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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沦陷

书名:青莲王朝 分类:穿越 作者:艾未央.QD 更新时间:2025-04-15 12:2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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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冤家路窄。

森穆特成为苏蒂的侍卫以来,第一次跟她外出,就在外殿对侧柱廊上看到了那夫尔提。他正由一名点头哈腰的白奴宦官陪同着进宫去。

他的记忆突然闪回到那个大战结束后的清晨。

纳杰夫要塞被攻克,尸横遍野。埃及军队大获全胜,正在打扫战场。他们这些侦察兵担负巡逻和警戒的任务。

他骑马巡逻到一处山谷,突然发现柽柳丛中有五六个商人打扮的人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什么人?”他弯弓搭箭瞄准为首的那个“商人”,喝斥道。

“别……别……”那伙“商人”举起双手,操着结结巴巴的埃及语,比划着说,“商人……腓尼基……路过,路过!”

两国交战,不伤商旅。

他略略抬起箭头,继续盘问:“贩什么的?”

那伙“商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大海螺:“贝壳……紫色,紫色!”

腓尼基特产一种极其昂贵艳丽的紫色染料,据说是从海螺里提取出来的,在各国权贵中风靡一时。森穆特半信半疑,摆一摆弓箭,示意他们通过。

那伙人喜形于色,顺着谷地溜之大吉。森穆特心下不定,牵着马,从山坡上远远跟踪,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那伙人沿着谷地往北去,一路上叽叽咕咕,也不知是哪国语言。

走出老远之后,他们才歇脚在一条小溪边。那个为首的“商人”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海螺,盛了一瓢溪水,捧给另一个坐在石头上的“商人”。

森穆特心里顿时警报大作。

海螺染料价值数百倍于黄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拿来舀水喝?

但是他们已经走出很远,再回去叫支援,已经来不及。

不能让这伙人从他手里溜掉!

只一瞬间,他握紧弓箭,做出了决定:活捉那个喝水的,杀其余!

但万一,他们真是商旅呢?

与此同时,这伙人也察觉到身后的响动,警惕起来,把海螺一扔,呼喝着抽出兵刃弓箭。

山坡的林木间,有一顶埃及军人的白头巾忽隐忽现。

那伙人先是一惊,四顾张望,没发现其他援兵,那个为首的便张弓搭箭,一箭把搭着头巾的蓬草射了个对折。

就是现在!

森穆特从另一个方向的茅草丛里站起身来,一箭射穿了他的咽喉。

那伙人立刻大乱,两个抓起盾牌护住那个喝水的,在盾牌后用弓箭压制森穆特,另两个操起兵刃冲上山坡朝他扑过来。

森穆特窜进树林,羽箭像黄蜂般追着他,噼里啪啦地插在他身后的坡地上。

两个追兵进了树林,左右张望,浑然不觉他正站在他们头顶大杉树的粗枝上。

飕的一声,一个敌人应弦倒地。另一个反应倒快,纵身滚开,撒腿逃进密林,森穆特的箭落了一个空。

他一心要抓那条大鱼,没心思跟那逃兵纠缠,打了一个呼哨召来战马,滑下树干,跃上马背追下去。

剩余三个敌人一路逃窜,忽然发现那匹黑色骏马在荒野上悠闲地慢步,甩着尾巴,时而啃啃草,马背上没有人。

这样一匹顶级骏马在哪里都价值连城,何况他们现在急需代步工具。

一个敌人正要上前去牵马,被那个头领按住,他观察了一番,发现马确实只是漫无目的地乱走,身侧肚下都没人藏匿,这才放心挥手让他去牵马。

黑马见陌生人过来,立刻警惕地竖起耳朵,朝山林一路小跑而去。敌人追在后头,突然,森穆特从树影里闪身出来,一箭穿心。

两支羽箭几乎同时钉在森穆特藏身的树干上,把树冠都震得唰啦啦颤抖。黑马驰进树林,他翻身上马,奔腾而去。

剩余两个敌人已经被他的神出鬼没吓破了胆,一个张弓搭箭,一个紧握弯刀,背靠背环顾四周,准备等他一现身就击杀。

马蹄声远去。寂静中只有风吹草木沙沙响。

突然,树林里扑棱棱飞出一只麦鸡。那人迅疾转身,一箭射向林中摇曳的黑影。

就在他反手去箭筒里抽箭,还来不及再搭上弦的一瞬间,黑马从背后山坡下飞跃而起,森穆特骑在马上,一箭洞穿了他的脑袋。

那人临死前一把抱住森穆特的一条腿,他失去平衡从马背摔落,只见最后一人挥舞弯刀半空扑来,急忙抱头翻滚,弯刀砍在他刚才落地的地方。

他拔出短剑架住弯刀,一交手就暗叫不好。这人势大力沉,刀刃风声呼啸,如同大山压顶。他挡得一击,顺势从马腹底下钻了过去,想腾出手来射箭,可是那人一个跨步就追砍上来,他根本没有余裕,只能靠着战马当掩护,一边格挡一边躲闪。

正在僵持中,战马猛然嘶鸣一声,扬起后蹄,正中那人面颊。那人痛哼一声,昏倒在地,脸上印了一个青紫淌血的马蹄印。森穆特又惊又喜,拿出绳子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抱住战马又亲又揉。

“暴风,干得好!”

突然,他在战马的瞳仁里瞥见另一个晃动的身影。来不及多想,他反手就是一剑,只听见一声惨叫。原来之前逃跑的那人又跟了上来,意图背后偷袭。

一道狠厉的目光把他从回忆惊醒到现实。柱廊对面,那夫尔提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露出惊愕的神情,对白奴宦官点点头,朝他们走了过来。

森穆特盯着他的脚步,指甲紧紧掐住掌心,指节泛白。

那天,他把抓到的俘虏押回营中,向长官那夫尔提报告。那夫尔提听他述说了事情经过,又细细打量了一番那个俘虏,便一口咬定那就是个无辜路过的异国行商,责他杀良冒功,命人把他拖下去一顿鞭打,要不是其他军官劝阻,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后来,法老在军中表彰那夫尔提俘虏战败逃跑的米坦尼王子的功劳,森穆特才赫然发现,那个伊比拉努,就是自己九死一生活捉回来的“行商”!

那夫尔提皮笑肉不笑地朝苏蒂鞠了一躬:“向您致敬,公主殿下。您这是要去神庙吗?”

“是的。大人进宫里有何贵干?”苏蒂本不想跟他多谈,无奈他已经过来了,为了面子只好虚与委蛇。

“我来谒见王储殿下。公主,我有个疑问想请教您一下。”

苏蒂挑了挑眉:“说。”

“倘若一名士兵逃营不归,该受到何种惩处?”

苏蒂反问:“大人是军中录事,军规的事儿倒要问我?”

“是这样的,”那夫尔提背着手踱来踱去,样子像极了在鸟巢边窥探的黄鼬,“我手下有一名士兵,几天前逃营未归,军方现在正在缉捕他和他的家人。”

他瞥了一眼森穆特,森穆特脸色刷地变得苍白。

他愉快地接着说:“想不到今天在这里遇上。殿下,军法不可动摇,请您见谅,我要把此人带走处置了。”

苏蒂笑了笑:“我以为是什么事。我已经调任他做我的侍卫。森穆特,拜见你的‘前’长官。”

森穆特后退半步,把手按在胸膛上,屈膝躬身:“大人‘提携’之恩,属下永志不忘。”

“对不起,殿下,我没有见到调令。再说了,殿下虽贵为神妾,但神庙也无权调动军人吧。”

苏蒂把头一昂:“我跟父王说过了,父王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忘记了也没什么奇怪,大人一定要调令的话,就麻烦去提醒父王一下。我的侍卫长提伊也是父王从军中调到我身边的,有例在先。”

人人皆知法老极宠她,她抬出法老当大旗,那夫尔提便不好再质证下去,转向森穆特:“既然是这样,你可要小心侍奉公主殿下,宫里规矩森严,你要记牢自己的身份,管好自己的嘴巴,要是还像个泥腿子一样胡说妄为,后果你可承担不起!”

“我自己的侍卫,我自己会管教,不用劳烦大人。不管什么级别的臣仆,最紧要的呢,当然是要对主上忠诚老实,不得欺瞒,记住了吗?”

她像是对森穆特说话,却冲那夫尔提眨了眨眼睛。

“记住了,殿下。我会做到的。”

那夫尔提冷笑道:“殿下不知道,这些贱民不知礼义,惯于偷奸耍滑,满口谎话……”

“大人的尊父和尊祖从涅布佩赫泰拉王算起,担任了三朝宰相,当然看不上这些蕞尔小民。我听说,尊祖给家族定下的训言是‘永不逾矩’,父王也经常对我们夸奖尊父,说他连走宫里的台阶,每次都踏在同一个地方。要说起做事的分寸,大人是家学渊源了。”

“谢殿下夸奖。”那夫尔提言不由衷地回答。

“不过,您妹妹伊瑟特跟您比,就还要多学了。我听说,她不像您这样有艾大人引着,堂堂正正地前门进来,倒是好几次从奴仆出入的后宫小门偷溜进宫,还差点被宫仆们当做闺苑的歌舞姬,被叫去宴会上献舞陪酒。大人可要多管教管教她,省得我日后还要亲自教导。”

那夫尔提满面通红,只得答道:“遵命。”

苏蒂微笑道:“大人往后可要多来宫里,阿蒙摩斯哥哥和我都很期待向您请教呢!”

晚上,苏蒂特地叫森穆特陪她去万绿湖散步。

“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抓获米坦尼王子的大功应该属于你。”她抬头看着他,“那夫尔提今天早上玩那些把戏,真是欲盖弥彰。”

森穆特心底压抑已久的火星仿佛突然被释放,化作一把大火,轰地一下冲天烧起,他涨红了脸,眼泪差一点掉下来。

她语气诚恳:“可惜父王已经通报嘉奖了那家伙,要是收回的话,既有损父王的英名,也丢了宰相的脸面——我不是偏袒那老头子,但王室从来不是独治天下,必须要依赖贵族们的支持。”

满天繁星,湖光潋滟,但是森穆特只看得见那双如月明眸,满耳是夜莺草虫的歌吟,但是森穆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所以,这事只能由我来嘉奖你了。你想要什么奖赏?”

“我……我什么也不要。”

苏蒂噗哧一笑:“你是怕我给不起,还是怕我小气,给得心疼啊?”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趾,不敢看她的笑颜。

“不是……殿下给我的,已经远远超出我应得的了……再给什么赏赐,我怕我受不起。”

“我给你什么了?”苏蒂笑着问。

“相信。”森穆特低声说,“相信一个贱民。”

“胡说!什么贱不贱的。茜塔阿母也是平民,我自己在七岁以前,也是平民。平民又不比贵人缺胳膊少腿。别人轻贱你没什么大不了,自己轻贱自己可就糟了。我宁可要一个你这样的平民,也不要一百个那夫尔提。”

她转身漫步向前,长裙和飘带在晚风中飘扬。森穆特盯着她的倩影,心里迷迷惘惘地想,只要她一声令下,他就愿意为她去死。

氤氲的香气从湖边小路的转弯处袭来,那是一树开得正盛的金合欢,毛绒绒的花团在星光下如烟似雾。

苏蒂踮脚折下一枝金合欢花,递给他。

“既然你不要什么钱财,就把这花赐给你吧。虽说鲜花赠美人,不过金合欢是生长在沙漠里,不惧风沙的勇士之花,更适合送给你啊。”

森穆特拿着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回去还是飘回去的。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了。淡淡的香气依然萦绕在鼻端,他看了看手里的金合欢,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对他说的话,没一句不光明正大,没一句不可对人言,他甚至可以想象,她对她身边的每个人,无论是侍卫还是宦官女奴,大概都这么贴心贴肺地夸奖过一番。

但她或许也没有料到,她的眸光和笑靥,她像唱歌般优美的语调,她话语里的深意,会在他心里掀起远不止于效忠的感情。它像金合欢细细的绒蕊拂在心底,像金合欢的芬芳甜蜜温暖,令人沉醉……

想什么呢!他们之间的距离,比地上沙砾和天上星星之间的距离还要遥远,比天地之间的界限还难以逾越。在入职的第一天,提伊就严肃告诫过他,她很快就要成为王储妃,成为未来的王后了。

他一直都明白,可是,天晓得,他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心……

半夜时分,看守马厩的马夫发现森穆特独自一人来到马厩里,两眼直瞪瞪的,问他话也不回答,只是抱着他的战马,额头贴着战马的额头,双手爱抚着它的鬃毛,喃喃自语,不知说了些什么。很久之后,他才推开战马,转身去墙角提起饮马的水桶,兜头哗啦一下浇在自个儿头上,淋得浑身透湿,深吸一口气,看也不看惊呆了的马夫一眼,径自回去了。

真可怕,原来真的有人会邪灵附体,在梦里四处游荡,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马夫做了个掌心朝天的手势,喃喃祈祷贝斯神保佑自己不要像他那样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