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留与不留

　　云晚意自那夜被纪凌霄当众留在玄天殿后，便再未踏出大殿一步。

她的住处被安排在离纪凌霄主殿不远的偏殿，虽为偏殿，但陈设奢华，雕梁画栋，连窗棂上都刻着精致的祥云纹，四角挂着流苏铃铛，微风拂过，便是一阵清脆悦耳的叮铃声。这般奢华，不明所以的下人都以为玄天殿是来了个新主母。

云晚意端坐在软榻之上，手中抚琴，纤细的指尖拨动琴弦，奏出一曲悠扬婉转的乐音。她的妆容依旧精致，娇媚中透着一丝清冷。此刻，她的目光微垂，睫毛颤动，仿佛一只误入虎穴的蝶。

她很清楚，自己如今身处何地。

她被留下了，被纪凌霄留下了。

纪凌霄懒懒地倚在一旁的玉案后，目光深邃地落在她身上。这个女人，美得近乎不真实，明明是送来取悦他的乐姬，身上却没有一丝庸脂媚态。她在殿内从未表现出惶恐不安，反而像是……游刃有余。

他微微眯起眼，手指敲击着扶手，缓缓开口：“你很聪明，知道怎么保住自己。”

云晚意手中的琴音微微一滞，随即温顺地低声道：“奴不敢欺瞒纪大人。”

纪凌霄嗤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不敢？”

他起身，缓步走到云晚意面前，微微俯身，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直视他。

他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剑伤，轻轻地摩挲着云晚意的脸庞。她的肌肤温凉细腻，纪凌霄直勾勾的眼神让她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你不会武功？”

云晚意摇摇头，轻声道：“奴从未习过。”

纪凌霄眸色暗了几分，手指慢慢滑至她的颈间，像是在探寻什么。他一开始怀疑她是顾长夜安排的奸细，但她的脉搏平稳，气息柔和，并无丝毫修行者的痕迹。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云晚意察觉到他的试探，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柔声道：“奴只是一个寻常乐姬，不敢奢求大人信任。大人救了奴一命，奴将唯命是从，不会做出伤害大人的事。”

她的声音温柔而乖顺，像是毫无心机的少女。

好一个唯命是从。他第一次被美色所诱，还是一个听话乖巧的。

纪凌霄盯着她片刻，忽而低笑一声：“既然如此，便留下吧。”

他站直身子，回头吩咐：“来人。”

很快，侍女和教习嬷嬷被召了进来。

“从今日起，她就是本殿的人。嬷嬷教她规矩，若是教不好，我唯你是问。”

嬷嬷连忙俯身应下，云晚意低头顺从行礼，心中却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赌赢了。

云晚意的身份从乐姬变成了纪凌霄身边的人，虽然只是一个侍妾，但她的起居饮食皆被安排得极为妥当。

最好的丝绸罗衣、最精致的珠钗步摇、最华丽的金丝绣鞋，无一不是上品。云晚意看着那些被送入房中的珍贵衣饰，眸色微动。

纪凌霄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望着铜镜中身着华贵纱裙、珠钗满头的自己，手指微微收紧。

她已经换上了纪凌霄赐下的衣裳，一袭水蓝轻纱长裙，肩头薄如蝉翼的纱衣轻垂，腰肢被流云暗纹的丝带束出纤细的弧度，衬得她更显柔媚动人。

“姑娘，发饰还要再调整一下。”侍女阿若小心翼翼地替她整理着鬓间的步摇，生怕弄疼了她。

云晚意抬眸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眼波流转间，竟透着几分惑人心弦的魅色。

纪凌霄留她在身边，她便要活得风光，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教习嬷嬷在一旁提醒道：“今日主殿上有筵席，姑娘要随侍大人左右，切记规矩。”

云晚意点头应下，缓缓起身，迈步朝主殿走去。

......

主殿内，灯火辉煌。

顾长夜对纪凌霄的献媚讨好实在让人看不明白，到底有何居心。

大殿正上方，纪凌霄端坐在雕金木椅上，微微眯着眼，眉头微皱，看着下方的乐姬舞姬们弹奏舞蹈。

“无趣。”

他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椅侧扶手，目光淡淡落在正走入殿中的纤纤身影。

云晚意一身轻纱薄衣，露出锁骨与纤细手腕，步履轻盈，恍若月下仙子。

“坐过来。”他的声音低沉。

云晚意依言走到他身侧，乖顺地坐下，柔顺的发丝垂落在肩头，带着一丝暖香。

纪凌霄随手拿起一杯酒递给她，“喝一杯。”

云晚意抬眸，接过酒杯，低头轻抿一口，酒液微辣，顺着喉咙滑入胸腔，带起一丝灼热。

她轻咳几声，眉心微蹙，眼底浮现一丝难耐之色。

纪凌霄见状，轻笑了一声：“不会喝？”

云晚意轻轻点头，声音温软：“不常喝。”

纪凌霄眯了眯眼，视线在她的眉眼间流连。

她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娇媚，但细看之下，又不像是寻常烟花之地出身的女子。

正当此时，殿门被人推开，言清歌身着一袭深紫色绣金长裙，缓步走入。她容貌明艳，带着几分盛气凌人之态，眼神也带着几分冷意。

原本还在起舞奏乐的舞姬乐姬们也停下来，此刻主殿内鸦雀无声。

“大人，妾身听闻殿中多了一位新人？”言清歌的目光落在云晚意身上，眼底情绪晦暗不明，语气却藏着针锋相对的意味。

纪凌霄抬眸，语气淡漠：“不错，我打算纳她为妾。她会留在殿中伺候我。”

云晚意怔了怔。啊？这也没说过她要当他小妾啊。

言清歌神色微变，手中的丝帕攥紧几分，“大人向来不喜身边有陌生女子伺候，况且这位姑娘还是顾长夜送给大人的，可见居心叵测。”

她继续说道：“大人，这不合规矩。”

“规矩？”纪凌霄冷笑，“我只答应过言长老，娶他的养女，又未曾答应不能纳妾。”

言清歌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意。

她一向以为自己才是纪凌霄心中唯一的女人，所以才迟迟不愿迎娶旁人，赢下宗门大会之后，一定会抬她为正妻。可如今，他竟要纳别的女子为妾？

言清歌面色陡然变得苍白，指甲几乎嵌入掌心，随后转身离去。

......

夜晚。

云晚意站在纪凌霄的寝殿内，身姿纤柔，藏在衣袖内的手指微微蜷缩。

纪凌霄坐在屏风后，淡淡地吩咐：“过来，伺候我更衣。”

云晚意走上前，动作有些不自然地为他更衣。她的手指碰触到他的肩膀时，纪凌霄微微皱眉，目光看似不悦地望着她。

“你在青楼待了这么久，这点事都不会？”

云晚意心头一紧，在找开脱的理由，轻声道：“奴……卖艺不卖身，从未学过这些。”

纪凌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勾起一抹笑意：“好，这样也好。”

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腰，轻轻一带，便将她揽入怀中，随即马上将她抱起，走向床榻。

云晚意惊得睫毛微颤，身子不自觉地僵硬，但为了不暴露身份，还是顺势揽住纪凌霄的脖子，露出勾人心魄的笑容，“大人……”

纪凌霄的唇角微微扬起，语气低哑：“不会的话，我教你。”

灯火摇曳，映照着两人交缠的身影，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畔。

......

与此同时。

言清歌回到自己院中，满腔怒意无处宣泄。她目光一冷，抬手将案上的青瓷花瓶狠狠扫落在地，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瓷片四溅，映着她脸上的怒火更加森冷。

跪在地上的侍女翠儿瑟缩了一下，低着头不敢出声。

“一个低贱的乐姬，也敢染指玄天殿？”言清歌咬牙，胸口起伏不定，眼中闪烁着难以遏制的嫉恨，“不过是仗着几分姿色，勾引男人的贱货罢了！”

她狠狠攥紧手中的帕子，指节泛白，语气愈发阴冷：“他要娶妻，唯一的正妻只能是我！当年要不是我，纪凌霄绝无可能坐上玄天宗掌门之位，他如今风光无限，怎么能忘了当初是谁帮他扫清障碍？”

翠儿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说：“夫人，或许大人只是新鲜一时，等他厌了……”

“厌了？你看到今天那些送去她院上的东西了吗？”言清歌冷笑一声，眼神如刀锋般锐利，“那女人既然能进玄天殿，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爬到我头上？我绝不能让她有机会在这里立足！”

翠儿连忙点头，低声应道：“是，夫人。”

夜风微凉，吹动窗边纱帘。言清歌站在窗前，眸色阴沉，冷冷地望着夜幕下灯火幽幽的玄天殿，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这玄天殿，她不会让除她以外的女人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