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您好,欢迎光临72书屋(http://www.72sw.com)。手机用户请访问 http://m.72sw.com

| 登录 | 注册

主题: 字体大小: 默认 特大

第十三章:七夕惊澜

书名:弥楼传 分类:仙侠 作者:林慕童 更新时间:2025-04-14 20:00:50

换源:
 

  南赡部洲,永安城。

七月初七,乞巧佳节。

时至黄昏,从城中心至月老庙,逶迤数里仍是绵绵不绝的人群,热闹非常。一路走来,酒帘飘摇,自有千娇百媚的姑娘立于酒肆正门,对着翩翩公子眉目传情;亦有端庄的家妇们成群结伴地围在一起互相恭维手上的刺绣女红;更有成家的男子携着全家老小放飞祈愿灯,祈求福禄双全,阖家安康。

庭楼之间,红色的排排灯笼映得整条街煌煌如在梦中,遥遥听见有择在这日嫁娶的人家,家门口那欢快的鼓乐声和鞭炮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热闹喜庆。街边的小贩吆喝叫卖,出售着乞巧节最为应景的月老绳、花囊及七巧针,偶有身陷爱河的男子路过,择了条红色的月老绳偷偷塞于身旁女子的手中,惹得女子娇脸盈腮,更添几分情意绵绵。

稚棠腕间的铃铛磕在舜英玉镯上,叮当声碎在满街的桂花香里。她隔着蝉翼纱偷觑街边卖巧果的老妪,那油锅里翻腾的金黄圆团子“滋啦”炸开一朵油花,恰似她胸腔里扑腾的心跳——既怕面纱滑落被人瞧见真容,又贪恋凡尘烟火里每一粒细小的欢喜。

“英姐姐,你闻,这里连空气都是甜的。”两人都是第一次来这永安城,见着满是烟火气的凡间难免心花怒放,特别是稚棠,一路上叽叽喳喳宛若只麻雀闹个不停,舜英真怕她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嘘,我和你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我的好姐姐,你就放心吧。”稚棠嘴上应着,眼波早被胭脂铺前的货物勾去。忽闻桂花香里漏出一声清朗:“舜英!”便见墨骁拨开浮动的灯笼穗子向她们走来。

稚棠喜上眉梢道:“墨骁哥哥,好久不见,皎皎好想你。”

墨骁着一身不出挑的紫色长衫,样式虽普通,却掩不住身上散发的咄咄英气。他细量着稚棠的装扮,朗朗笑道:“几年不见,咱们皎皎倒越发像个姑娘家了。”

“嘿嘿,好说好说。”她一边挠着脑袋一边阿谀奉承地眯眼笑道:“听说近些年墨骁哥哥在长留山名声大噪,浮日仙尊逢人便夸你呢,妹妹我远在上仪洲都听闻了你的英雄事迹。”

“少拍马屁,你也该好好修行才是,切勿给族里丢脸。”

“知道啦。”她朝墨骁做了个鬼脸,心中嘀咕,一见面就说这些,真是无趣,低眉又扫见墨骁腰际的佩剑,疑道:“墨骁哥哥,你的鸿鸣剑怎么变了模样?”

墨骁道:“自五台山之事后,师父他老人家特引赤乌殿三昧真火融了鸿鸣,以云宫寒铁重锻剑骨,注其百年修为,才成就这柄罗刹。。”

“仙尊对你真是好!罗刹,名字叫着也霸气!”稚棠抬高了嗓门,一脸羡慕。

“你小声些!”他转身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这是在凡间,比不得云麓山。你得小心行事,做事得知道分寸。”

“哎呀,知道啦!”稚棠撅嘴囔着:“墨骁哥哥和英姐姐怎得如此心有灵犀?都一样爱教训人,我都听了一天了,饶了皎皎吧,成不?”

他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见舜英在旁掩嘴浅笑,转而对她道:“好在身边有你,我也放心了些。这丫头要是没人看顾着,定会惹出大乱子。”

“今日是她第一次来永安城,又逢乞巧佳节,所以难免放纵了些,就让她乐吧,有我呢。”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更需要人看住她。”他顿了顿又道:“差点忘了,前日剿魔途经姑苏,见这双面花囊还入得眼。”

“送给我?”舜英接过细看,那花囊缝制得甚是精巧,袋面上金丝股股绣有双蝶飞舞,与底下玫瑰色花面交辉相映,显得栩栩如生,待提到鼻尖一闻,幽幽花香更是沁人心脾。她羞红了脸,声如细蚊道:“巧了,我也有要送你的。”说罢,也从袖中取出一枚紫锦钱袋,只见袋面上上好的绸缎面料泛着淡雅的紫色光泽,上头还用银色双股线精巧地勾勒出龙腾于天的图案,显得高贵大气,翻个面儿,钱袋背后还刺有极小的木槿花样,显然是舜英亲自所绣。

“你在凡间游历,这个东西用得着。”舜英柔声道。

“很精巧,也很实用,你费心了。”墨骁道。

稚棠在旁啧啧赞道:“瞧我们英姐姐多心灵手巧!墨骁哥哥怎得只送花囊?不是应该送条月老绳好来绑住英姐姐的吗?”说罢,又狡黠笑道:“我看墨骁哥哥不如趁着在凡间游历的日子早日寻得雅茹姑姑,向东门提亲,也省得英姐姐天天盼着,盼得脖子都歪了。”

舜英耳尖漫上烟霞色,执团扇敲落稚棠手腕:“南门家的小云雀再聒噪,我可就把那本《内则》翻出来了。”稚棠见势立马舔着脸讨饶:“好姐姐,我错了还不成么?嘿嘿,掌嘴,掌嘴了。”

墨骁忍不住挑眉笑道:“噢?想不到几年不见我们皎皎也开始读这种书了?”

“都是些女儿家的事,墨骁哥哥你且等等,我借英姐姐说说话。”稚棠将舜英拉远了些,附耳道:“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这眼看日头就要落下了,我心里正烦着呢。你说他——会不会不来了?”

“你可是按我教你的话说的?”

“恩。”

“那他怎么回的话?”

“他只说知道了,并未再说什么。”突然间,稚棠惊觉,大声叫道:“哎呀!我真是笨,他腿脚不便,平日里都有逍翎帮着。如若他真要一人前来,定是要费番功夫。天呐!我怎会连这都没想到?”

舜英反手扣住她掌心,“别急,我们且先去月老庙。若他真心赴约,便不会叫你悬着心的。”舜英轻轻抚了抚她的肩,两人与墨骁会合后便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潮缓缓朝月老庙走去。

***

月老庙座落于永安城外近十里的城郊,规模不算大,前后仅几进院落,呈小小的日字型。据传庙中月老签甚为灵验,远近乡村但凡适龄男女皆会来此求取姻缘,无不灵验,故月老庙常年香火鼎盛,求缘者络绎不绝。

今日又恰逢七夕,月老庙内更是人声鼎沸,来往男女皆穿着喜庆颜色的衣裳,有结伴到庙中求签问缘的,也有刚蒂良缘的新人携着喜饼来传递喜悦的,而时值金秋,庙中央那棵百年银杏树也已开始披上金袍,飘摇的银杏叶在风起时化作千万金箔蝶,将求缘者的祈愿送往云巅。

稚棠三人到了月老庙中,一眼便见着了银杏树下独倚的挺拔身姿。干净修长的背影,如墨般的黑发随风轻扬,她唤了声:“缙云。”

一个转身,果真是他。

舜英在旁低声催道:“看来确是一人来的,还不过去?”

稚棠揭开面纱匆匆迎了上去,只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清新香味,她不敢抬头只唯唯问道:“你果真来了?我……你一人怎么来的?”

“这还用问,当然是小爷我的功劳,公子——哎哟!”话未说完便被掷来的银杏果砸中额角。

“逍翎!”晏晏提着青纱裙裾从树后转出,又轻声对稚棠道:“公子怕惊扰了凡人,最后十里路硬是要骑马过来,受了些颠簸之苦。”

“我说你个没良心的,这么好玩的地方怎么只顾自己玩乐,也没想过我们?”逍翎顺势勾住稚棠的肩膀,将半块喜饼塞进她掌心,压低声音道,“尝尝,比晏晏烤焦的灵谷饼强百倍!”

舜英上前解围道:“两位不要怪罪皎皎,今日是我硬拉着她出来玩的。”她见逍翎和晏晏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又嫣然一笑道:“我是云麓山须罗东门舜英。”

墨骁亦一步上前,对逍翎作了一揖道:“须罗北门墨骁,是皎皎的同族哥哥。”

逍翎大方回礼:“幸会幸会,早就听稚棠提起过两位。我是逍翎,来自东胜来洲的枕春林。”说罢,回头指着晏晏便道:“这位姑娘是……”

晏晏不等他说完便对着舜英道:“我是缙云公子的侍女,叫我晏晏就好。”她笑着施了一礼,样子很是俏皮。

舜英见她五官端正,娇俏可人,声音又若莺儿轻啼,甚是美妙,虽然身姿楚楚弱质芊芊,眉宇之间却透着股倔强英气,心中顿生几分好感。她心道,原来这位就是缙云的未婚妻晏晏姑娘,果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舜英心有所思,抬眉却见着树下的缙云正怔怔地看向自己,心中陡然一惊。仓促间,眼光已不知该放向何处,只得讪讪笑道:“既然遇见,也是有缘,不如大家共饮今日永安月色,诸位意下如何?”

“好啊,我赞成!”逍翎笑着又咬了半块饼子道:“这永安城的胡麻饼香得能把神仙馋下凡——”金黄的饼渣随着他挥舞的手臂簌簌落下,正好掉在晏晏新裁的月华裙上。

“逍!翎!上个月撕烂了公子的云锦袍,前日打翻昆仑山的雪芽茶,今日又糟蹋我新裙……你当真是饿死鬼投胎?”

“晏晏,你怎得如此编排我?”

“不是吗,你如此贪吃,是在云梦泽饿着你了吗?”

逍翎突然把剩下的饼子全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嚷:“那……那还不是因为阿晏你炖的汤——”他忽然瞥见缙云警告的眼神,喉结滚动着将最后半句囫囵吞下,“香得让我想拆了灶王爷的庙,请你去当掌勺天尊!”

众人见他俩斗嘴斗得起劲,只顾着在旁乐呵呵的看着。缙云对舜英墨骁施了一礼道:“这两人斗嘴斗惯了,让你们见笑,真是失礼。”墨骁回道:“都是侠义儿女,不必如此拘礼。”

那厢逍翎见稚棠神情呆呆的,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问道:“稚棠?喂,稚棠!你怎么了?怎得神情恍恍惚惚的?”

舜英笑意盈盈地接口:“她玩了一天了,许是有些乏了,皎皎你没事吧?”她嘴上这样问着,手指却悄悄地拽了拽稚棠的袖口示意她回神。

其实,她怎会不知稚棠为何会如此,只是缙云既然唤了晏晏逍翎同来,自是对稚棠无意。感情之事,讲究的便是个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呢?

稚棠望着银杏树粗壮的树干,心绪茫然如潮,纷纷乱乱就仿佛杂乱无序的落叶。她呵呵干笑道:“对,许是玩得累了,有些乏了。”

“咦?这可不像是我们认识的稚棠。”晏晏在旁笑言。她长年与稚棠待在一处,也是熟稔了,便打趣道:“吃喝玩乐的事儿何曾累着过她?如此魂不守舍,我看呐,八成是……”

“是啥?你别故作玄虚,将话说明白了可好?”逍翎又咬了口饼子,被晏晏狠狠瞪了一眼后,便噤声不再说话。

“是想着某人来,可偏偏见不着他来吧?”晏晏眸光流转,吟吟笑道。

墨骁在旁正听得欢快,偷偷对舜英道:“皎皎的这些个朋友倒也大胆,还敢将她的军?”待目光触及一脸严肃的表情,便自知失言不再多问。

偏是那逍翎又不知轻重道:“想谁?除了我们,你还等着谁?”

正在此时,熙攘的人群中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稚棠,舜英姐,你们终于来了。”

众人循声看去,见着一袭白衣的泽卿正从不远处快步走来,晏晏偷偷朝稚棠眨了眨眼睛道:“喏,人儿终于到齐了。稚棠姑娘快点儿回神吧。”

“晏晏,你说什么呢!”稚棠嗔道。

话没说完,泽卿已到了众人跟前,他一脸抱歉道:“刚在庙前小贩那儿挑了些东西耽搁了时辰,让大家久等了,真是抱歉。”

“今日真是巧了,怎么都挤到一处来了?”舜英笑问。

泽卿脸色一红,斜睨了眼身旁的稚棠道:“既是有人相约,自然不好扫了兴。”他随即将白松扇收起,举袖取出一物,递到稚棠面前道:“路过乞巧市,随意买的,给你弄着玩儿。”

“给我?”她接过一看,原来是个花样绢绣的花囊,不过比一般的要大些,而且香味也不同。“是甜果子?”她将花囊口打开一瞧,里面果然塞满了色泽红亮的果子,一个个饱满圆润,香气扑鼻。

“这玩意儿现下正适用,给稚棠醒醒神。”晏晏道。

“泽卿阿,你可真是了解稚棠。”逍翎大笑,顿了顿又对稚棠道:“这下你随身带着食袋,就不会再穷喊着饿了,哈哈。”

“什么食袋,真是粗俗,人家泽卿哥哥还知道给我带礼物,你的呢?”稚棠见着礼物,心下也舒畅了些,便又起了斗嘴的兴致。

“礼物?”逍翎瞧了瞧空空如也的双手,顿时拍了拍脑袋叫道:“哎呀,那块饼子本是买给你的,现下却到我的五脏庙中,该怎么办才好?”

“你!你个小红毛!”

“哈哈哈哈哈!”

众人皆笑,舜英见稚棠的心情也跟着轻快了些,不禁安了心。抬头又见着缙云的眼神一直往自个儿身上飘,不由心生一计道:“泽卿真是有心,今年的乞巧节格外有趣,穿针楼里得着的物什竟都生了灵性般——”她故意将花囊穗子拨得簌簌作响,眼波却往晏晏空荡荡的襟前打了个转,“方才胭脂铺的掌柜还说呢,这七夕节女儿家的掌心里头,总该系着些心意才好。”

晏晏闻言果然黯然失色。舜英观察着缙云的神色并无异常,也安静站着并不接话,倒是一旁的逍翎脱口道:“舜英姐这话说的不错。晏晏,你等着,我也去买个给你耍着玩,等着阿。”

“回来!谁要你买!”晏晏急道,不过转瞬间逍翎已跑得没了踪影。

逍翎一走,众人方才安静下来。泽卿微笑颌首与墨骁道:“墨骁兄。”

“泽卿近来可好?”

“劳墨骁兄挂念,一切安好。”

墨骁又对众人作了一揖道:“我家妹妹这几年劳烦大家照顾,墨骁在此感激不尽。”

晏晏笑道:“可不是,特别是我家公子,可没少费神。”

墨骁又道:“多谢缙云兄。”

缙云笑意温然:“稚棠心灵性敏,好学善问,是个好孩子。”

孩子?在他心里只当我是个孩子?

稚棠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心里却憋的难受。晏晏在此,怎么也不能让人看笑话。她接口道:“缙云确实教我许多,是担得起这声谢的。”

“见外了不是?我看呐,若真要谢人看顾,还是得谢梓潼山的山伯,这些年,她把山上能採的都採了个干净,没少给他惹麻烦。”晏晏道。

“坏晏晏,你那张小嘴怎得比我还毒?”稚棠气得想去抓她,晏晏一个闪身躲到泽卿身后,继续闹道:“泽卿公子,你看你家稚棠姑娘,那么凶,你可要考虑好,是否真要娶她过门呐!”

“你还说!你还说!”稚棠羞红了脸,追得更紧了。“好了,你俩别闹了,看!逍翎回来了。”缙云边说边指了指人群中钻出的红脑袋。

那边,逍翎气喘吁吁地跑回银杏树下,喘着粗气说着:“这小贩的花囊…早已卖完…他们…说送这个…这个…也一样。”说完,便将一根红色的细绳交予晏晏手中,又道:“我们的晏姑娘,怎样?这下高兴了吧?”

稚棠向晏晏掌心中看去,讶异道:“小红!你竟然送晏晏月老绳?”

“月老绳?这不行吗?不是比那花囊更好些?”他一脸迷茫,又问道:“哪有那么多讲究?晏晏?晏晏?”

只见晏晏低头看着那根月老红绳,脸若红霞,眸光流转间透着一股浓浓的羞涩,她将月老绳迅速放回逍翎掌心中道:“还你,这岂是你能送的?也不知羞!”说罢,便躲于缙云身后,不再出来。

泽卿见状,偷偷在逍翎耳畔低语一阵,逍翎才明了真相,顿时也是羞红了脸,忿忿道:“那小厮竟敢骗我!”

正当两人尴尬之际,树下的缙云却清了清嗓子说道:“听闻此月老庙的签文很是灵验,大家是否有意一起去求签问缘?”

“好阿!”晏晏在缙云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与稚棠异口同声道。

墨骁亦嘴角含笑深情地看着舜英道:“一切听缙云兄安排。”

***

南瞻部洲,永安城。

“母亲,您瞧,这永安城可真是热闹!”韫珠一身绿衣轻扬,如小荷初绽。

“是啊,确实热闹喜庆。”媚姝笑脸盈盈得任由韫珠牵着,可眼神儿却不停转悠:“咦?怎得不见了你父亲?”

“奇怪,刚才还在这儿呢。”韫珠也奇道。

她前几日刚过了及笄之年,便向父君讨要生辰之礼,硬要父母陪同来这凡间走上一遭,谁料父君竟然恩准了。今日,她便缠着父母来这永安城享一下凡间的喜庆。

“灵均,还不赶紧去找?”媚姝对身后仆从打扮的男子低语了几句。

韫珠见着他走远,便附于媚姝耳畔轻声道:“母亲让我提这出游的主意,是想与父君单独相处吧?怎得父君对您不好么?”“傻孩子,你怎会如此想?你父君日理万机,对我有所懈怠也是有的,可他心里却是最疼你呢。”

“真的?”她见着母亲虽容颜依旧,眼神中却含着伤情,不禁心疼地握紧母亲的手:“等一会儿见着父君,珠儿就拉着他的手不放,像这样,一手拉着母亲,一手拉着父亲。”

“你个傻孩子。”媚姝宠溺地刮了下她鼻头:“这偌大的天地间,也只有你最懂娘,真是娘的贴心小袄。”

***

昭临一人坐于楼子的二层雅座,小二端着两壶酒躬身笑着侍奉道:“这位爷儿,您的女儿红,请慢用。”说罢,就赶忙退下了,在酒楼侍候了那么久,他早就明白一个光喝闷酒不点菜的主儿,一般都是借酒消愁,他惹不起,只能嘴上小心,脚下麻溜,躲得远远的。

昭临揭开酒壶,浓烈的酒香迎面扑来,他一口灌下了喉,这女儿红入口已经第十壶,开始有了些后劲。依稀间,昭临忆起昔日青洛师弟曾最喜欢这凡间的女儿红,那时他还总是笑话他饮酒之后脸色红得好似抹了胭脂的女子,想不到,今日饮来,这酒果真馥郁芳香,醇厚甘鲜,后劲更是猛烈。

半梦半醒间,楼下戏台上的名角儿咿咿呀呀开始唱着小曲儿。

“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昭临眯起双眼,饶有兴致地听着。想当年,青洛最是喜欢听戏曲儿,每出戏本什么名目,出自哪里,讲些什么,她都知晓一二,每每讲得他与翙兮都瞠目结舌。

耳边歌声娓娓悠扬,他又迷迷糊糊有了醉意,直到台上的青衣舞着洋洋洒洒的水袖舞,唱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他的眸子才又重新亮了起来。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死可以生?青洛…他低低喃道。

仿佛间他似乎又见着了初次见面时那个圆滚滚的孩童,仅从师父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对他笑道:“你就是我的大师兄吗?”

“大师兄,南赡部洲真的有那么好玩儿吗?”

“大师兄,师父大寿,咱们备些什么好?”

“大师兄,为什么母亲那么久了还不来看我?为什么他不接青洛回家?”

“大人?大人?”蓦地身后传来灵均的声音,将他从似梦非梦之境拉回了现实。他不满地回头瞪了一眼,道:“你怎么来了?”

灵均恭敬回答:“夫人和小姐来催您回去。”

“知道了。”昭临口气依旧淡淡的,道:“让他们去月老庙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