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节

　　察觉到有人靠近，身穿条纹病服的红发女人忽然猛地回头，手握着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手术刀，胡乱地朝身前比划着。

“喔喔喔，女士冷静冷静，我们是警察。”埃娜赶忙举起双手，亮出警徽以示自己没有恶意“我们是来帮助你的。”

“警……察？”

眼见女人上下打量着他们，埃娜几人下意识地就摆出了职业性的微笑，看着面前异常熟悉的俏脸，三人的内心皆是一阵阵的震惊。

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不是清楚卡嘉里阿姨的身世，他们甚至都怀疑面前的这人是她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了。

“是的，所以说您不要害怕，我们会保护您的。”短暂的失神后，埃娜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她斟酌着语言，试探性地问道“您有家人或朋友可以联系吗？”

“应该是，有的吧？”漂亮女人托着腮，沉吟片刻后回答道“但我忘了他们的联系方式。”

“哦，这样啊，那要不要先跟我们回一下警局，再等您的家人来接您呢？”听闻女人的回答后，埃娜顿感失落。她知道面前的人并非是他们所熟知的那个卡嘉里，尽管有些小失望，可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容“这里很危险的，不宜久留。”

“不，不麻烦你们了，我自己也能走回去。”漂亮女人没有任何犹豫，温婉地摆手拒绝道“这个孩子就麻烦你们了，在刚刚的混乱中，她跟家长走散了。既然你们警察都来了，想来我也就没再这里继续留下去的必要了。”

“拜拜咯。”

不等埃娜回答，她就忽地伸手，将女孩的头发挠成了个鸡窝，嬉笑一声，旋即转身准备开溜。

“等一下。”

女人刚迈开步子，维克多就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她那纤细的手腕。力度可能使大了些，漂亮女人一个趔趄，向后栽去。

埃娜眼疾手快，赶忙向前跨一步，扶住了女人。

“这是，干什么？”女人晕晕乎乎地站稳身子，转头看向维克多，有些不解地问道。

“额，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之所以拦住你，是因为，额，嗯，那个……啊对，笔录。”维克多结结巴巴地，无数个想法从他脑海内蹦出，思索片刻后，他最终选择了一条听起来还算是相对靠谱点的理由“你是此案件证人，按照法律你应该跟我们到警局提供证词。不麻烦，很快的。”

“诶，是这样吗？”

趁女人思考分神的片刻，维克多朝埃娜使了个眼色，埃娜会意，赶忙连连应和，并半推半就地拉着女人的手前往警车。

“等一下，你们不难道跟着走吗。”

漂亮女人已经被埃娜推到了车后座上，她现在还有些懵。她扭头看着还停留在原地的科恩和维克多，有些疑惑地探出头问道。

“额，我们还需要搜寻附近有没有其他像你一样还没有撤离的幸存者。”科恩抢先一步，回答道。

警车鸣笛，朝城市外围逸去。等尾灯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两人脸上职业的笑容才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严肃而凝重的表情。

“照这个进度下去，老大被上官祟发现也只是迟早的事。”维克多仰头，看着悬浮在空的几位执行官“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跟他们爆了呗。”科恩耸耸肩“难道咱还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大被他们抓走不成？你之所以让埃娜带着她回去，不也是这么想的么？咱四人组，总得有一个活下来见证暴力老阿姨理想的未来吧。”

“……那人，真的跟卡嘉里阿姨没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她们的长相，会如此的相似。”

“都这个时候了，真的还有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么。”科恩吐槽道“人造权位之主，全国范围的失控血裔暴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各种未记录在档案里的大量犯罪分子，长相跟卡嘉里阿姨一模一样的人，以及她身上所穿那件……明显不合身的特大号病服。”

“很似曾相识，是吧？”科恩的手背出开始浮现出了灰色的菱形纹路“不然，你以为老大为什么会在看见那人的瞬间，便忽然暴起开启百分百的图腾了。”

“是的，霍格尔那混蛋，还活着。”

——

蓝黑色的光点冲进行尸大军当中，像是砍瓜切菜一般轻松。黑色的尸潮在瞬间便被撕裂，化作无数血沫碎肉飘散在空。

“死气和尸血，都被他和那把刀给吸收了。”

俯瞰着下方惨烈的战况，洛霓神情依旧不变，她缓缓地伸手，掌心对准下空，做攫抓状。

随着她五指合拢动作的完毕，城市中心，忽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足以涵盖半条街道的黑色弧线。黑线变化位置的速度极快，几乎是每秒便会换九到十个具体方位，凭肉眼也仅是勉强能捕捉到那缕转瞬即逝的线条残影。

“按照他现在这个消化速度，至少还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完全同化掉我的死气。”洛霓淡淡地开口“在此期间，他的方位会一直都处在我死气的锁定状态之下，无所遁形。”

“另外，只是我的一个小小建议，若无一击便必胜的把握，就最好不要与他近面交战，远程消耗即可。”

“为什么？”

青色獠牙面具男微挑眉毛。

“直觉。”

洛霓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不行，这家伙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即使是能看到他的行踪轨迹也没用。”猪头面具男甩着两把已被清空弹匣的乌兹冲锋枪，摇摇头道“完全预判不到他的下一步落脚地点。”

“霓儿，要不要试试你那幻术，看看能不能限制他？”

“之前就已经试过了，有一点用，但不多。”洛霓平静地开口“早在我瞬发图腾的时候，就已经对他使用过精神干涉。他现在神智不清，记忆也很混沌，幻术只对意志不坚定或者内心脆弱之人有良好效果。至于对本身就处在疯癫大于理智状态下的人，作用微乎其微。”

“那咋办，不能跟他近战也不能使用幻术的，难道就这么任由他继续发狂下去？”

“就目前来说，是这样的，看不见下面啥情况么，你要是不怕被吸成干就去呗。”猪头面具男说道“专业的事当然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管事的都还没来，你急什么。”

“喏，瞧，正说着呢他就来了。”说话间忽地就感应到了某个熟悉的气息，他猛然扭头看向城市的尽头，双手拢在眉前呈望远镜状“中二动漫患者是这样的，总是要卡点来救场。”

远处，黑影穿梭在高楼林厦间，极速飞跃。他那被狰狞的紫色外骨骼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目，庞大的身躯如炮弹般穿射，脚掌踏碎水泥楼顶，玻璃幕墙在他的撞击下瞬间碎裂，碎渣和碎石在他身后飞扬。

十秒钟后，男人飞跃到他们所在的楼顶天台。他的手掌深深地嵌入墙体，稳住身形后，再次发力，轻盈地在天台上落地。

“出场要不要这么拉风啊，在场都是老朋友了，也没什么外人，就不要再装叉了好吗？”猪头面具男白了他一眼，说道“能不能体谅一下会内搞后勤的，毕竟事后用来修缮赔偿的费用可是很贵的。”

“你能摸着良心说话么，这半个城市都快被毁了，还会差我这么一点？”田臧有些绷不住了，他低头看着下方坍塌的建筑楼群，烽火遍起的城市角落，报废的汽车堆以及深凹无数个巨坑的栋栋大厦，不由得抚额“事后再找个群带回溯效果的术者，给钱让他们重建不就好了。”

“666，你当完全回溯是闹着玩的啊，而且还是范围还是这么大的情况下，竟然说的这么轻巧？你这话要是让温子听见了，非得爆锤你一顿不可。”

就在两人斗嘴的期间，厚重的铅云被猛然撕裂，烈光透过缝隙向下照射，天地重归于光明。倒转着纹路和勾玉的赤瞳虚影层层重叠，逐渐盖过并取代烈阳，遮蔽住了整片天空。

红色的瞳仁缓缓地向下偏移，俯瞰着下方混乱不堪的城市。

“嗯？”

猪头面具男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便见身旁的洛霓忽然动了一下。她抬起手，在众人脚下释放出一道尸气屏障。

厚重尸气层表面，中央处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片刻后，密如蛛网的裂纹便遍布尸气整面，迅速枯萎融于虚空。

“敌袭？还是大范围的术法，想同时对付我们所有人？”猪头面具男有些惊讶，他低头向下俯望，想看看到底是谁敢这么大胆，同时攻击他们三名执行官“这么嚣张的吗。”

——

黑色剑气一改方向，朝着身旁周身分散有六把光剑的芬德罗飞去。

“亚卡斯，你在干什么？”罗丝薇惊呼“疯了吗？”

藤蔓从地底探出，抓住了芬德罗的脚腕，男人没有防备，任由巨力拉动着他向后退去。剑气擦着他的衣衫飞过，斩向无人的沙滩深处。

芬德罗一个旋身，抓住悬浮在空的光剑恢复了平衡。

“有人……刚刚入侵了我的精神领域。”亚卡斯微微皱眉，刚从瞬间的恍惚里清醒过来“小心，他们的增援来了，是精神系术者。”

“我说隔老远怎么就能看到有光点在一闪一闪的，原来是你那不要钱的雷胧。”

清脆如银铃的女声从身后响起，斑斓五彩面具男回头，只见一个绑着雪白高马尾，带有淡粉色猫头的女孩正踢踏着步子，慢悠悠地朝他走来。

“谁让你插手的，臭小鬼？”名为戒的男人皱眉，他活动着被亚卡斯砍伤的臂膀，语气不悦“只是几个团长而已，我一个人也能应付。”

“是是是，一对四，图腾全开还能被全面压制，更别提身上那大大小小加起来绝不少于十几的伤口了。”雪白马尾扁扁嘴，毫不留情地取笑道“还一个人就能应付，我刚要是不出手，你早就被那一下给砍成臊子了。”

“……多管闲事。”

“闲话少说，我已经问过阿祟了，在真正的权位之主现身之前，他是不会干涉我们任何行动的。”雏衣没再接话茬，她轻快地拍了拍手掌，说道“所以你以后有的是时间打架，但在此之前，还是任务要紧。”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戒不耐烦地开口“任务我当然记得，但那两个又不是真正的权位之主，有必要连它们也都给带回会里么？”

“又不用非得整个带回去不可，随便一点血液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也行，只要能供阿宅实验的量就可以了。”

——

“哪来的警察？”待看清来者身上的服装后，猪头面具男不由得一愣“他们不是带着平民都撤走了么。”

“诶，安子，你跟那边的人说了没。”猪头面具男扭头看向身旁的青色獠牙面具男，疑惑地问道“目标都是交由我们猎杀，他们只需等完事后再过来回收尸体就行。”

“我说了啊，还特意跟他强调了，在猎异会行动期间，所有的警察都不准跨过封锁线。”青色獠牙面具男搔搔头，脸上同样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更别提事后功劳和名誉也都是他们的，没必要来搅咱局啊。”

“是不是因为新来的原因，上头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讲清楚规矩就来了？”

“不知道。”

“那照这情况，咱该咋整啊。”猪头面具男搔搔头“地下暴走的那家伙，图腾一看就很不错，要是能把他带回去交给宅男的话，感觉又能制造出一批全新形态的死影形。咱总不能把他们都打昏了，再强行把那家伙给带走吧？”

“想法不错，只可惜早在五年前月姐就已经改过会规，成警察优先原则了。”青色獠牙面具男长叹了口气“而且再说了，把他整个人带回去显然已经不太现实，还是想想怎么从他身上拿到足够宅男研究的基因样本吧。”

“不是，我还是有些疑惑，他们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啊。是能制服住那个暴走的家伙，还是说能对付咱这些执行官？”

“不知道。”

“……所以说小田子，现在到你上场的时候了。”青色獠牙面具男拍了拍田臧的肩膀“快点开启你的第三形态，赶紧束缚住那家伙，并他身上提取些血去吧。那些警察，就交由我们来处理。”

“这样，恐怕有点不太好吧。”猪头面具男指了指不知道从哪来的，现在正在他们旁边游戈的直升机“你们，要不要看一下旁边呢。”

“不是都封锁了么，怎么连记者也都来了呢？”经猪头男这么一提醒，其他人才反应过来，田臧看着盘旋在空的数架直升机，震惊了“手下的陨魔人们到底都在干些什么，碍于规定警察不敢拦就算了，怎么连狗仔和记者也都放进来了。”

“你是白痴吗，你还记得你是收到了什么消息才来的么？”猪头面具男说道“陨魔人和死影形都被那家伙打伤了，十几分钟前才刚被我传送走。”

“那怎么办，硬抢？可月姐才刚说过，在外做事一定要注意猎异会的形象，不要忽视舆论的影响。”田臧看着游戈在自己身边的直升机，以及机舱内正对着他们进行360°全方位无死角拍摄的摄影仪“可无功而返的话，也实在是不符合我们的作风啊。”

在众人都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洛霓忽然缓缓地高举起手，吸引住了众人的注意力。

“如果只是要拿到他的一些血液和组织碎片的话，不必担心，我已经做到了。”洛霓一脸平静的说道“你们都忘了么，我的气现在还在他的身上，现在收回的话，还可以连带着他的细胞组织一起。”

“我去，霓儿你还会这招呢？”猪头面具男瞪大了双眼“你不是尸么，怎么还会吸血这招。”

“严格上来讲，我并非纯粹的尸，因为我还有一半的吸血鬼血统。”洛霓面无表情地纠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