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酒樽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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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当空，赤水河泛着银光。

黎小满蹲在帐外，用树枝在地上勾画着从青铜碎片上拓下来的纹路。夜风送来营地边缘士兵的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将军把夜郎王子关在铁笼里了...“

“活该！谁知道是不是奸细...“

“嘘——小声点！那王子长得跟画里仙人似的...“

树枝“啪“地折断。黎小满揉了揉太阳穴。三天了，自从那个夜郎王子被抬进营地，整个且兰军就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尤其是蒙苍月——她像头困兽般在营地来回踱步，银发在脑后扎得比往常更紧，眼角眉梢都挂着寒霜。

“宝儿姐。“

黎小满吓了一跳，转头看见炊事营的小兵阿柱端着个木托盘，上面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将军让你给夜郎王子送药。“阿柱挤挤眼睛，“说是你最懂这些药材。“

黎小满接过托盘，汤药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苦味，混着些许腥气。“这是什么配方？“

“不知道呢。“阿柱压低声音，“将军亲自配的，还加了她的一滴血。“

黎小满手一抖，差点打翻药碗。她小心地走向营地中央那座特制的铁笼帐——蒙苍月确实把王子关在了铁笼里，只是好歹给了个帐篷遮风挡雨。

帐外两名守卫见到她，松了口气似地让开。掀开帐帘，铁笼内的景象让黎小满呼吸一滞——

夜郎王子姬昊倚坐在笼中，一袭素白单衣，月光透过帐篷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光影。他手腕和脚踝都锁着青铜镣铐，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有种被囚禁的神祇般的奇异美感。那点眉间朱砂在月光下红得惊心，衬得他肤色近乎透明。

“姑娘不必害怕。“王子开口，声音比前几日清润许多，“笼子上了咒，只困得住我，伤不了你。“

黎小满这才注意到铁笼栏杆上刻满了细小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谁...谁怕了？“她梗着脖子，把药碗从栏杆间隙递进去，“喝药。“

王子接过碗，金棕色的眸子在黎小满脸上停留片刻，突然笑了：“你身上有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

黎小满心跳漏了一拍：“胡说什么！“

“时空旅人。“王子轻啜一口汤药，面不改色，“难怪苍月姐姐的赤流印记会与你共鸣。“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王子没有回答，而是从腰间解下那半截青铜酒樽——自从他醒来，蒙苍月就允许他保留这个可疑的物品。此刻，酒樽内壁正渗出琥珀色的液体，散发出甜腻的香气。

“满月时分，它就会自动盛满酒。“王子晃了晃酒樽，“想尝尝吗？“

“不！“黎小满后退一步，“蒙苍月说那是黑祭司的诅咒。“

王子轻笑：“她是对的。但这酒也是真相。“他仰头饮尽酒液，喉结滚动间，那双金棕色眸子突然变成了完全的黑色，没有眼白，如同两口深井。

黎小满惊叫一声，帐外守卫立刻冲了进来。就在这瞬间，王子猛地抓住栏杆，黑瞳直视黎小满：“告诉苍月姐姐，子时三刻，樽中见真章。“

说完，他像断线木偶般倒在地上，酒樽滚落一旁，发出清脆的声响。

蒙苍月很快赶到。她检查了昏迷的王子，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说了什么？“她质问黎小满。

黎小满复述了王子的话，蒙苍月眼神闪烁。“子时三刻...“她捡起酒樽，此时它又干涸如初，“正好是苍星死去的时间。“

夜深人静，营地大部分人都已入睡。黎小满蜷缩在自己的小帐篷里，却怎么也睡不着。手腕上的赤流印记隐隐发烫，像是预警着什么。

帐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黎小满刚坐起身，帐帘就被掀开——是蒙苍月，一身夜行衣，银发高高束起，腰间别着那半截青铜酒樽。

“跟我来。“她简短地说。

黎小满跟着蒙苍月来到营地边缘一处僻静的小溪边。月光下，溪水银光粼粼，岸边已经摆好了几样物品：青铜酒樽、一把银质小刀、还有那个绣着星月图案的锦囊。

“他要的是我。“蒙苍月盘腿坐下，“但需要你在一旁守着。“

黎小满不安地问：“你要做什么？“

蒙苍月拔出小刀，在掌心划了一道，让鲜血滴入酒樽。“验证真相。“她说着，举起开始渗酒的青铜樽，“如果我失控，用这个。“她指了指锦囊。

酒樽很快盛满了琥珀色液体，散发出比之前更浓郁的甜香，混着血腥气。蒙苍月深吸一口气，仰头饮尽——

她的身体猛地绷直，银发无风自动，眼睛瞪大到极限。黎小满惊恐地看到，蒙苍月的瞳孔正在扩散，最后变成了和王子一样的纯黑色。

“苍...星...“蒙苍月的声音变得扭曲，像是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不...不要...“

黎小满手足无措，只能紧盯着蒙苍月的反应。突然，蒙苍月手腕上的赤流印记亮起红光，与此同时，黎小满自己的印记也开始发烫。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两人之间流动，形成一道淡红色的光幕。

光幕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一个与蒙苍月长相酷似的银发少女——显然是苍星公主——站在祭坛上，心口抵着半截青铜酒甑。她脸上没有痛苦，只有决绝。在她对面，站着黑祭司和...年轻的夜郎王子？

“为了两国...我必须这么做...“苍星的声音从光幕中传来，“姐姐会明白的...“

画面突变，黑祭司突然暴起，将整支青铜酒甑刺入苍星心口！但奇怪的是，苍星似乎早有预料，甚至主动迎了上去。酒甑刺入的瞬间，一道黑气从她心口冒出，被吸入酒甑之中。

“封印...完成了...“苍星倒下前呢喃，“告诉姐姐...不是姬昊的错...“

光幕炸裂，蒙苍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不——！“

黎小满赶紧打开锦囊，取出那缕银发按在蒙苍月额头上。银发瞬间燃烧起来，发出幽蓝的火焰，却没有灼伤皮肤。蒙苍月的眼睛逐渐恢复正常，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衣衫。

“你看到了吗？“她抓住黎小满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苍星是自愿的！她是为了封印什么...而那东西现在...“

一声刺耳的铜铃声突然划破夜空！

“黑祭司！“蒙苍月瞬间恢复警觉，一跃而起，“他感应到了酒樽的开启！“

铃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某种野兽的低吼。溪边树林中亮起一双双幽绿的眼睛——是豹子，但体型比寻常山豹大得多，肩高几乎及腰，獠牙突出唇外，滴着涎水。

“玄狰...“蒙苍月拔出长剑，“夜郎守护兽的堕落形态。黑祭司腐蚀了它们。“

黎小满腿脚发软，但仍紧握着那块青铜碎片。奇怪的是，碎片开始发热，上面的纹路亮起微光。最近的一头玄狰正要扑来，突然被碎片的光芒所慑，低吼着后退。

“跑！回营地！“蒙苍月挡在黎小满身前，“通知士兵准备——“

她的话被一阵狂风打断。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是黑祭司！他这次没戴三星堆面具，露出那张与林晓极为相似的脸，只是左半边脸布满青铜色的诡异纹路。

“把酒樽给我。“他伸出手，声音沙哑，“它本就是我打造的容器。“

蒙苍月冷笑：“来拿啊。“

黑祭司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摇动手中青铜铃。铃声如刀，黎小满顿时头痛欲裂，跪倒在地。蒙苍月也面色惨白，但依然挺立，剑尖直指黑祭司。

“顽固的且兰女人。“黑祭司叹息，“你妹妹比你聪明多了。“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蒙苍月。她挥剑冲上前，与黑祭司战作一团。剑光与铃影交错，火星四溅。周围的玄狰围成一圈，发出威胁的低吼。

黎小满挣扎着想帮忙，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铃声似乎麻痹了她的神经。就在这危急时刻，营地方向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呐喊——是且兰士兵听到动静赶来了！

黑祭司咒骂一声，突然改变策略。他猛地摇铃，所有玄狰同时扑向蒙苍月，牵制她的行动，自己则转身抓向黎小满！

“时空旅人，跟我走一趟吧！“他狞笑着，枯瘦的手指扣住黎小满的肩膀。

黎小满想挣扎，但身体仍处于麻痹状态。她眼睁睁看着黑祭司从怀中掏出一块青铜碎片——酒神谱的第三部分！碎片发出刺目的绿光，形成一个漩涡。

“不！“蒙苍月斩落最后一头玄狰，转身冲来，却为时已晚。

黑祭司带着黎小满跳入漩涡，消失前留下一句话：“想要她回来，就拿完整的酒神谱到夜郎王城交换！“

“黎小满！“蒙苍月的呼喊回荡在夜空中。

士兵们赶到时，只看到满地玄狰尸体，和跪在地上、拳头紧握的蒙苍月。她手中攥着那半截青铜酒樽，樽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裂缝，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血，又像酒。

“将军...“副官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了什么？那个现代姑娘...“

蒙苍月缓缓站起身，眼神冷得吓人：“备马。我要去见夜郎王子。“

副官大惊：“现在？太危险了！夜郎军营——“

“现在。“蒙苍月重复，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欠我一个解释，关于苍星...也关于赤流双生。“

她低头看向手腕上的印记，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如同心跳般有规律地明灭——这是与黎小满之间尚存的联系，穿越时空的羁绊。

夜风呜咽，赤水河泛起诡异的赤潮。上游某处，一座沉睡了千年的青铜祭坛正在苏醒，坛身上的纹路与黎小满手中青铜碎片上的地图完美吻合⋯⋯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