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空城

　　刚刚越下土墙，元明脚下一滑，伸手摸了摸，却是不知道哪个倒霉鬼的断手，吓得某人赶紧扔掉，免得沾染晦气。

他是来偷马的，进门就断手，这可不是好兆头。

寻了角落，侧耳倾听，小小土城里到处是沉闷的嘶吼与哀嚎。战斗了一夜，不管乌恒还是侠客们，都显得气力不足，连带着某些被当做繁衍工具而关押的女侠客，尖叫声都无力许多。

元明呢，确实算不上好人。不是不想当，实在是这个世界太险恶，他有心无力。不过，若是能顺手做些善事，又能给自己方便，善良可以有。

循着女人们嘶哑的呼喊，找到一处大宅。宅子里没有小桥流水，只有无数铁质牢笼，以及被胡人看押着，不断打造铁笼的铁匠。

草原三缺：铁、粮、女人。宅子里一下凑够两个，若是所猜不错，第三个应该也在里面。

元明不着痕迹沿着墙寻找，果然发现宅子另一侧堆满板车，板车上满满当当塞着粮草。原本这些粮草足够养活部落，不过自元明进城，他们便不需要了。

“火！着火了！粮仓着火了！快救火！”

迎着黎明，漆黑的‘粮’烟，无声嘲笑着‘狼骑’的无能。数日防贼，今日一夜乱战，终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乌恒手忙脚乱救火，却不知道近在咫尺的地方，某人又从前门进了宅子。

谁！？

还不等乌恒人求救，两只羽箭贯穿喉咙。元明好歹是暗刃·夜十一，隐隐为天下第一弓手，就算没有九重弓，五十步之内连射两箭倒不算难。

铁匠看元明进门，两眼闪亮。

元明随手指了指铁笼，铁匠也不废话，几锤子把铁笼砸乱，然后乖乖立在元明身边：“大侠，您能救我出去吧？”

元明看看满脸菜色，几近饿死的诸多女人，摇头：“现在天要亮了，你们要走，我可以替你们打开城门。剩下的，生死自料。”

铁匠看看一堆女人，心里估摸着，就算胡人追上来，也一定是先抓她们。而且有女人在，胡人一定不舍得乱箭射死，存活率极高。

“谢大侠，只要能出城门，生死天定。不知您可否留下姓名，日后定会……”

元明根本懒得跟他客套，从死去的胡人身上勾起两袋羽箭，背在身上：“有力气走的，现在走。没力气走的，自己找地方藏起来，生死自料。”

元明总是强调‘生死自料’，只是没有信心，没信心让所有人安全。给了人希望，却送入绝望，太残忍。

女人没少被胡人祸害，尽管大汉对这方面比较看得开，可想到草原苦寒、饥饿的生活，还是不寒而栗。

走，现在必须走。

看过所有人意见，元明也不泼冷水。走得出古庄，不代表走得出幽州，幽州刺史刘虞只是个太平老人，有名无实，根本无力守护州郡。

丘力居打到家门口，这位不想着聚集兵力，还准备用粮草换太平。以贫瘠之躯喂养饿狼，现在饿狼已经有能力寇掠冀州，河北之地，又有哪里是安全的？

城门，完全有惊无险。和进城时差不多，此际古庄小城乱成一团，有时间守城门，不如去救粮仓。

目送所有人离开，城门再次慢慢关闭，下一个目标：马。

丢掉手中胡弓，为救人可以杀人，为偷窃不能。

随意在小巷中晃荡，马粪的臭味有点飘忽，被血腥气掩盖，实在没办法确认位置。不过按照胡人的习惯，向北大抵不会错。

“元大哥，这里……”熟悉的女声，昨晚在城外咋咋呼呼的公主殿下，好像突然学会悄悄话。

看公主殿下小心翼翼的模样，元明觉得有趣，鬼使神差的就忘了目的，一脸笑意的踱到面前：“不错，江湖经验增长很快。”

刘周哪有心情回应元明的调笑，哭丧着脸：“元大哥，救救耿秋、耿延，还有，韩姐姐也受伤了……”

这么一大堆名字，元明大概能对应上是张清那波人：“张清呢？”

说出这个名字，元明总觉得嗓门难受，说不上为什么，大概是嫉妒河间张家的家世，也大概是羡慕公子哥浪荡江湖的无拘无束，总之就是，不喜欢。

说到张清，刘周眼睛里多少有点光彩：“张大哥去救耿家姐弟了，可是，还没回来。韩姐姐失血好多……”

挤进小土房，侧间明晃晃一股血腥味，想找不到人都难。入眼是一个男装打扮，这位韩小姐的男装并不敷衍，竟是让元明都难以分辨。

这位意外断了手臂，应该是被胡人的圆月马刀砍断。回想起刚入城那会儿，元明有预感，那就是这位‘韩小姐’的手臂。

先给病号处理伤口，听着刘周哭诉，倒不是没有一点情报。

“听你们的意思，胡人清掉了半个古庄城，特意打造了远超千人规模的马场？”这个情报很关键，元明不得不再确认一次。

“是……”韩小姐虽然非常虚弱，但还是为刘周佐证。

先是大量粮草，又是大型马场，有事情啊！

古庄土城虽然不大，但好歹也是‘城’，王朝更迭之下，有些城池虽然被埋没，可基本的体量还是有。

一半古庄改建的马场，少说能暂存三千骑，挤一挤，短时间能凑五千。

五千骑，会是丘力居用，还是给附军的偏师？

偏师。

若是丘力居要来，规模就该是八千，勉强能装一万的规模。

在范阳左近的偏师，到底是接应入寇冀州的劫掠主力，还是，要攻范阳？

这一系列推测链接起来，元明倒是能理解张清的行动。若是能在此时有所作为，加上张家在冀州的影响力，一个孝廉跑不了。

不过，这和他没关系，平民百姓在大汉没资格做官，他更在意的是钱。

哦，不对，是马，是马。

“古庄到底有乌恒多少兵马？三千？五千？”

“至少两千，张清大哥探过马厩，按照粮草消耗，短时间内至少养过两千骑。只是……”

“消失了，是嘛？”元明脸色不太好，丘力居要回来了。接应部队既然已经出动，怕是今天丘力居回返，都不算意外状况。

可怜那些女人，怕是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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