魂。評價：良。獲得生機 1。】

一股微弱但確實存在的暖流，如同涓涓細流般融入他冰冷的身體，帶來了一絲極其短暫的舒緩感，讓他那perpetually（永久地）緊繃的「弦」稍微鬆弛了那麼零點零一秒。

「嘖。」謝晦心裡卻忍不住吐槽，「才 1，費了半天勁，又是畫符又是念咒，還差點被麻辣燙毀了我的朱砂……這點生機，塞牙縫都不夠啊！」

維持這具活死人身體的消耗，遠超常人想像。這點「進賬」，對於他那巨大的「赤字」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

看來，想要活下去，還得接更多、更「大」的單子才行。或者……得想想別的辦法，搞點「外快」了。

謝晦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都市的霓虹燈開始閃爍，將天空映照得一片詭異的橙紅。他知道，屬於他的「夜晚」，或許才剛剛開始。而這看似平靜的都市之下，潛藏的麻煩和「機遇」，遠比一個小小的撥浪鼓要多得多。

他轉身離開1304，留下身後那一家人的感激和劫後餘生的慶幸。電梯緩緩下行，冰冷的數字跳動著，如同他那難以預測的未來。

這 1的生機，能讓他多「活」多久呢？謝晦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只要還沒徹底「死透」，就得繼續在這光怪陸離的都市裡，和人鬥，和鬼鬥，和那該死的命運……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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