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重返20岁的白月光（二）

　　周六早晨，牛小马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达了校门口的公交站。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微风送来桂花香甜的气息。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今天要做一个简单的任务伙伴，不越界，不暗示，不给未来埋下种子。

嘿，等很久了吗？丁宁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牛小马转身，准备好的客套话瞬间卡在喉咙里——她穿了一件淡蓝色的毛衣，正是日记里提到的那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美得让人心碎。

刚到。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我们坐哪路车？

丁宁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本地人吗？应该比我熟才对。

我平时都打车去。他给失误随口编了个借口。

公交车上，丁宁宁主动坐在他旁边，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牛小马僵硬地靠着窗，尽量不碰到她的肩膀。这与记忆中的场景截然相反——当年是他千方百计找借口靠近她，而现在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丁宁宁突然问道。

牛小马心头一跳：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感觉...她歪着头思考了一下，你有时候像个大叔一样成熟，有时候又比大一新生还懵懂。而且你总用那种...很复杂的眼神看我。

我确实经历过一些事。他谨慎地选择着词语，但不太方便说。

丁宁宁点点头，出乎意料地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秘密。不过...她顿了顿，如果你需要倾诉，我是个很好的听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牛小马记忆的闸门。在原本的时间线上，丁宁宁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是他们关系升温的开始。他的心一阵抽痛——即使刻意保持距离，命运的齿轮似乎仍在向相同的方向转动。

批发市场里，他们高效地完成了采购任务。牛小马刻意保持着专业的态度，只讨论工作不涉及私人话题。但当他扛起一大箱装饰材料时，丁宁宁突然伸手帮他托了一下底部。

小心，这个角很锋利。她的手指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腕，留下一阵微妙的触感。

牛小马愣住了。这个场景太过熟悉——在原本的时间线上，正是在这个动作后，他鼓起勇气邀请她去喝奶茶，然后...

任务完成得比预期快呢。丁宁宁看了看表，要不要去喝点东西？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奶茶店。

历史正在重演，只是角色互换了。牛小马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看到命运女神在对他狡黠地微笑。他可以拒绝，切断这个关键节点，彻底改变未来。但当他看着丁宁宁期待的眼神，所有理智的打算都烟消云散。

好啊。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奶茶店里，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桌面上，形成一片明亮的光斑。丁宁宁点了珍珠奶茶，牛小马记得她喜欢多加珍珠，于是主动对店员说：她的那份珍珠加倍。

丁宁宁惊讶地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多加珍珠？

牛小马的手一抖，差点打翻水杯。又一次失误，他懊恼地想。在原本的时间线上，他是在第三次一起喝奶茶时才发现她这个喜好的。

猜的。他无力地重复着这个已经站不住脚的借口。

丁宁宁放下奶茶，直视着他的眼睛：牛小马，我们以前见过吗？不是在社团，是在更早之前。

牛小马的心跳如鼓。她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他应该否认，搪塞过去，但他突然厌倦了谎言。也许告诉她真相才是正确的选择？也许这个时空的丁宁宁能够理解？

如果我说...他深吸一口气，我来自未来，你相信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丁宁宁的表情从好奇变成了困惑，然后是担忧。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还是最近压力太大？

牛小马苦笑着摇摇头：就知道你不会信。忘了吧，我开玩笑的。

但丁宁宁没有笑。她若有所思地搅动着奶茶里的珍珠：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也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某个场景曾经发生过，或者某个人我应该很熟悉...她抬起头，这几天见到你时，我总有这种感觉。

牛小马的血液瞬间凝固。难道不只是他一个人有记忆？难道时空穿越影响了丁宁宁的认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牛小马皱眉接听，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牛小马同学，我是物理系的张教授。有些关于时空悖论的问题想和你讨论，方便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吗？

牛小马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张教授？物理系？时空悖论？这不可能是个巧合。

怎么了？丁宁宁关切地问。

牛小马机械地捡起手机，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这个张教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联系他？更重要的是——对方怎么知道他的秘密？

我得去趟物理系。他站起身，声音干涩，有个教授找我。

丁宁宁也跟着站起来：我陪你去吧。你脸色很差。

牛小马想拒绝，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犯了某种宇宙法则，而这个神秘的张教授，或许正是来纠正错误的人。

走出奶茶店时，一阵强风突然刮过，卷起地上的落叶。牛小马恍惚间看到那些树叶在空中组成了一个模糊的钟表形状，然后又散开消失。

牛小马站在张教授办公室门前，手指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轻敲了三下门，那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门内传来张教授熟悉的请进声，却让他的心跳漏了半拍。

门开的一瞬间，牛小马感到一阵眩晕。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那个低头翻阅资料的女孩

身上——陈娜，他未来的妻子，此刻正以20岁的模样出现在他眼前。利落的长直发，额前几缕碎发被阳光染成金色，修长的手指正翻动着一本《量子力学导论》。

牛小马同学你来了，张教授从办公桌后站起来，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听说你对物理方面也感兴趣，刚好有一个比赛需要你协助，这是物理系的陈娜同学，你们合作拿下这次的大奖吧。

牛小马已经听不到张教授后面的话了。他的世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陈娜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她抬起头，那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里带着礼貌而疏离的笑意——那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你好，我是物理系大一的陈娜。她伸出手，声音清脆得像山间溪流。

牛小马机械地握住她的手，那触感让他喉咙发紧。20岁的陈娜，手指还没有后来做家务留下的茧子，皮肤光滑细腻。他突然想起2035年冬天的深夜，陈娜在厨房一边做第二天的便当一边核对账本的样子，那时她的手指关节已经因为常年浸泡在冷水中而微微变形。

我...我是计算机系的牛小马。他艰难地挤出这句话，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张教授还在说着比赛的事宜，但牛小马的注意力正被窗外的丁宁宁和屋内的陈娜左右，大学时代的白月光和同甘共苦的接发妻，牛小马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丁宁宁和陈娜，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命运给了他一个荒诞的礼物——让她们同时出现在他面前。

牛同学？你在听吗？陈娜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她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抱歉，我走神了。牛小马勉强笑了笑，却感到眼眶发热。他看着陈娜年轻的脸庞，想起她为他放弃的国外高薪工作，想起她生完二胎后还要做两份兼职补贴家用的日子，想起无数个深夜她等他加班回来时疲惫却依然温柔的笑容。

比赛资料在这里，你们可以先看看。张教授递过一个文件夹，下周三前把初步方案交给我。

牛小马接过文件夹，手指不自觉地颤抖。他偷瞄陈娜的侧脸，那线条柔和而坚定，还没有被生活的重担刻下痕迹。一种强烈的保护欲突然涌上心头——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她经历那些艰辛。

走出办公室，牛小马鼓起勇气：陈同学，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讨论一下比赛的事？

陈娜看了看手表：现在？我三点有课。

那课后？图书馆？牛小马急切地问，声音里的渴望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陈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被他的热情弄得有些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五点半，物理馆旁边的咖啡厅。

牛小马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前世他们相识时，陈娜已经是职场精英，自信干练。而现在的她，身上还带着校园里特有的青涩与朝气，却已经有了后来那种专注认真的神态。

他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物理系教学楼前。透过玻璃窗，他看见陈娜正坐在教室里，认真记着笔记，时而抬头思考，时而快速书写。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美得像一幅画。

嘿，小马！发什么呆呢？室友王峰突然拍了他肩膀一下，听说你要和物理系的陈娜组队？那可是系里有名的学霸加系花啊！

牛小马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王峰，看到丁宁宁正从图书馆走出来，白色的连衣裙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前世，他曾经无数次这样远远地看着她，将那份暗恋深埋心底。而现在，当他再次看到丁宁宁时，心中却不再有曾经的悸动。

你知道吗，牛小马突然开口，有时候我们以为的白月光，可能只是青春的一个幻影。

王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没事吧？怎么突然这么哲学？

牛小马摇摇头，目光重新回到教室里的陈娜身上。他想起他们结婚八周年那天，陈娜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晚餐，两个孩子围着她转，而她脸上始终带着满足的微笑。那一刻他突然明白，真正的爱情不是轰轰烈烈的激情，而是日复一日的陪伴与付出。

下午五点二十分，牛小马提前十分钟到达了咖啡厅。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两杯咖啡——一杯美式，一杯拿铁加双份糖，正是陈娜多年来的习惯。

陈娜准时出现，看到桌上的咖啡时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拿铁加双糖？

牛小马心跳漏了一拍，急忙掩饰：猜的，女生一般都喜欢甜一点的。

陈娜不置可否地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关于这个比赛，我有些想法...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们热烈地讨论着比赛方案。牛小马惊讶地发现，20岁的陈娜已经展现出后来那种敏锐的思维和严谨的态度，只是少了几分职场历练后的圆滑。他故意提出几个专业问题，看着她眼睛发亮、滔滔不绝解释的样子，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你懂得挺多的嘛，讨论结束时陈娜意外地看着他，不像一般的计算机系学生。

牛小马微笑：我对物理一直很感兴趣。这是实话，前世正是因为共同的科学兴趣，他们才有机会相识。

走出咖啡厅时，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牛小马鼓起勇气：明天继续讨论吗？

陈娜犹豫了一下：明天我有实验...

我可以等你做完实验，牛小马迅速接话，我对你们的实验室很感兴趣。

陈娜惊讶地看着他，突然笑了：你真是个奇怪的人，牛小马。

那笑容让牛小马的心脏几乎停跳——明亮、真诚，还没有被生活的重担磨去光彩。他多想告诉她，在另一个时空里，他们已经共同走过了近十个春秋；多想告诉她，她将来会有多么优秀却又多么辛苦；多想现在就承诺，这一世绝不会再让她独自承担那么多。

但他只是说：明天见，陈娜。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牛小马握紧了拳头。这一次，他会从一开始就珍惜她，爱护她，不让她再为家庭牺牲自己的事业和梦想…

2039年的春天如约而至。城郊的樱花园里，牛小马正忙着架设烧烤架。七岁的女儿小布丁和五岁的儿子小末在草地上追逐着泡泡，笑声清脆悦耳。

小心点，别跑太远！陈娜坐在野餐垫上喊道，手里还在整理着水果沙拉。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35岁的她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笑起来时依然明亮动人。

牛小马走过去，轻轻拨弄她额头上的发丝：累了吗？我来弄吧。

陈娜摇摇头，眼中满是幸福：不累，看着你们三个，我怎么会累？她伸手抚平牛小马衣领的褶皱，记得多涂点防晒霜，今天紫外线很强。

远处，王峰左手拉着野餐车，右手牵着丁宁宁，身后跟着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正朝他们走来。丁宁宁看到牛小马一家，微笑着挥手致意。

牛小马也挥手回应，心中一片平静。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白月光，如今只是老友的妻子。而真正与他共度风雨、分享生活的，是眼前这个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

爸爸！看我吹的泡泡有多大！小布丁跑过来，兴奋地拉他的衣角。

牛小马蹲下身，将女儿拥入怀中，目光越过她的小脑袋，与陈娜温柔的眼神相遇。那一刻，他感谢那个让他回到过去的奇迹，让他有机会从一开始就做出正确的选择，不再错过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陈娜走过来，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抚摸女儿的头发：怎么了？突然这么感性？

牛小马摇摇头，将妻子和女儿一起搂住：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你们真好。到底是几世修来的福才会在今生遇见你们啊！

阳光洒在这一家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融合在一起，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延伸到时间的尽头。牛小马沐浴在阳光和微风里，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切的人间美好，舒舒服服的打起了盹儿。

先别睡，快醒醒！耳边响起熟悉的呼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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