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重建1

　　他在当地掳了一家人，躲在阴暗的巢穴里正玩乐到一半时，伊恩像是索命死神般闯了进来，那恶棍的巢穴里自然有着各种防御异术，但大都是伊恩见识过，甚至想出破解法子的旧招。

这一次，在老金协助下，伊恩顺利地擒住了恶棍，也救了那无辜一家人当中的几个幸存者。

伊恩没有亲手宰杀恶棍，而是像个大厨般地用虎咬刀替恶棍的身子“调味”，当他打探完所需情报后，才斩去恶棍剩余的两足一手。

料理完成。

老金开始慢慢享用。

之后，伊恩与老金达成了协议，伊恩持刀与四指作战，老金负责收尾善后，若是当伊恩被协会盯得紧时，老金甚至可以单独行动。

他们是朋友，不是主从，协会顶多只能规范他的行动，没办法规范他的朋友。

伊恩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对张意讲述虎咬刀和老金的故事。

张意听得似懂非懂，但他眼前的惨烈大战依旧未歇，像是永无止尽。

暴雨和落雷也像是永无止尽。

超过百名以上的四指杀手，以及恶鬼大军像是永无止尽。

伊恩和老金的体力也像是永无止尽。

黑夜，似乎也永无止尽。

伊恩像是讲上了瘾般，讲起他母亲的过往、讲起他学习法术的过往、讲起他的第一把刀“百咒”的厉害。

张意逐渐明白，伊恩并非喜欢讲故事，而是想要转移注意力。

他眼前这段经历，尽管已经过去许多年，但对伊恩而言，依旧是不堪回首的一夜。

切月全身裹着厚重的符箓纱布，纱布底下没有皮肤。

她被四指联军虏获许多天，四指想将她炼成克制伊恩的利器，同时借着她作为战斗时的保护伞，使伊恩分心、使伊恩错乱、使伊恩发狂，再对伊恩痛下杀手。

他们的战术没有出错，却仍然失败。

伊恩确实分心了、错乱了、发狂了，但仍然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远方落雷渐渐止息，暴雨逐渐停歇，黑云缓缓地散开。

看似永无止尽的黑夜，终于露出了微光。

全身浴血的伊恩单手搂着切月，任由切月两只手都插在他身子里。

老金则用全身残余的力气，挂在伊恩背上，用一双虎掌和大嘴叼着切月胳臂、抵着她嘴巴，才能阻止她挖烂伊恩内脏、咬断伊恩脖子。

伊恩身上负着老金和切月，持着虎咬，往四指联军最后几名领头走去。

那几个家伙都是一等一的强手，他们迟迟未动，好几次都觉得伊恩就要耗尽气力了，但却又见到伊恩再次催动出强悍的法术，挥动虎咬，斩少了他们好几个手下。

他们本来可以逃跑，但望着模样如此凄惨的伊恩，知道要是没在此一举杀他，这浩大阵仗等于前功尽弃。他们失去了大多数手下，却只换得一个更凶、更强也更恨他们的伊恩的长期猎杀。

他们没有退路，终于下定决心，各自施展全力，对伊恩发动起最后一轮猛攻。

张意见到身子再一次腾空，避开了各式各样扑到面前的法咒攻击，攀在他身上的老金和切月，身子四肢随风乱甩。

他感到腹间隐隐作痛，那是当时切月插在伊恩身子里的手造成的痛苦。

伊恩斩下一个四指联军领头的头。

老金探长了脑袋，伸舌舔了那领头断颈一口，一夜下来，他早已饱得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张意无法理解伊恩那一夜明明没有华西夜市金库大坛、明明没有古井魄质，为何能够一次又一次地在疲累至极的情况下，施展出新一波不可思议的攻势。

倒数第三个联军领头被拦腰斩断。

倒数第二个联军领头决定逃跑，被伊恩追上，一刀刺穿心脏。

最后一个联军领头趁着伊恩虎咬刀还插在倒数第二个联军领头身体中时，扑上伊恩后背，催动强力邪术，将伊恩连同老金、切月，都笼罩在青色毒火里。

切月身上的纱布燃烧起来，她发出了痛苦的惨号。

愤怒的老金使出过去吃沙嚼石那最后一丁点力气，鼓动后背金红虎毛，炸出一阵金火扑散青色毒火之后，吐着舌头瘫软坠地。

伊恩搂着全身纱布尽碎的切月，望着她那双红色眼睛，和钻满毒虫、钉满怪针、缝满符线、埋满各种奇异道具的无皮血体──将虎咬刀送入最后那领头颈子里，同时灌入八道咒术，将那领头上半身炸得四分五裂。

伊恩抱着切月，坐在楼宇高处，借着远方升起的晨光，终于看清楚纠缠在她骨肉中那密密麻麻的千种邪术，大多是禁锢、控制和各种施虐法术。

张意默默看着伊恩颤抖的双手，焦迫急切地在切月身上各处摸索，像是不知该如何着手救治她，甚至还被几只自切月骨肉间钻出的怪异术虫咬着手指不放。

张意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一滴滴的水落在切月血红色肉上、那一根根怪钉和符箓上，让他以为又下起雨了──

那是伊恩落下的眼泪。

他感到全身发麻，胸中窜起一阵又一阵的酸楚痛苦，仿佛一夜恶战里捱下的每一记刀劈鬼咬，都没有此时此刻痛苦难受。

即便是伊恩，也没办法拯救眼前的切月。

一阵嗡嗡声响自远方逼近，张意的视线一下子拉高，只见到天色逐渐晴朗，密云早已消散，并没有下雨。

几架直升机飞来，那是终于抵达的协会援军。

大批协会成员蜂拥围上，将伊恩和老金、切月分别抬上担架。

有几个年轻的协会成员，见到切月的身子，甚至吓得腿软，惊恐向治疗组员求救。

瘫在担架上的伊恩，瞥见远处几个协会成员，正忙着拼凑那些四指成员尸身，一面做着笔记，知道他们在计算自己的违规次数，忍不住呵呵笑了。

数周之后，伊恩伤势痊愈，他没有参加协会催促了多次的检讨会议，而是直闯伦敦总部，取回那被扣押的虎咬刀，还闯入几处囚室和病房，抢出被软禁的老金，以及正接受着消极治疗的切月、明灯和霸军等昔日伙伴。

他像只大蜗牛般，将老友和爱人们的身体用法术绑在背上，将自己的协会证照砸在那目瞪口呆的高层主管的办公桌上，跟着拔出虎咬刀，将那张证照连同办公桌一并劈成两半。

他还抢下那高层主管手中的电话，透过总部大楼里的扩音设备，向总部大楼里所有人宣布，自己正式脱离灵能者协会，从此不再听协会指挥。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实现目标──

让四指从地球上消失。

当天正在早一梯次的检讨会议上受审、同时等待着审判伊恩的绅士，听见了扩音设备里传出的伊恩的声音之后，立刻捏着小胡子站起身来，笑眯眯地向与会成员道别，声称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

五小时后，日本的清原长老联合了几个亚洲协会要员，共同退出协会，宣称全力协助伊恩实践目标。

……

汉中航空站窗外天空从红橙转为深紫，再到漆黑。

航厦内的时钟指针刚走过六点三十分。

青苹等人聚在航厦餐厅里用餐。

“安迪他们有动作了。”卢奕翰滑了滑手机，检视着通讯软件的群组讯息。

餐厅一面液晶屏幕上的跑马灯字幕，也跑动着与黑摩组相关的即时消息——这是灵能者协会内部专用的临时新闻频道，由临时编制成的小组整合各种讯息后，统一发布，让身处各地的协会成员能够在第一时间内，得知当前情势和高层指示。

青苹、孙大海等人纷纷停下手中刀叉，望向卢奕翰或是液晶电视。

卢奕翰拿起手机，向青苹和孙大海展示。“协会侦测到苏澳黑梦的力量有变化，向穆婆婆杂货店方向推进。”

“你们还有这种东西？”青苹讶异地见卢奕翰手机上那APP的显示方式，就像是天气预报一样，列出几处地名和各自数值变化。

某些特定地区，甚至结合地图，显示出犹如卫星云图般的画面。

“好样的。”夜路舀着浓汤送进嘴里，睨眼瞧着卢奕翰。“原来协会一直监视着苏澳那边的动静，但从头到尾除了你，没半个人出面帮穆婆婆⋯⋯”

“第一线没人手呀⋯⋯”卢奕翰无奈地说：“能够打的不是派进黑梦救援受困伙伴，就是驻守清泉跟汉中港，否则外国援军根本不敢上岸。”

他摇了摇手机，继续说：“这程序我也是到了这里才安装的，他们这几天才写好，是协会停在各地的侦测车传回来的黑梦力量变化，可以掌握黑梦大概动态──两分钟前苏澳那边的黑梦力量有了动静，应该是黑摩组开始攻击了。”

“不是『协会』人力不够。”夜路哼哼地说：“是汉江分部人力不够──协会在全球几百个国家都有分部，之前不是说各国协会援军已经来到近海，准备上岸了吗？还在人力不够？”

“撤走一大堆啦⋯⋯”卢奕翰叹了口气。“这阵子，各地四指分支突然开始作乱，本来要登岸帮忙的协会成员，又被紧急召回去处理自己家务事⋯⋯”

“看来四指总头目在黑摩组手上的传闻应该是真的。”夜路哼哼地说：“安迪可以透过四指总头目向全球四指发号施令，这招厉害；之前我们还以为那些家伙不知天高地厚，想要五个人打日落圈子全部，没想到现在变成协会、昼之光和四指的全面战争了⋯⋯”

“你们觉得⋯⋯”青苹像是更加关心穆婆婆杂货店那方的情势，她抢过卢奕翰的手机，盯着苏澳的黑梦力量变化，喃喃地问：“那些人守得住杂货店吗？”

“他们根本不打算防守。”夜路这么说：“昼之光想藉那口井的魄质宰下安迪的脑袋，或至少拖慢他们的脚步，让敢死队杀进黑梦核心──妈的这计划也太有勇无谋了，到底谁想出来的？”

“他们是要救人。”卢奕翰白了夜路一眼，说：“他们有一堆亲朋好友受困黑梦，正在受着折磨。”

“也对。”夜路倒不反驳，而是顺着卢奕翰的话，转过头望着青苹。“设身处地，要是我的亲人或者挚爱深陷敌营，我也会不顾一切去救人。”

“有义气。”孙大海点点头，又说：“不过，你拿什么救？”

“左有财、右笨狗。”夜路举起双掌，露出掌上的有财和松狮魔脑袋，认真说：“和我满腔热血与一颗真心。”

“好。”孙大海点点头，望向卢奕翰：“你呢？若是你的爱人受困黑梦，你会去救她吗？”

“当然会。”卢奕翰挑了挑眉。“我加入协会，就是想象顺源哥一样挺身而出，对抗邪魔歪道；如果连自己爱人都救不了，那我这十几年岂不是白忙一场。”

“好汉子，但如果是你们爱人的外公受困黑梦呢？”孙大海这么问着夜路和卢奕翰。

“够了，到此为止──”青苹站起身来，大声阻止了这逐渐变质的话题，她收去自己和孙大海用毕的餐盘，往餐具回收台走去，回头说：“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他们还在伤脑筋⋯⋯”卢奕翰苦笑说：“秦老希望我们留在这里帮忙，我们有和黑摩组正面作战的经验，大海爷的神草和穆婆婆的结界都有用处，但⋯⋯他们担心穆婆婆醒来之后，会掀了整座清泉。”

“这⋯⋯”青苹吐了吐舌头。

此时他们身处在清泉机场中的临时据点──灵能者协会在政府协助下，征用了汉中港和清泉机场及周边建物，作为整条中部封锁线的主要据点。

此时尚未被卷入黑梦浅层地带的城市，正以恐怖份子发动生化攻击的名义，进行大规模的居民撤离和避难。

电视新闻上，安迪和鸦片、邵君等人纷纷被冠上恐怖份子的头衔，名嘴们口沫横飞地讲着他们曾经和安迪就读同一所小学时的所见所闻，或是在某家咖啡厅里见到煮咖啡的莫小非时的心动，以及现在看见她的悬赏照片时的反差感受。

青苹等人虽然感到滑稽好笑，但倒也不觉得夸张，黑摩组干的事情，确实就是货真价实的恐怖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