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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励精图治

书名:澜起血色大明 分类:历史 作者:松风览云 更新时间:2025-04-18 08:2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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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泰元年春,北京城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紫禁城内,乾清宫的烛火彻夜未熄。朱祁钰坐在御案前,手中的奏折已被他捏得变了形。窗外,一阵冷风掠过,吹得窗棂微微作响,仿佛在提醒这位新登基的皇帝——大明江山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陛下,已是三更天了,您该歇息了。"贴身太监兴安轻声劝道。

朱祁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他不过二十出头,却因这突如其来的皇位而显得苍老了许多。"歇息?"他苦笑一声,"瓦剌大军随时可能兵临城下,朕如何能安眠?"

一个月前,他的兄长——正统皇帝朱祁镇在土木堡被瓦剌俘虏,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消息传回京城,举朝震惊。在太后的力主和群臣的推举下,他这个原本与皇位无缘的郕王被迫登基,改元景泰,肩负起拯救大明的重任。

朱祁钰放下奏折,走到窗前。夜色中的紫禁城静谧而庄严,却掩盖不住内里的腐朽。他想起自己登基那日,在奉天殿上看到的那些大臣们——有的惶恐不安,有的心怀鬼胎,真正为国担忧的寥寥无几。

"兴安,传于谦明日一早入宫议事。"

"是,陛下。"

次日清晨,于谦匆匆入宫。这位兵部侍郎虽已年过五旬,却精神矍铄,目光如炬。自土木堡之变后,他日夜操劳,组织京城防务,是少数几个朱祁钰可以倚重的大臣。

"于爱卿,朕昨夜看了你上的《御虏三策》,甚合朕意。"朱祁钰开门见山,"但朕以为,仅靠防守远远不够。大明积弊已深,若不彻底改革,终将难逃覆灭之危。"

于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陛下圣明。但改革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瓦剌虎视眈眈,恐怕..."

"正因如此,才更需快刀斩乱麻!"朱祁钰猛地拍案而起,"腐肉不割,新肌不生!朕意已决,先从军政着手,整饬京营,淘汰老弱,选拔精锐。"

于谦沉吟片刻,郑重叩首:"陛下既有此决心,臣愿效犬马之劳。"

三日后的大朝会上,朱祁钰身着明黄龙袍,端坐在奉天殿的龙椅上。殿中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凝重。

"诸位爱卿,"朱祁钰环视群臣,声音沉稳,"自土木堡之变后,我大明元气大伤。朕思之再三,认为唯有改革方能救国。今日召集众卿,就是要议一议这改革之事。"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礼部侍郎徐有贞出列奏道:"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与瓦剌议和,迎回太上皇。改革之事可徐徐图之,不宜操之过急。"

朱祁钰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徐爱卿此言差矣。瓦剌挟持太上皇,意在勒索我大明。若一味退让,只会助长其气焰。况且,即便议和成功,我大明军备废弛、财政空虚的问题不解决,日后仍会受制于人。"

徐有贞面色一变,正欲再辩,却见于谦已出列奏道:"陛下明鉴。臣以为改革当从京营开始。据臣调查,京营名册上有兵员二十万,实际能战者不足五万。其余或为老弱,或为空额。此等军队如何能保卫京师?"

"荒谬!"都督佥事石亨突然高声反驳,"于大人此言是在污蔑我大明将士!京营乃太祖所立,岂能轻易改弦更张?"

朱祁钰冷冷地看向石亨:"石将军,朕记得土木堡之战中,你率部突围而回。不知当时你麾下将士,可有一战之力?"

石亨脸色瞬间煞白,跪地不敢再言。

"传朕旨意,"朱祁钰站起身,声音铿锵有力,"即日起,由于谦全权负责京营整顿事宜。淘汰老弱,核实兵额,选拔精锐重新编练。所需钱粮,由户部优先拨付。"

户部尚书金濂闻言,面露难色:"陛下,国库空虚,恐怕..."

"那就从内帑拨银五十万两!"朱祁钰斩钉截铁,"再传令各地藩王、勋贵,限期归还侵占的军屯土地。违者严惩不贷!"

此言一出,殿中勋贵们纷纷变色。成国公朱勇忍不住出列:"陛下,此举恐有不妥。各家勋贵世代为国效力,些许田产乃先皇所赐..."

"先皇所赐?"朱祁钰冷笑一声,"朕查过档案,成国公府名下有军屯土地三万亩,其中两万八千亩是近十年侵占的。这也叫'先皇所赐'?"

朱勇顿时语塞,额头渗出冷汗。

朝会结束后,朱祁钰回到乾清宫,疲惫地靠在龙椅上。皇后汪氏端着参汤进来,见他神色憔悴,心疼道:"陛下何必如此劳心?改革之事可慢慢来。"

朱祁钰握住皇后的手:"慢不得啊。朕登基以来,夜不能寐。每每想到土木堡之变的惨状,就心如刀绞。若不趁此机会革除积弊,大明危矣。"

汪皇后轻叹一声:"可今日朝堂之上,反对之声甚多。陛下触动太多人的利益,恐怕..."

"朕知道。"朱祁钰目光坚定,"但腐肉不割,新肌不生。为了大明江山,朕必须这么做。"

次日一早,朱祁钰换上便服,只带了几名侍卫,悄悄出宫前往京营视察。他想亲眼看看大明的军队究竟腐败到了什么程度。

京营位于北京城西,占地广阔。当朱祁钰一行人到达时,营中竟无人察觉。本该戒备森严的营门处,只有两名老兵倚着长矛打盹。朱祁钰示意侍卫不要声张,径直走入营中。

眼前的景象令他震惊——营房破败不堪,许多士兵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校场上,本该操练的时间却只有寥寥数十人在懒散地挥舞兵器,其余人或蹲或坐,赌博的、喝酒的、睡觉的比比皆是。

"你们的长官何在?"朱祁钰沉声问道。

一个醉醺醺的士兵抬起头,眯着眼打量他:"你谁啊?找我们千总大人?他昨儿个去城里喝花酒,还没回来呢!"

周围的士兵哄笑起来。朱祁钰强压怒火,继续问道:"你们多久操练一次?月饷可曾按时发放?"

"操练?"另一个士兵嗤笑道,"上头的饷银都被克扣光了,谁还卖命操练?每月能拿到一半饷银就不错了!"

朱祁钰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转身离开京营,脸色阴沉如水。回宫后,他立即召见于谦。

"于爱卿,朕今日亲眼所见,京营之腐败远超想象。这样的军队,如何抵御瓦剌?"

于谦叹息道:"陛下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军中将官吃空饷、克扣兵饷已成惯例。士兵无饷可拿,自然无心操练。长此以往,战力全无。"

"必须彻底改革!"朱祁钰拍案道,"朕决定推行'团营制',从各营选拔精锐,重新编组成十五个团营,由朝廷直接统辖。其余老弱全部裁汰。"

于谦眼前一亮:"陛下此策甚妙!如此既可集中精锐,又能节省粮饷。只是..."他犹豫了一下,"此举必将得罪大批既得利益者,恐生变故。"

朱祁钰冷笑一声:"他们吃空饷、喝兵血的时候,可曾想过国家安危?传旨下去,三日后朕要亲自检阅新编团营,凡有阻挠改革者,严惩不贷!"

就在朱祁钰全力推行军事改革的同时,财政危机也迫在眉睫。这日,户部侍郎陈循紧急求见。

"陛下,国库仅存银八十万两,而各地军饷、官员俸禄及边防开支,每月需银一百五十万两。若不尽快筹措,恐生大变。"

朱祁钰眉头紧锁:"税收呢?"

"去岁多地受灾,税收不足往年六成。加之边防战事,开支大增..."陈循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是。臣查得,各地藩王、勋贵侵占田产,逃避税赋。仅此一项,朝廷每年损失白银不下二百万两。"

朱祁钰眼中寒光一闪:"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当晚,朱祁钰在乾清宫秘密召见了锦衣卫指挥使卢忠。

"卢爱卿,朕要你暗中调查各藩王、勋贵侵占田产、逃避税赋的情况。特别是成国公、定国公这几家,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卢忠躬身领命:"臣遵旨。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这些勋贵根深蒂固,若查得太急..."

"朕明白你的顾虑。"朱祁钰沉声道,"但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记住,此事绝密,若有泄露,唯你是问!"

卢忠肃然叩首:"臣以性命担保!"

十日后,于谦的新军编练初见成效。从各营选拔出的五万精锐已初步编组成十个团营,开始严格操练。朱祁钰亲临校场检阅,看到士兵们精神抖擞、阵列严整,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然而,改革的阻力也开始显现。这日早朝,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文上奏:"陛下,近日京城传言四起,说陛下欲削藩夺爵,有违祖制。臣恐人心不稳..."

朱祁钰冷笑:"什么传言?分明是有人故意散播!于爱卿,团营编练可还顺利?"

于谦出列奏道:"回陛下,各营选拔精锐时,多有将官阻挠。昨日东营千户张勇甚至鼓动士兵闹事,已被臣拿下。"

"好大的胆子!"朱祁钰怒道,"传朕旨意,张勇即刻处斩,家产充公。再有阻挠改革者,一律严惩!"

朝堂上一片寂静。徐有贞与曹吉祥、石亨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头不语。

退朝后,徐有贞、曹吉祥、石亨等几位大臣秘密聚集在徐府书房。

"皇上这是要断我们的财路啊!"石亨愤愤道,"团营一立,我们再也吃不到空饷了。清查田产更是要命,我家那三万亩军屯..."

徐有贞阴冷一笑:"急什么?皇上年轻气盛,以为改革如此容易。殊不知这大明朝堂,盘根错节..."

"徐大人有何高见?"另一位勋贵急切地问。

徐有贞压低声音:"太上皇还在瓦剌手中,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曹吉祥在一旁察言观色只是点头不语。

与此同时,朱祁钰正在乾清宫审阅卢忠秘密呈上的调查报告。越看他的脸色越阴沉。

"好一个'忠臣良将'!成国公侵占军屯三万亩,定国公两万八千亩,连朕的叔父襄王也占了一万五千亩...这些人眼里还有王法吗?"

卢忠低声道:"陛下,这还只是京城附近的调查。若算上各地藩王,数目更为惊人。"

朱祁钰合上奏折,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传旨,明日召开御前会议,朕要亲自处理此事!"

汪皇后端茶进来,见朱祁钰神色不对,关切地问:"陛下,又出什么事了?"

朱祁钰将奏折递给她:"你看看,这就是我大明的'栋梁'!国家危难之际,他们想的还是自己的田产钱粮!"

汪皇后看完奏折,面露忧色:"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势力庞大,若处理不当..."

"朕知道风险。"朱祁钰握住她的手,"但若不趁现在快刀斩乱麻,等他们缓过劲来,再想改革就难了。腐肉必须割除,哪怕流血也在所不惜!"

汪皇后凝视着丈夫坚毅的面容,轻声道:"无论陛下作何决定,臣妾都支持您。只望陛下...多加小心。"

朱祁钰点点头,转向窗外的夜色。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这个意外登上皇位的皇帝,将不得不独自面对所有明枪暗箭。

"为了大明..."他轻声自语,"朕别无选择。"

景泰元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十月的北京城已飘起细雪,紫禁城金黄色的琉璃瓦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乾清宫的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明代宗朱祁钰眉间的寒意。

"陛下,通州仓仅余粮十五万石,仅够京师一月之用。"户部尚书金濂跪在御案前,额头抵地,"若南方漕粮再不到,京师恐有饥荒之虞。"

朱祁钰手中的朱笔一顿,一滴朱砂落在奏折上,如血般刺目。他今年不过二十二岁,登基方才一年,那张年轻的面庞上已刻满了忧思的痕迹。土木堡之变后,兄长英宗被俘,他临危受命,扛起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大明江山。

"漕粮本该九月抵京,如今十月将尽,为何迟迟不到?"朱祁钰声音低沉,目光如炬。

金濂不敢抬头:"漕运衙门报称运河淤塞,漕船难行..."

"荒谬!"朱祁钰猛地拍案而起,案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朕登基之初便拨银八十万两疏浚运河,何来淤塞之说?"

暖阁内一时寂静,只听得炭火噼啪作响。侍立一旁的兵部侍郎于谦轻咳一声:"陛下,臣闻漕运总督马德水近日在淮安新置宅邸,占地百亩,富丽堂皇。"

朱祁钰眼中寒光一闪:"朕记得马德水是王振的人?"

于谦点头:"正是。先帝在时,他靠着巴结王振得了这漕运总督的肥缺。"

王振——这个引发土木堡之变的权宦虽已伏诛,但其党羽仍如毒藤般缠绕着大明命脉。朱祁钰负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他想起三日前微服出宫时,在东直门外看到的景象——饥民排着长队等待施粥,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为半碗稀粥被人推倒在地。

"传旨。"朱祁钰突然转身,声音如冰,"朕要亲赴淮安,看看这漕运到底'淤塞'在何处!"

"陛下不可!"金濂大惊,"京师不可一日无君..."

"朕意已决。"朱祁钰打断他,"于爱卿,你随朕同行。再传锦衣卫指挥使季琮,点二十精干缇骑暗中护卫。"

于谦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位年轻的皇帝虽登基不久,却已显露出不同于其兄的果决。

三日后,一队商旅悄然离开北京城。为首的"黄公子"一袭青衫,面容清俊,正是乔装改扮的朱祁钰。他身边跟着扮作管家的于谦和几名扮作随从的锦衣卫。

运河沿岸的凋敝景象令朱祁钰触目惊心。本该繁忙的漕道上船只稀少,两岸农田荒芜,村落十室九空。在沧州段,他们遇到一群衣衫褴褛的纤夫,正拖着一条空漕船艰难前行。

"老丈,为何不装粮而行?"朱祁钰下马询问。

为首的纤夫满脸皱纹,苦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漕粮早被衙门截留变卖,我们拖的都是空船做样子。"

"岂有此理!"朱祁钰怒道,"朝廷漕粮也敢贪墨?"

纤夫四下张望,压低声音:"公子小声些。那马总督有'福寿册'在手,朝中多少大人的孝敬都记在上面,谁敢动他?"

当夜,在驿站客房中,朱祁钰盯着跳动的烛火,沉声道:"于爱卿,这'福寿册'是何物?"

于谦捋须道:"臣听闻是马德水记录贿赂往来的密册,上至阁老,下至州县,凡收过他银钱的,都记在上面。"

"好一个护身符。"朱祁钰冷笑,"朕倒要看看,是他的'福寿册'硬,还是大明的王法硬!"

五日后,一行人抵达淮安。漕运总督衙门气派非凡,朱漆大门前石狮威武,门楣上"漕运总宪"的金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更令人咋舌的是衙门对面新建的"马府",飞檐斗拱,绵延百丈,堪比王府。

"一个四品官,哪来这么多银钱?"朱祁钰眯起眼睛。

于谦低声道:"陛下,臣有一计。"

当夜,淮安最奢华的"醉仙楼"迎来一位挥金如土的江南富商"黄公子"。消息很快传到马德水耳中,这位贪财好色的总督当即派人相邀。

马德水四十出头,肥头大耳,一双小眼睛嵌在面团似的脸上,见到朱祁钰便热情相迎:"黄公子远道而来,马某有失远迎!"

酒过三巡,马德水已有些醺然,拍着朱祁钰的肩膀道:"公子想做漕运生意?好说!只要这个数..."他伸出五根香肠般的手指,"五百两银子,保你十条漕船畅通无阻!"

朱祁钰故作惊讶:"大人,这不合规矩吧?"

马德水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一本绢册晃了晃:"在淮安,这就是规矩!满朝文武谁不收我的银子?就连..."他突然警觉地住口,将绢册塞回怀中。

朱祁钰眼中精光一闪,旋即举杯笑道:"马大人爽快!来,再饮一杯!"

回到客栈,朱祁钰立即召来季琮:"马德水怀中那本绢册,务必取来!"

当夜三更,一个黑影翻入马府高墙。五更时分,季琮归来,双手奉上一本绢册。朱祁钰翻开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送某大人银若干,金若干,珍宝若干...名单之长,数额之巨,令人咋舌。

"好一个'福寿册'!"朱祁钰怒极反笑,"传令,调淮安卫兵马,包围漕运衙门!"

天色微明时,数百官兵已将漕运衙门围得水泄不通。宿醉未醒的马德水被从被窝里拖出来,看到"黄公子"端坐大堂,惊得魂飞魄散。

"马德水!"朱祁钰一摔惊堂木,"你可知罪?"

马德水强自镇定:"你...你是什么人?敢擅闯朝廷衙门!"

朱祁钰缓缓摘下人皮面具,露出真容:"朕,朱祁钰。"

三字一出,满堂皆惊。马德水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马德水贪墨漕粮,截留国帑,证据确凿。"朱祁钰声音如雷,"即刻革职查办,家产充公!凡'福寿册'上有名者,一律严查!"

当日午时,马德水被押赴淮安城中心斩首示众。朱祁钰站在城楼上,望着下方欢呼的百姓,沉声对于谦道:"传旨天下,凡贪墨漕粮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处斩!再派御史分赴各省,彻查漕运积弊!"

一个月后,运河上千帆竞发,被截留的漕粮源源不断运往京师。朱祁钰站在通州码头上,望着卸粮的民夫,轻声道:"于爱卿,治国如医病,有时需下猛药。"

于谦微笑:"陛下圣明。只是...这'福寿册'上牵连甚广..."

朱祁钰目光坚定:"腐肉不割,新肌不生。朕既为天子,就当为天下人做主!"

寒风掠过运河,卷起朱祁钰的龙袍。这位年轻的皇帝挺直腰背,如青松般傲立。在他身后,大明的漕运命脉重新开始跳动,如春雷般预示着新一轮的生机。

五更三点,午门外已聚集了等候上朝的文武百官。与往常不同,今日群臣面色凝重,三三两两低声议论,无人敢高声喧哗。

"听说瓦剌使者昨日秘密入京了?"

"嘘...小点声。据说要价百万两白银..."

"国库空虚,哪来这么多银子?除非加征赋税..."

"百姓已经不堪重负了,再加税恐怕..."

议论声在钟鼓声中戛然而止。宫门缓缓开启,百官整理衣冠,按品级鱼贯而入。

奉天殿内,朱祁钰端坐龙椅,目光扫过殿中群臣。他注意到许多大臣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也有少数如于谦、王文等人挺直腰背,目光坚定。

"众卿平身。"朱祁钰声音沉稳,与昨夜那个彷徨的君王判若两人。

礼毕,兵部左侍郎率先出列:"启奏陛下,瓦剌太师也先派使者前来,称愿归还太上皇,但需赎金百万两,绢帛十万匹..."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老臣胡濙颤巍巍地出列:"陛下,太上皇乃一国之君,若能平安归来,百万赎金不足惜啊!"

朱祁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三朝元老,心中却已怒火中烧。胡濙表面忠心,实则与南方富商勾结,从中牟利。若加征赋税,必先经他之手。

"胡爱卿认为,这银子从何而来?"朱祁钰淡淡地问。

胡濙不假思索:"可加征江南赋税。江南富庶,再加三成也不为过。"

话音刚落,几名江南籍官员脸色大变。户部右侍郎周忱立即出列反对:"陛下,江南连年水患,百姓已苦不堪言。若再加税,恐生民变!"

朱祁钰注意到周忱的官袍下摆打着补丁,靴子也磨损严重,显然是个清廉之官。他心中已有计较。

"朕有一问。"朱祁钰提高声音,"去年户部奏报,全国税粮二千八百万石,为何国库仍然空虚?钱都到哪里去了?"

殿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胡濙额头渗出冷汗,悄悄退入队列。

于谦抓住时机出列:"陛下,臣查得山西、陕西等地税粮,有近三成被各级官吏中饱私囊。若肃清贪腐,不必加税便可充实国库。"

"大胆!"都察院左都御史陈镒厉声喝道,"于谦此言,是在污蔑满朝文武!"

朱祁钰冷眼看着这场争执,心中已有决断。他缓缓起身,殿内立刻肃静。

"朕决定,"朱祁钰一字一顿地说,"一,不向瓦剌支付分文赎金;二,即日起整顿吏治,彻查贪腐;三,减轻江南赋税,休养生息。"

殿内一片哗然。胡濙、陈镒等人面色惨白,而于谦、周忱等人则激动不已。

"陛下!"胡濙跪地哭诉,"太上皇还在敌手,若不赎回,恐有不测啊!"

朱祁钰目光如电:"胡爱卿如此关心太上皇,实在令人感动。不如这样,你捐出半数家产充作军费,朕便考虑你的建议。"

胡濙如遭雷击,瘫坐在地。满朝文武皆知他富可敌国,却无人敢言。

"陛下圣明!"王文高声附和,"臣请彻查户部近年账目,追回赃款!"

朱祁钰满意地点头:"准奏。着王文主理此事,赐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

这一决定如同惊雷,震得贪腐官员魂飞魄散。陈镒还想争辩,朱祁钰已拂袖而起:"退朝!于谦、周忱、王文留下议事。"

待群臣退去,朱祁钰将三位重臣引入暖阁。宫女奉上清茶后退下,只留兴安在门外把守。

"三位爱卿,朕今日所为,你们可有异议?"朱祁钰卸下朝堂上的威严,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和诚恳。

于谦率先开口:"陛下英明决断,实乃大明之福。只是...拒绝赎回太上皇,恐遭非议。"

朱祁钰苦笑:"于爱卿以为朕不想救回皇兄?但百万赎金只会助长瓦剌气焰。他们拿了银子,照样会南下侵扰。不如将银子用于整军备战。"

周忱激动地说:"陛下减免江南赋税,江南百姓必感恩戴德!只是国库..."

"所以朕要肃贪。"朱祁钰眼中闪过厉色,"王文,你可知朕为何选你主理此事?"

王文肃然回答:"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因为你刚正不阿,连亲弟弟贪墨都被你举报法办。"朱祁钰叹息,"如今朝中像你这样的官员太少了。"

王文热泪盈眶:"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朱祁钰从案头取出一份名单:"这是朕近日收到的密报,上面列有三十六名贪腐官员的罪证。从他们开始查起。"

王文接过名单,只见第一个名字就是胡濙,后面详细记录了他贪污税银、卖官鬻爵的种种罪行。

"陛下..."王文声音颤抖,"这些人多是权贵,牵一发而动全身..."

"正因如此,才必须快刀斩乱麻。"朱祁钰坚定地说,"朕已命锦衣卫暗中监视他们,防止转移赃物。你明日便带人查抄胡濙府邸。"

于谦和周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这位新君的手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果决。

"于爱卿,"朱祁钰转向于谦,"整军备战的进展如何?"

于谦精神一振:"回陛下,臣已征调河南、山东等地卫所军士入京,共计十万余人。又命工匠日夜赶制火铳、火箭等武器。只是..."

"但说无妨。"

"京师三大营在土木堡损失殆尽,新征士兵缺乏训练,恐难敌瓦剌铁骑。"于谦忧心忡忡地说。

朱祁钰沉思片刻:"传旨,打开武库,发放兵器给城中青壮,由老兵负责训练。再张贴告示,号召百姓协助守城。北京城高池深,只要军民一心,必能守住。"

周忱忍不住问:"陛下,若瓦剌以太上皇相要挟..."

"朕已命人秘密联络皇兄身边的侍卫,"朱祁钰压低声音,"若有机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太上皇。但绝不能让瓦剌以皇兄为筹码要挟大明!"

四人一直商议到午后,确定了整顿吏治、减轻税负、巩固边防的具体措施。临走时,朱祁钰特意叮嘱:"此事关系重大,务必谨慎行事。若有阻碍,可直接入宫见朕。"

送走大臣后,朱祁钰独自站在乾清宫前,望着阴沉的天空。他知道,自己已经点燃了一场风暴,而这场风暴或将席卷整个大明王朝。

三更时分,朱祁钰仍在御书房批阅奏章。连日劳累使他眼下浮现出深重的青黑色,手中的朱笔却始终未停。

"陛下,王文大人在外求见。"兴安轻声禀报。

朱祁钰立刻放下朱笔:"快请!"

王文风尘仆仆地进来,官袍上还沾着夜露。他跪地行礼后,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账册:"陛下,臣已查抄胡濙府邸,搜出赃银五十余万两,珍宝古玩不计其数。这是详细清单。"

朱祁钰接过账册,随手翻开一页,只见上面记载着"金佛三尊,各重二十斤""南海明珠一斗""田契三百顷"等字样。越往后看,他的脸色越阴沉。

"好一个清贫如水的三朝元老!"朱祁钰冷笑,"仅他一人贪污的银子,就够支付瓦剌要价的一半了!"

王文继续禀报:"臣还从他府中密室搜出多封与陈镒等人的往来信件,证实他们结党营私,操纵科举,卖官鬻爵。"

"证据确凿?"

"铁证如山。胡濙已招供画押。"

朱祁钰拍案而起:"立刻将胡濙押赴市曹,凌迟处死!家产充公,族人流放琼州!"

王文迟疑道:"陛下,胡濙毕竟是三朝老臣,是否..."

"正因为他是老臣,才更该严惩!"朱祁钰怒道,"身为朝廷重臣,却贪赃枉法,致使国库空虚,边防废弛。土木堡之败,他们这些蛀虫难辞其咎!"

王文肃然:"臣明白了。那名单上的其他官员..."

"一个不漏,全部彻查!"朱祁钰斩钉截铁地说,"但要注意方法,先查证据确凿的,暂时不要动那些根基深厚的,以免打草惊蛇。"

王文领命欲退,朱祁钰又叫住他:"等等。传朕口谕,明日午时,朕要亲赴刑场监斩胡濙。"

王文大惊:"陛下万金之躯,岂能..."

"朕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朱祁钰目光如炬,"新朝新气象,贪官污吏绝无好下场!"

次日午时,北京城菜市口人山人海。当龙辇抵达时,百姓们纷纷跪地高呼"万岁"。朱祁钰身着素服,亲自宣读胡濙罪状后,刽子手开始行刑。

胡濙的惨叫声响彻刑场,朱祁钰却始终面色冷峻。直到行刑结束,他才起身对围观的百姓说:"朕知道这些年官吏贪暴,百姓苦不堪言。从今日起,凡有贪赃枉法者,皆如此例!"

百姓们欢呼雷动,有人甚至激动得哭了起来。朱祁钰又宣布减免当年三成赋税,更是赢得山呼海啸般的感恩声。

回宫路上,于谦在轿旁低声说:"陛下此举大快人心,但恐引起朝野震动。"

朱祁钰淡淡一笑:"朕要的就是震动。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如今正是整肃纲纪的好时机。"

当夜,朱祁钰在乾清宫召见于谦。烛光下,两人对坐而谈,君臣之界限似乎变得模糊。

"于爱卿,朕近日翻阅史书,见历代中兴之主,莫不以整顿吏治为先。"朱祁钰亲自为于谦斟茶,"胡濙虽已伏诛,但吏治败坏非一日之寒,你有何良策?"

于谦恭敬地接过茶杯,沉思片刻道:"臣以为,当立考成之法,严明赏罚。可令各部院堂官每月考核下属,记录功过。清正廉明者升迁,贪腐无能者黜退。"

朱祁钰点头:"此法甚好。但如何防止考核之人徇私舞弊?"

"可设监察御史,专司复核之责。另鼓励百姓举报贪官,查实者重赏。"于谦补充道。

"好!"朱祁钰拍案叫绝,"朕再加一条:官员上任前需公示家产,离任时再行核对。若有不明财产,严惩不贷!"

于谦眼中闪过欣喜:"陛下圣明!如此,贪腐之风必能遏制。"

朱祁钰走到窗前,望着月色下的紫禁城:"于爱卿,朕知道很多人背后说朕刻薄寡恩。但非常之时,需用重典。朕宁愿背负骂名,也要还天下一个清明吏治!"

于谦深深一揖:"陛下用心良苦,臣等自当竭力辅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