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顺理成章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沈桃所说已让沈太夫人捶胸顿足，如今她还想发难，邓太夫人更是被气得咳喘起来，丁妈妈则连忙将沈桃拉了回来。

“你从小便是这样，争强好胜，不自量力。你自知论相貌比不过她们，便去比首饰，比衣裳。

“当时我还道你是姑娘家心性，长大了懂事便自然会改。谁知后来你变本加厉，去和你大姐比名声，和你二姐比夫婿。

“我当时说了你好几回，直到你嫁了给康家姑爷，我才放下心来。可你看看这几年，你瞧不起这个瞧不上那个，像是天王老子都比不过你家的帆哥儿，将他说得天上有地下无，可你自己呢？你又是怎么作践他的？”

面对母亲的指责，沈桃一时愣住了，脸上挂着泪痕，隔了一会儿才道：“我，我都是为了他好！”

“胡说八道！”邓太夫人斥道，“你为的是你自己！你是见自己这辈子怎么都比不过你那两个姐姐，便生个儿子让他替你去比。

“女儿啊，你是不是怪母亲将你生得不好？可你已贵为灵玉山庄的千金小姐，就是比公主也不差啊，你，你这是何苦啊？”

太夫人说着也不禁流下泪来，伸手去抱跪坐在独自落泪的沈桃。

后者只一边哭一边念叨着：“母亲，我该怎么办啊？”

母女俩哭作一团也抱作一团。

沈展玦也不愿再作停留，拱手向丁妈妈示意，便默默告退。

霍泉和智铃儿自然也跟在他身后一路回到了他所住的院子。

院子内阳光依旧，草长莺飞，就和他们离开前一样。

只是这一来一去，他们心情都沉重不少。

“沈兄弟，康家小少爷的事，该与你无关吧？”

霍泉打破了三人间的沉默，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令康思帆出事的是凤仪院的花魁，而他在离开景盟前，正是负责管理凤仪院的相应事宜。

从那天也可看出，他与那凤仙还颇为熟悉。

最重要的是，他决意报仇。

很多时候，比如他在透露自己想法时的冷漠，比如他为达到目的不惜伤及自身，都让霍泉觉得他会不惜一切铲除康星桥。

所以牺牲一个人又有什么所谓？

沈展玦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狠戾，笑问：“霍兄是觉得，为了除掉康星桥，我会连他无辜的孩子也不放过？”

事实上就连霍泉想到这样一种可能性时也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他心里不愿意相信他会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只是这一连串的事情，不得不叫他往这方面去想。

可从沈桃的话中听来，无论是康思帆去凤仪院，还是吸食五石散的事，听起来都是他自愿而为之。

就算要怪那花魁凤仙，人家最开始也是好言相劝的，怪也只怪他自己。

这一切都似乎顺理成章，所有人都不是刻意而为，但又似乎每个人都有可被苛责的地方……

望向他那向深渊一般的双眸，霍泉不禁怀疑，他眼中流露出对康思帆的情谊，究竟是冰山一角还是冰山的全貌呢？

但很快，他便将这一分怀疑也抛诸脑后。

他哈哈一笑：“不过是习惯，循例问问罢了。兄弟既然身上有伤，不日又将出门远行，自当好好歇息，愚兄便不做叨扰了。烦请代为通传，霍泉先告辞了。”

他们都知道，他之后会去找凤仪院的凤仙姑娘问话。

可当他去到凤仪院时，只听闻凤仙早在听闻康思帆陷入昏迷时便已然被赎身，逃之夭夭了。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沈桃大闹一场后得沈太夫人安抚，沈家也慢慢恢复平静。

太夫人让下人给她梳妆打扮好，随后便让人送她回府。

晚饭后，太夫人便着人去请沈展玦过来说话。

沈展玦见面便照常行礼，似全无上午的不愉快。

“今日发生之事，你那兄弟没有说什么吧？”

沈展玦回话道：“祖母放心，霍兄不是那等说闲话嚼舌根之人。”

“哎，我倒不是担心他嚼舌根。出了这档子事，叫人家看笑话啊！”

沈展玦静静听着，烛火明灭映照不出他的神情。

沈太夫人悠悠叹了一口气：“你这姑母啊，一辈子都是这样刁蛮不饶人的脾性。

“从小，看到旁人对你另外那两个姑母多夸赞两句，就像别人羞辱了她一样。怪只怪我与你祖父将她给娇纵坏了。

“再加上你爹性情亲厚，凡事都对这个妹妹多加忍让，才叫她变得现在这样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你们是见过大世面的，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邓太夫人将手搭在孙子的手上，一双遍布皱纹，一双莹白如玉健壮有力，一老一少，交织出奇异的画面。

沈展玦沉吟许久，也叹了口气道：“姑母是长辈，如何待我，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可她今日当着外人的面说我爹娘，还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我真怕有一日，哎，祸从口出啊……”

“所以为了避免今后这类事再发生，祖母才想请你这做侄子的担待担待……”邓太夫人顿了顿，又抬手抚了抚孙子的脸，“脸上没事了吧？”

沈展玦淡然一笑道：“没事，姑母舍不得用劲，再加上娘亲是人送了些膏药过来，祖母不必担心。”

太夫人也笑道：“那就好，可别伤了我孙儿这般俊俏的一张脸。还没娶妻呢！”

祖孙俩都笑了起来，笑够了，太夫人的脸便又垮了下来，显出平日里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叫人一看便猜到她是为了家里儿孙操碎了心。

她很自然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我偏宠你的姑母们，你娘亲心中自是不痛快的。我说话她不爱听，你替我多哄哄你娘，有什么要的只管吩咐人与我说。”

沈展玦宽慰道：“这怎么会呢？大家都是一家人，祖母今日已经为姑母的事够操心了，就不用为这小事伤神了。”说着他也站起了身，“时候不早，孙儿还是不打扰祖母了。”

随即嘱咐丁妈妈照顾好太夫人后，便告辞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