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服食药散

　　循声望去，只见邓太夫人在丁妈妈搀扶下出现在通往内院的厅门。

她一脸的哀痛愤怒，显是已听见姑嫂之间的争吵。

至于听到多少已不重要，从哪儿开始都一样不堪入耳。

沈桃一见母亲到来，多日的委屈迸发，连忙扑到其跟前，浑如未出阁那般撒娇。

可还没等她开口诉说，邓太夫人抬手便是一巴掌：“你幼时我未曾对你好好管教，才酿成你这刁蛮任性的这般模样，欺辱侄儿嫂子！”

她显然被女儿气得不轻。

邓太夫人听她说出这般腌臢的话来就已是浑身发颤，打了她一巴掌后更是气得支撑不住跌坐到椅上。

沈桃脸上红掌印显，吃痛下方放声大哭起来：“是，是这……这贱人……”

甫一出声，丁妈妈连忙制止道：“桃夫人莫要再惹怒太夫人了！康小少爷究竟发生了什么叫您如此失去分寸？”

她们说话间，云夫人却全不在意，冷哼一声，便去关心自己儿子挨的那一巴掌伤着了没有。

沈桃再如何癫狂蛮横也只是一个普通妇人，在沈展玦一身精纯灵气面前，这一巴掌也只起到羞辱的作用。

就连在他脸上留下五指印的资格都没有。

可云夫人不顾自己发髻凌乱，只担心儿子是否受伤，都叫在场众人心头一酸。

沈展玦只拍了拍他娘亲的手，安抚几句便请林妈妈先让娘亲回屋梳洗。

另一边，听丁妈妈这么问，沈桃则哭着将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原来康思帆醒来以后既羞且悔，在父母再三追问下，便将事情原委都说了。

他从小都受母亲的摆弄。

虽然不喜欢，但每每都屈服于沈桃为他好的名义。

久而久之，便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子。

像这次，他根本就对习武没有半分兴趣。

可自从在湄山遭人绑架，父母便一直提心吊胆，要他学防身之术，他又如何能拒绝。

可是他的表哥，还有那个神捕霍泉，他们能看出来真实的自己。

他们也并不责怪他软弱，反而还费尽心思给自己争取自由自在出游的机会。

那是他头一回亲自感受到世间的美好。

沈桃听到这些，心中自不好受。

想自己从他出生以来便殚精竭虑培育他成材。

可他倒好，非但不对自己心怀感恩，叫人家带出去玩几日，就连自己亲妈都忘了。

可儿子毕竟刚刚苏醒，丈夫在旁克制着，她才将责备的话忍住了。

“若不是你们两人，我帆儿怎会经受这些事！”

此际沈桃瘫坐在沈太夫人脚边，妆也哭花了，狠狠地剜了两人一眼，真如疯魔了一般。

霍泉则道：“正如思帆所说，我们不过带他外出游玩一番，就算是我们瞒骗了夫人，何至于将他带坏呢？”

沈桃正要站起来怒斥他们，却被邓太夫人按下去：“你说完！一辈子争强好胜，帆儿是让你这个当妈的给教坏的！”

沈桃被自己的母亲这么一批，虽然委屈，也不敢再顶撞，只把康思帆的话继续说给众人听。

随着沈桃继续述说，霍泉也理解了为什么沈桃会指责他们。

只是，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这样的变故！

这其中的关键便是他们在青龙酒楼遇到的凤仪院花魁，凤仙姑娘。

虽只是一瞬的接触，但堂堂花魁的一颦一笑，已足以俘获康思帆那颗血气方刚的少年心。

所以当他们以为他已经回家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借着归还手帕的名义去凤仪院见凤仙了。

没想到这貌美的花魁凤仙，极为温婉贤淑。

归还手帕这件小事，也不因康思帆年纪尚轻便敷衍了事，反倒是郑重其事，将其奉为上宾。

而年青的康思帆既心悦于她，又见她待自己甚好，心中便不禁想与她亲近。

随后他更是日日偷跑到凤仪院去见她，对父母则说是沈展玦带着他去同霍泉学习，对沈展玦则说父母已不答应自己跟他们出去胡闹。

这样左右蒙骗，竟真成就了一段欢愉时光。

而与这凤仙的日渐相处中，他也学会了服食五石散。

初时只是少许，得到飘飘欲仙无忧无虑的快乐之余，他还感到自己身体壮健了些。

想到此药能让自己变得强壮，那不正与母亲强迫自己习武的用意殊途同归了么？

因而他便向凤仙讨要了许多存放家中。

为避免他贪慕服药的欢愉，凤仙也曾千叮万嘱不可过量服用。

只是后来有一日，他没注意偷偷藏于家中的五石散已经用完。

不巧母亲也不准许他再出门胡混，派人日夜监视盯踪。

如换作是以前，倒还没有什么。

可他既出去过、自由过，又怎能再度忍受这样的拘束？

加上五石散的瘾也上来了，所以他心里百感交集。

一边恼母亲将自己看管犯人似的看管自己，一边恨自己为什么不敢反抗。

再就是抓心挠肝渴望见上美人凤仙一面，更重要的是吸上这五石散一口。

反复煎熬下数日，他终于失去了平日的理智，不顾后果从家中偷跑了出来。

接过了五石散，康思帆就如久旱逢甘露，什么忠告通通抛诸脑后，方造成这样的局面。

沈桃说到这已经是又羞又怒了，她泪流满面，拉扯着邓太夫人的裙脚：“母亲……你是知道的！帆儿向来单纯，如果不是他们，不是他们带他到外面鬼混的话，怎么会生出这样有辱门楣的丑事来！”

她朝沈霍二人厉喝，睁大的眼仿佛要喷出仇恨之火将两人吞没。

霍泉心里有几分内疚。

他们怎会意识不到这个美艳花魁对情窦初开少年的杀伤力？

他看了一眼沈展玦，只见他一脸冷漠，淡然道：“我与霍兄确实该对此事负一定责任。可是从表弟的话听来，姑母的过错似乎远胜我俩，这又怎么说是我们的过错？”

“你！”

确实。

康思帆在述说完这一切之后也向父母请求千万不要责怪沈霍二人。

康星桥为让他安心休养，也作代表答应了。

可是沈桃却想，不去怪他们，难道怪我这个当妈的么？

怪我这个当妈的，逼你喘不过气来，逼你去找婊子妓女谈心，逼你去吸毒么？

她素来将康思帆当作心尖上的宝贝，在知道他因吸食五石散而昏迷不醒时便已是如遭雷击。

等到他醒来，她又多希望他说的是被人下毒，而不是现在这样，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的埋怨……

这所发生的一切，都足以让任何一个母亲崩溃。

更何况是沈桃这样一个望子成龙的母亲？

她还要为让康思帆好好调养身子而装作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