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武林旧事

　　世上神秘的事，分为两种。

一种，任何人都不知道一星半点。

比如叁极真教。

掌教是谁？甚至，有几个掌教，多少执事？就连很多教众都不知道，也不关心。

但只要是入了教，无论这人是何等级，一旦有什么困厄，教中便会派人扶助。无论遭了冤枉、受大户欺负，或是家中缺了钱粮等等。

若是给教里立了功，就会有大笔的赏赐。

而因为参加教中的事情而丢了性命，各地坛主更会专门安排人照顾一家老小。

如此一来，教主似乎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反而是教中的兄弟们互相扶持更显得重要。

另一种，任何人都知道，但每个人知道的都不一样。

就像如意赌坊。

街头巷尾的男女老少都知道：每个大些的城镇都有如意赌坊的分号，真真是男人的销金窟。

刚总角的幼童，就会想象十六岁之后，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看看。

到底是不是像自己老爹、姨父、姑舅们描绘的那般终生难忘。

很多人都言之凿凿见过里面的老板，还知道如意赌坊的后台。

有的人说是江南十大富豪联手投的产业。

还有的说朝廷用来收敛民财的玩意，是皇帝的一位亲兄弟坐镇。

也有人说，武林几大正派才是赌坊的东家。

毕竟正派也要花钱，但又不好搞打家劫舍，做朝廷的鹰犬也赚不到几文，只好搞个灰色。

所有人谈论及此，都是言之凿凿，可以拿出众多的证据。

如意赌坊有三个规矩。

“江湖恩怨不得带入赌坊。”

“赌坊恩怨不得带到江湖。”

“欠赌坊钱务必准时归还。”

这里是赌钱的地方，也是喝花酒找女人的地方，更是打听江湖信息的地方。

成之延与林峰分头而行。成之延去南疆调查天工门旁支的事情。

他那大身板实在过于显眼。两人一起走，反而危险大增。

林峰去徽州城的如意赌坊。此前老头子就是和“包打听”约好在那里见面。

“包打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他们专门传递武林各种消息和隐秘。

每个消息都有相应的价格。

上一次，老头子出价五千两白银，还有一套价值两千两的机关武器。

有老头子指点，林峰倒是不必担心日常的事情。先雇了一辆马车，准备了吃食，一路上倒也平安。

路上，林峰和老头子时常神魂沟通，知道了此前几番大战的来龙去脉。

当时，第一波来袭的人是千面阁。千面阁此前叫大风堂。大风堂的创立者宋怀山，是老头子的故交。

宋怀山只有一个独生女，嫁给了一个叫柳听风的人。当年老头子还曾亲赴婚宴，赠送柳听风“百变千机面”作为贺礼。

而宋柳联姻不久，宋怀山旧疾复发病故了。之后，忽然大风堂就成了千面阁。

宋家的女儿也没有再现身武林。

“多半这柳听风是谁家派来的卧底，事先就盯上了宋家的产业。”林峰很是不屑，“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很多剧里都这么演，未免有些俗套了。”

老头子没太搞懂他在说什么，但也没追问。“但柳听风毕竟是宋怀山相中的乘龙快婿，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那个痨病鬼就是柳听风？”

“那倒也不是。据传柳听风近年经常闭关修炼。那个痨病鬼是他的妹婿楚远山，也是他的绝对心腹。”

“但我还是没想清楚，为何柳听风要让楚远山来找我的麻烦。莫非千面阁又出了变故？”

“搞不好柳听风也被他妹婿给谋财害命了。”林峰颇有些幸灾乐祸。

“至于正派那几个戴面具的。带头的人就是武林判官吴镇南的儿子吴有为。当年武林判官经常铁笔直断，得罪不少仇家。有人毁了他儿子的脸。”

“啊……”林峰心想，这个世界没有“祸不及妻儿”的规矩么？官府衙门也未免太无力了。

“而那个戴着青鸾面具的女子，应该就是刚入武林不久，却已名声大噪的锦绣阁第五代嫡传弟子，慕容芷。老头子语气悠哉，当年她师父带着十二弟子进宫，硬是把病秧子太子扶上了龙椅。啧啧，那手段……”

“锦绣阁是什么来头？”

“你竟然不知道锦绣阁？它来头可大了，那是本朝开国皇帝的妹妹所创。当年的锦绣公主，协助其兄长十数年征战，立下赫赫战功。”

“哦。”

“不过这公主也是克夫界的扛把子，从初嫁到天下大定，一连克死了五个驸马爷。她哥哥怜悯她，特许她招揽心腹，很多也是当年陪她战阵厮杀的侍女侍卫，由此创立锦绣阁，并立下誓言，锦绣阁与国同祚！”

“那她后来又嫁了几次？还克死驸马不？”

“你小子果然脑袋非同常人。若换了别人，多半会称赞一下锦绣公主实乃巾帼英雄。”

“啊……我这个人对武功、武器啥的不是那么感兴趣。”

“那你准备怎么行走江湖？以后有人来追杀你怎么办？要知道，我现在身家性命全托付你身上。你若死了，可真是一尸两命。”老头子颇为怨愤和不满。

“啊，但我也不知道我适不适合练武。”林峰害怕老头子坑了自己，还是最后服了软。

心里却一直嘀咕，这是哪位大能把我送进了这个世界还是多元宇宙什么的。但至少要给我个任务清单吧？

奖励系统也被贪污了，不能自行加点，作弊的手段基本为零。就这种情况，真指望我花个几十年练好了这个号，然后才能接任务出去？

开什么玩笑。都错过婚礼了！

“你叹气作甚？”老头有些诧异。

几天来，林峰已经知道老头子无法窥探他的意识。而且，只有他能主动找老头子通魂，而老头子不能主动影响他。这倒是让他放心不少。

“我在想，怎样能离开这个世界呢？”

“死掉就可以了。”

“这好像不行……万一被彻底销号就麻烦了。”

“我师兄苦苦追寻借物移魄的法门，总想再现祖上的长生功法，但我从未听过天工门有长生之人，也许师兄是想岔了。”

一提到应离子，俩人都有些黯然。不知前路茫茫几何。

须臾，老头子想到了猥琐的事情，“对了，你想不想见识见识寡妇阁的那些女人？”

“寡妇阁？”

“对，因为锦绣公主的身世，也被很多人叫的诨名。据说……嘿嘿嘿，锦绣阁很多漂亮的小娘子，也是当今狗皇帝在外面的禁脔。”

“啊？那为何不让这些女人进宫侍奉？”

“狗皇帝天生多病，又十分怕死，一直修道想要长生。便喜欢找一些武林女子双修。但皇室后宫，岂会有这些女子的名分，后宫嫔妃的名号都是给朝廷勋贵家的女子准备的。”

“原来如此！看来当皇帝也没什么好。”

“哼！那你想不想过皇帝瘾？给那狗皇帝多戴戴绿帽子？”

“啊，使不得使不得。”林峰心想，你口花花倒是轻松，但我可不想入宫当公公。

“锦绣阁又怎样！所谓正道，无非也是看中天工门的秘诀引魄入器！”老头子情绪急转直下，又变得暴躁。

“怎样个引魄入器？”林峰转移话题，安抚老头子的情绪。老头子乱发脾气时，林峰也是郁结在心的感觉。

“天工门历经千年，每隔数代便有天才出世。十代之前，有个前辈尝试在动物濒死之死，取其魂魄纳入武器之中。”

“好生厉害！”

“那是自然。野兽魂魄锁入武器之中，可大幅增强武器威力，杀伐之际，可产生异象，摄人心魄，影响对手判断。或是直接真灵出鞘，直接杀伤对手。野兽越凶猛，武器越狠辣。”

“但野兽之魄不能长久，由于缺乏滋养，三五天就会消失。但足够很多人在短期实力暴涨，击杀对手了！”

一路之上，林峰又经老头子晓得此间武林的一些旧事和行走江湖的经验。

不一日，到了徽州城中。

马车在如意赌坊停下，林峰下了车，看着眼前的赌坊。

“呵！这家伙！”林峰顿时震惊于眼前景象，在城中周遭低矮房屋的映衬下，矗立着怎样的一个建筑群！

正是暮色四合之时，如意赌坊的灯火便如金蛇狂舞，照亮了半条长街。

五层高的朱漆楼阁拔地而起，飞檐斗拱上蹲着鎏金的貔貅兽，兽口衔着青铜铃，夜风一吹，叮叮当当的脆响混着楼内的骰子声，远远就能听见。

正门是两扇丈余高的黑檀木门，门上浮雕着“百子千孙”的赌局图——童子们或摇骰、或推牌九，眉眼活灵活现，竟是用象牙嵌出来的。

门楣上悬着一块赤金匾额，“如意赌坊”四个大字铁画银钩，据说是当年某位致仕的达官贵人醉后所题，墨迹未干就输掉了身上最后一块玉佩。

匾额两侧垂着八盏琉璃宫灯，灯罩上绘着春宫秘戏图，烛火一跳，那些交缠的人影便跟着晃动，看得人面红耳热。

楼外立着十二根镶金柱子，柱子上雕着巨大的银钱，钱眼正好对着进门赌客的头顶。阶前站着四个昆仑奴，两人捧聚宝盆，两人捧玉如意。

最扎眼的莫过于楼顶那尊三人高的青铜摇钱树，树枝上挂满银铃、玉牌、金叶子，夜风过处，叮咚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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