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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情窦初开

书名:弥楼传 分类:仙侠 作者:林慕童 更新时间:2025-04-14 20: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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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挂中天,夜凉如水。

凝露点点沾湿了屋外那成片的蓬莱紫。

泽卿在老屋外来回踱着步,额上沁着薄薄的汗珠。他凝视着身前这朵散发着异香的蓬莱紫,只觉得那嫩粉色的花蕊宛如鬼魅般咧着嘴在对他笑,不由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的杯弓蛇影。

缙云开门出来,只披了件单衣,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他见着泽卿也是一愣,出口问道:“怎得有事寻我?”

“缙云兄,有件事想……”泽卿来回摩挲着指尖,犹豫再三:“还想请你一定要帮我。”

“进屋说吧,外头凉。”缙云回道。

“在这里说就好。”泽卿正色道:“我想学吹笛——请缙云兄教我。”

“噢?”缙云浅浅一笑,口中却疑道:“怎得?突然想学这些?”

“因为……因为……稚棠喜欢。”泽卿轻声答着。

夜深月明,泽卿背光而立,看不清表情,只听他声音越来越轻,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缙云深吸了口气,没有出声。

夜半的云梦泽静谧安宁,空旷的老屋外只剩蓬莱紫随着风儿肆意舞动。泽卿听得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他调整下呼吸又道:“她曾说最喜欢听你吹曲子,所以我也想跟您学,待学成后——吹给她听。”

缙云看着泽卿清澈的眸子,良久才问道:“你——对她有意?”

“是!”泽卿脱口而出,随即被自己的声音惊住,仓皇后退半步。

他攥紧衣角,语气急促如辩解:“不……我的意思是,稚棠天真烂漫,任谁都会想护她周全。”夜风掠过他颤抖的肩头,泽卿呢喃道:“我……我只是其中之一。”

缙云肩头披的单衣被风吹落了下来,他将单衣重新拢好,安静地坐在石凳上,问道:“她——可知你的心意?”

泽卿摇了摇头道:“年幼时,我曾在九皋泽救过她,那时我便对她……”他脸色泛红,轻声又道:“这些年我总想着……若我的身体能再好些……或许……或许该试着求一个答案。”

缙云没有正眼看他,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聚在冰凉的石桌上,只听他说年幼相救一事时睫毛才微微颤了颤。

良久,他长吁一口气,微微笑道:“这事还是要靠你自己,稚棠虽说由我启蒙,但我们之间却并无师徒的缘份,我不好插手。”

“这……”泽卿未料缙云会给自己一枚软钉,一时无言,尴尬得不知如何自处。

缙云口中缓缓传出一句:“不过,我会尽量帮你。”

***

云麓山,南门府。

“这酪饼需用霜华浸过的银叶裹着,皎皎曾提过那梓潼山的水总带有三分苦味。”令仪阁内,琼玉来回奔走,正忙着给稚棠准备吃食,案上玲珑宝袋鼓如满月,倒似要将整个令仪阁的牵挂都装进去。

“叔母,您别如此费心了,我看定是皎皎又嫌山居清寂,变着法儿讨零嘴呢。”舜英在一旁笑脸盈盈,可双手却不曾停下,想到什么仍往宝袋里塞。

前几日,她收到小云燕传回的口信,便决定去上仪洲走上一遭。其实,她是存了自己的小心思的,近日里墨骁出了须弥仙山云游历练,舜英长久没有他的消息,心中很是忧心。而平日里叔叔叔母看得严,她并不能象寻常孩子般随心所欲来去自如。这次稚棠的口信叔母也是亲耳听见的,这当娘的心里总爱捕风捉影,担心稚棠出事,便立刻遣了舜英过去瞧瞧,正好也随了舜英的心意,所以格外积极了些。

琼玉捏了个诀儿,将玲珑宝袋收紧,递给舜英:“英儿,待会儿我让你叔叔择几个朱雀营的人随你一块儿去,你一个女孩子家出门在外总是不太方便。”

“叔母不必担心,英儿此番前去是循着常走的商道而行,沿途皆是熟识的驿站。若真遇变故,定会燃朱雀羽传讯回来。”

琼玉心想:舜英的法术是随了她母亲的,关键时刻拿得出手,且她性子稳重,也出不了什么岔子,便再叮嘱道:“罢了,第一次独自出远门,你要万事小心。”

舜英柔声回道:“叔母放心,舜英懂得照顾自己。”

这句话却是触了琼玉的心,她轻叹一声,搅动了香炉余烟,恍惚间见得雅茹阿姊的眉眼。多年前也是这般,那个执意要去南赡部洲的女子,将襁褓中的婴孩托付给她时,玲珑宝袋里同样塞满雪酥酪。“你呀,像足了你母亲,她年轻时总是想出了这须弥山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族里人怎么劝都劝不住。”

“母亲确实是这样的人。”舜英思索片刻后道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不过,英儿相信她从未后悔过。”

她打从出生起,便未见过父亲,母亲也从未向她提起过父亲。她虽然心里好奇,但长久以来的期望一直得不到回应后便也失了兴趣,只不过从日常琐碎中得知父亲与母亲就是在南赡部洲相识的。所以当皋陶伯伯将母亲派出云麓山时,她反而觉得母亲的内心是甘愿的。

晨光初破云麓时,舜英已蘸着朝露往西行去。此时凡间已过仲夏,天气有些闷热,幸得梓潼山上翠竹成林,郁郁高耸间,宛若一道天然屏障,将暑热隔开,生些凉意。

“好个清凉地界。”舜英不禁心中赞叹。

未到山腰,山中忽飘来双笛和鸣。舜英驻足细辨,高音如碎玉落冰盘,低调却似钝刀刮竹——这般悬殊的合奏倒勾起她三分好奇。踏过三折松影,果然见到前方八角亭内一玄衣男子手执玉笛斜倚石栏,十指起落间音律自成风流;身侧白衣少年攥着只青竹笛,额角细汗已浸透鬓发,虽调已成曲,但可能气息不足,跟上节奏仍稍显吃力。

待再细看,舜英却已认出,那狼狈拭笛的少年,分明是许久未见的泽卿。

玄衣男子玉笛尚未离唇,眼波已扫过亭外少女。待《鹤冲霄》最后一个颤音消散在暮色里,方抬颌示礼。舜英见他眉宇间气定神闲,似有松风漱玉之象,宛若某座云阙里逃出来的谪仙客。

“泽卿公子何时改修音律了?”舜英在身后笑问。

“舜英姐!”泽卿回头见着是她,欣喜得险些撞翻案上香炉,袖口云纹沾了半片香灰,“你怎寻到梓潼山来了?”

“替叔母查岗。”舜英屈膝还礼,目光掠过玄衣男子,打趣道,“若皎皎把须罗南门的脸面当纸鸢放,我这做姐姐的可得提前收线。”

缙云嘴角微扬,“稚棠性子虽不安静,但也知分寸,请勿挂心。”

舜英笑问:“这位可是了尘师兄?”缙云未答,身旁的泽卿却截口道:“舜英姐猜错了,这位是玄禹道君请来专教稚棠的——”

缙云拱手:“在下缙云。”

舜英见缙云相貌不凡,心中联想到稚棠所提的魔障,又想着刚才那琳琅悦耳,余音绕梁的笛声,便更确信几分,不禁莞尔一笑道:“原是缙云公子,在下须罗东门舜英,前岁稚棠妹妹信中曾盛赞有位笛师,能教顽石开窍、铁树生花。今日一见果真不虚。”

缙云的笑像蜻蜓点水,涟漪未起便散了。舜英又和泽卿闲聊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缙云望着舜英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没了再吹奏的心思。

***

据《灵木·熹满园》所载:百年前的六月十五,长留山三仙史明昀、翙兮、青洛神君各自取心头血浇灌昼夜树树苗——明昀神君以天族血脉凝玄金之气,翙兮神君化剑气为月白霜华,青洛神君聚血气成朱砂灵息。三股真元交汇之际,恰逢子时凝露降世,树苗受天地至阴滋养萌发新芽。

昼夜树每逢百年周期轮回,于栽种日子时涌现镜面花。此花可以栽树人真气催动开启,以观前事。

今日便是六月十五,子时。

善见城,熹满园,昼夜树下。

昭临帝君指尖真气流转至树干之上,镜面花双重晶瓣自树心绽开,花蕊中浮起一团混沌雾气——那是被光阴腌渍过的旧事,裹着草木清气与花香弥散开来。

第一片晶瓣绽开,雾气聚成少年青洛的背影。他赤足踩在谯明山瀑布边的青石上,手中握着一柄犀角梳,正细细理顺翙兮散落肩头的黑发。水声轰鸣中,青洛突然凑近翙兮耳畔笑道:“师兄的头发比天蚕丝还滑,不如以后师弟我日日替你梳?”镜面忽地一颤,映出明昀彼时藏身的老松——原来他早立在虬枝后,看着师弟指尖缠绕的发帛没入翙兮后颈,看着翙兮向来淡淡的眉目化作春水潺潺。

第二片晶瓣应声舒展,雾气再涌时已染了胭脂色。

青罗裙,金步摇,青洛从屏风后探出半张脸时,翙兮手中的茶盏忽地溅湿了前襟。

“南斗星君寿宴要仙娥献舞,师兄替我瞧瞧……这装扮可像天外天的仙娥?”青洛拎着裙裾转圈的影子被烛光揉碎在窗棂上,翙兮喉结滚动着别开脸,“胡闹!”“哪里胡闹?”青洛故意踩住裙摆跌进他怀里,发间木樨香染透翙兮襟口,“师兄分明在笑。”

昭临帝君广袖下的指节已掐入了掌心。烛火噼啪一炸,所有镜面顿时坍缩成露水。

媚姝隐在廊柱后攥紧了帕子。昭临帝君侧脸被镜面残光照得半明半暗,下颌绷紧的弧度像极了长留山终年不化的冰岩。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昭临——不是善见城端坐宝座的帝君,倒像一柄插在至亲之人坟冢上的剑,锈痕里渗出的都是血锈味。

昼夜树忽然无风自动,满枝银叶叮咚如佩鸣。媚姝眼睁睁看着昭临帝君徒手碾碎最后一片晶瓣,转身时玄金袍角扫过她藏身的廊柱,却连眼风都未偏一寸。

***

自在观,厢房。

稚棠拽着舜英的袖口轻晃:“好姐姐,快把母亲藏的零嘴都抖出来。”眼见玲珑宝袋倾倒出云麓山的雪莲酥、松露饼。她眼底顿时跃起碎星,“还是你疼我!梓潼山日日清斋,连师父养的玄鹤都瘦了三圈。”

舜英执筷轻轻敲打她的手背,笑道,“别碰这生食,待我借贵观的厨房蒸了这翡翠饺给你吃。”

“英姐姐,还是你对我最好。”话刚说完,稚棠便顺势歪进她怀里,“师父他老人家静得都能听见蒲团生苔,前日广成宫送来十二面错金屏风,竟全数拿去垫了经阁门槛!”

“休要编排道君。”舜英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稚棠的额头,“你呀,出门在外,别管不住那张嘴。”稚棠朝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趁机叼走块栗子酥,含糊应道:“是,是!梓潼山人杰地灵。”

“缙云公子也算在内?”舜英冷不丁一句,惊得稚棠呛出半口酥饼。银铃急颤间,耳尖已烧成丹霞色:“我与他……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罢,羞红着一张小脸,索性扭过身子。

“咱们皎皎怎么还急了?”

“我……”

舜英绕至她身前,望见那双似浸了春雾的杏眼,心知不妙,正色道:“皎皎?”

“没事,都怪那香灰迷了眼!”她急急擦干了眼角的泪珠儿,转身勉强挤出个笑容。

舜英从小就是个善解人意的妙人儿,见着稚棠这般,便知她是少女怀春,也不急着追问,只嘴角含笑地看着她。

而稚棠心中本就有所隐瞒,被她这么一瞧,颇不自在,立马卸甲投降,主动挽过舜英的胳膊道:“好了,皎皎承认,那些日子所说的魔障确与他有关。”

舜英抚了抚她的额发,“好妹妹,你若不想提,我便不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或许就如姐姐说的那样,是所谓的相思病症。不过,也只是一时的魔障而已。”她顿了顿,又重复了一句:“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舜英静静看着她,感慨昔日的小女孩如今竟也有了情爱上的烦恼,便问:“那如今这魔障可除了?”

“除了,除得干净。原来,与他一起的女子晏晏,是他的未婚妻子。”稚棠强行挤出一个笑来,“我们须罗女子可从来不干夺人所爱的事。”

“那可未必。”舜英笑笑,又道:“你年纪小,并不能完全明白。世间许多世家的联姻多是金玉其外的空架子,你又怎知两人是否真的有情意。”

“听姐姐的口气,是有法子?”稚棠心头陡地亮,急忙问道。

“没什么法子,只不过有一计策可辨真伪,你可愿意一试?”

“愿意!姐姐快说。”稚棠拉着舜英往桌边坐下,又沏了壶茶端杯送到舜英面前,示意她润润嗓子,慢慢道来。

舜英悠悠抿了口茶,思索片刻道:“你可知道乞巧节是什么日子?”

“当然知道,是天仙娘娘和凡间丈夫相聚的日子。”

舜英点了点头:“在凡间,这一日也是恋爱中的男女相会之日。凡尘女子这日穿九孔针、拜双星,最妙处是——”茶雾氤氲她眼底狡黠:“邀心上人观灯者,十有八九能验真心。”

稚棠腕间银铃叮咚作响:“若他携晏晏同来……”

“那便敬酒三杯,贺他们白首之约。”舜英将栗子酥推到她面前,“若他孤身提灯而来——那后续之事,再边走边看了。”

“可是,我这样贸然约他,会不会不妥?”

“小傻瓜,你素日里撒欢捉弄人的劲呢?你大可以大胆约他,依你平日里那贪玩的个性,谁都不会觉得你藏了小心思。”舜英轻轻按住稚棠的手,安抚道:“何况,只是让你们同去游玩,并未要你表明心迹,你无需紧张,也无需觉得对不起晏晏姑娘。”

“唔……姐姐的这个法子好是好,可是,如果真是如此,皎皎恐怕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这个你不必担心,那日,我与你同去就好。”舜英道。

“同去?”

“恩,我也约了……”顿时舜英脸上红霞满布,柔声道:“约了墨骁。”

稚棠一听,扯大嗓门叫道:“什么?你约了墨骁哥哥?你不是说联系不上他了吗?”

“出了须弥山自然就有法子联系,你别管那么多,到时候我们四个人一起去,也让我们替你参谋参谋。”

稚棠心道,合着是你不好意思单独赴墨骁哥哥的约,拿我来当幌子吧?她斜睨了眼,道:“姐姐,几年不见,你变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