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思长明（下）

　　安桃发现李长明现在的生活寡淡的像个小老头。

除了修炼，他每天就是喝茶作画，没事儿再钓钓鱼。

安桃也无聊，她权利大，谁都怕她。她只好除修炼外都和李长明窝在一块儿。

“李长明！来来来！我捉了只鸡，咱俩烤着吃！”安桃热情招呼道。

“那是楼长老在后山养的灵鸡。我劝你把它放回去。”李长明头都没抬，继续作画。

“啊！可是我抓都抓了！”安桃撅着嘴提着鸡爪又跑了。

过了一会儿，她端来一盘烧鸡。“哎呀呀！不知道是新来的谁，修炼时一不小心把跑出来的鸡打死了。”

她握着一块鸡腿，边吃边说：“我问过楼长老了，他说可惜喽，让我烧给你吃了。”

“你看看你多瘦啊！多吃点补补！”她把鸡往李长明跟前推。

他看了一眼，吃了一个鸡翅。

“啪啪啪！”楼长老来敲门。

李长明：“进。”

楼长老：“宗主！您让我养的灵鸡丢了一只……”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桌子上的半只鸡。

李长明：“嗯，我吃了。”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李长明钓鱼每次钓了就放回去，安桃看不下去，就偷偷烤了，烤好了再骗李长明吃几口。

不管是不是灵植，哪片花开的好看就摘一把，然后送李长明几朵花。

酒窖里的酒每隔一个月就少个两坛，必定是安桃偷拿了，她也必定骗李长明喝了几口。

每每楼长老气急败坏到处追问时，安桃就跳出来说是宗主要的，不信你去看嘛！

李长明：“……”

这样的生活安逸极了，李长明想，徐清扬他是一定要杀的，但之后他就继续这样吵闹的生活也不是不可以。

安桃来了灵修宗就像土匪进了村，她就是土匪头头。

但这个土匪头头，每个月都有一天安安静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长明就更安静了，他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姐姐，今年元宵节我们出去看花灯吧！”李长明想再和她看一场花灯。

就安桃和他两个人，没有猜忌，只余心跳。

安桃打断他：“李长明，桃花开了！听说城南有一大片桃花林，我们明天去看看好不好？”

安桃的眼神有些躲闪。

几乎一瞬间李长明就断定：她在撒谎。

他不喜欢这样的安桃。但他还是回了一句：“好。”

他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旋即又笑了。

他伸手拨弄安桃耳畔的碎发，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

第二天，在城南的桃花林，李长明遇袭，好在楼长老带着一帮弟子把他们两救了回来。

只是李长明重伤，卧床三月有余。满头青丝一夜成雪。

“咳咳…”

院子里的桃树下，面色苍白的李长明一身白衣躺在摇椅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细碎的阳光透过枝桠撒在他几乎透明的脸上。

娇艳的花瓣似有意识般地飘落到他的唇瓣上，要为几乎白的像纸的他添一丝色彩。

“长明……”安桃只看一眼就觉得心疼。

自桃林刺杀后，安桃总躲着他。他们两就没好好说过话。

李长明抬眸：“安桃，过几日你生辰。你想要什么礼物？”

安桃呼出一口气：“原来是这个事啊！我没什么想要的，只想你的伤快快好起来。”

“好啊！”李长明笑道：“你来让我抱抱，我便好地快些了。”

“啊？”安桃微愣，旋即被李长明一道术法风也似地卷入怀里。

未等安桃开口，李长明便紧紧抱住她：“自受伤后总是觉得身子发寒，穿多少衣服都没用。你看起来很暖和。”

安桃倚在他胸膛，脸庞微红，手轻抚他的胸口，确实冰冷冷的。

本就心中有愧的安桃停止了挣扎：“那就一会会哦！我一会儿还有事。”

“好。”

安桃哪还有什么事，不过是借口罢了。

煦日暖阳下，李长明和安桃渐渐都睡着了。

骨节分明的双手紧紧地扣住纤细的腰肢，像是个孤独的孩子死死抱住唯一的布娃娃。

之后的安桃又咋咋呼呼起来，指挥师弟师妹们给自己布置生辰晏，过了个热热闹闹的生辰。

只是没多久，安桃被天山派奸细抓走了。

看着站在原地的李长明，楼长老问：“不追吗？咱们副宗主被抓走了哎！”

安桃到灵修宗后虽然经常偷鸡摸狗，常让楼长老头疼。但确实是让整个宗门热闹了不少，楼长老心里还是拿她当女儿疼爱的。

“不追了，她想回去就回去吧！”李长明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回走了。

明明知道她进宗门是有目的的，李长明还是让她当了副宗主。

明明知道今天遇袭是她与那些正派设计好的，他还是去了。

你到底怎么想的？李长明问自己。

他的心太乱了，答案呼之欲出，他却不敢承认。

早知道当初就不试探她了，至少会好好逛一次花灯集市的。

安桃回到天山派就有些心神不宁。她的内心很矛盾。她迫切想分辨哪些事是真，哪些事是假。

天山派已经放话要救安桃就把无敌雄霸小强功法交出来了。

那功法是李长明立派的根基。其实天山派也不确定他会不会上当。

李长明在建宗立派的时候，安桃遇见了天山派的弟子韩高。

韩高简直就是她命定的良人，不仅长得周正，人也好，关键的是他有点小钱，他也乐意为她花点小钱。

安桃受到的苦太多了，尝到了韩高给的一点甜就不愿意放手了。

她是个孤儿，她有过长达五年乞讨为生的经历。每天看人脸色，受到唾弃与打骂。

好不容易在宗门招收时测出有天赋，可她炼出的丹错误百出。她通不过测试，被赶了出来，成了散修。

好歹有了一技之长，她能养活自己了，可是药修费钱，她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就这么窘迫的她还被李长明坑了一把。

她想，就是救只猫它都懂抓只耗子报恩吧！果然人不可貌相。

她更加落魄了，韩高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看韩高倒在她家门口的时候她是不想管的。刚遇到一只白眼狼呢！

她把韩高移到路边，顺便踹了一脚，她把对李长明的气撒在他身上。现在想想她还是有点愧疚的。

没想到那一脚把韩高踹醒了。

他拽住她的衣角道：“姑娘，救救我……”

好嘛，她心善，她又救了。她后来十分感激自己那一脚，把自己的财神爷给踹醒了。

韩高对她太好了，他给她买珠钗、胭脂、罗裙，还会给她编花环。

他对她像是对一个值得爱护的女孩子，这是她所不曾拥有的。

他说：“桃桃，我要回天山派了。你和我一起吗？”

安桃乐意至极，终于可以离开这小破茅草屋了。

韩高一直和她暧昧不清，却并没有向其他人说明他俩的身份。

某天，韩高很严肃地说：“桃桃，你认识李长明吗？”

她说：“认识啊！我还救过他呢！”

他说：“李长明最近建了个邪教，到处作乱。他本就是个罪大恶极的人，被我派驱逐了。我已向长老请缨，誓死要取他狗命。”

他看着安桃道：“桃桃，你帮帮我！事成之后我便娶你，和你做一对神仙眷侣，好不好？”

然后安桃就去了灵修宗。

她每月写一封密信报告近况与完善灵修宗地图。

可是，李长明不是坏人啊！她能感觉到的。

在李长明的自述里，他才是那个被伤害的人啊！他很可怜的，完全不像韩高口中十恶不赦的人。

可是韩高却说：“桃桃，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可怕的人越擅长影藏真实的自己。”

安桃回到天山派的第三天，天山派掌门徐清扬暴毙。

他是怎么暴毙的呢？

原来李长明在安桃身上贴了一张机关纸符，半夜他操控纸符化为鸟，飞去徐清扬的住处。

那机关纸符里有天下奇毒半叶落秋，只一点点就让徐清扬当场暴毙。

李长明杀人了！他利用我杀人了！

安桃快急疯了，她间接害死了掌门，韩高会怎么看她？她会被处死吗？韩高会救她吗？

没等她理清来龙去脉，李长明就来接她了。

李长明放话：“我的机关纸符还在你们天山派，下一个死的是谁就不知道了。不想死的话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二长老怕极了，他知道李长明是来复仇的，他连忙答应。

“我的仇人不止徐清扬一个，现在他死了。其他人我可以不追究，我可以把机关纸符毁掉。但你们得停止打压灵修宗。”李长明道。

二长老连连答应，只求把这杀神请走。

李长明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问：“安桃，你不跟我走吗？”

安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韩高一把推到李长明跟前。像是生怕扯上半毛钱关系。

她又回到灵修宗了。

只是这次气氛有些沉重，她知道李长明利用她杀人后有些害怕他了。

李长明好像真是个坏人。

可是李长明对她越来越好。他教她修炼，主动给她烧鸡吃，还把酒窖的钥匙交给她，让她敞开了喝。

一天半夜，她睡的迷迷糊糊，感觉到李长明跑过来给她掖被角，掖完还不走，就盯着她看。

这给她吓得一激灵。

“李长明，你有事吗？”安桃干脆坐起来问他。

“我冷。”说着李长明就伸出双手要抱安桃。

安桃一把推开：“李长明，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罕见地愣住了，半晌，他点点头。

安桃有些难过地说：“可是现在我有些害怕你了。”

李长明听后，身影一颤，喉咙发紧，说不出一句话，转身走了。

安桃知道，她曾喜欢过李长明的，她在灵修宗的半年里过的很开心，这全得益于李长明的放纵。

要是她没遇到韩高，要是她没答应韩高，她说不定真的愿意一辈子待在灵修宗，愿意和李长明过一辈子。

可是现在她害怕他。

…………

安桃把毒丹递给李长明的时候，心里面一抽一抽地疼。

她希望他把这毒丹打落，又希望他把毒丹吃下去。

对她的犹豫，李长明好像全然不觉，他很自然地接过毒丹，一口吞了下去。

他一把把安桃拉到怀里，他笑着说：“安桃，你不要怕我啊！”

随后他又在安桃耳边交代了些话。

安桃听完只觉耳朵一阵嗡鸣，内心却在疯狂叫嚣：

他知道这是毒丹！他知道天山派又让她杀他！

安桃在他怀里颤抖得厉害，心脏不再是一抽一抽的疼了，而是像是要死掉一样疼。

然而死掉的是李长明，他的灵魂被毒丹里藏着的三道上古剑气震的粉碎。

就算是无敌雄霸小强功法也没办法救他了。

世上再也没有李长明了。

他说，他说的都是真的，徐清扬真的不是好人。他让我可以去看看徐清扬的尸体，里面有他的内丹。

他说他对不起我，不应该利用我报仇。

他说他已经偷偷写好遗书了，灵修宗会认我为宗主。

而无敌雄霸小强功法他早就送给我了，就藏在他送我的生辰礼物梳妆盒底座内。

他还说，韩高不是好人，一个真正爱我的人是舍不得让我以身犯险的，他利用我后就后悔了，那比他被杀了还难受。

他让我为他守孝三年，只要三年。

既害怕我把他忘了，又害怕我忘不掉他。

他最后说：“安桃，还好最后杀我的人是你。”

安桃带着哭腔：“李长明！你好自私啊……你至少问问我啊！我真的……真的不想要你的命啊！”

我杀了罪大恶极、人人喊打的李长明，还收服了灵修宗，一时间人人拍手称赞，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韩高向我求亲，我拒绝了。

我想我喜欢的可能是他的钱，也可能是太需要一个依靠，但现在我有整个灵修宗了。

李长明的头七那天，我杀到了天山派，让他们挖出徐清扬的尸体。

我当众剖了他的肚子。

长明，你的内丹果然在他身体里。

我帮你找回了清白，拿走了你的内丹。

可那又怎样呢？旁观者不过是在闲暇之余又多了一个传闻罢了。

灵修宗还在，我也还在，但我的李长明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