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疫篇 上
书名:回古念神 分类:穿越 作者:F.E.Y 更新时间:2025-02-04 21:15:01
几日后,客栈房内。
荆溪抬手摸上醉桐,指尖摩挲,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穷奇和凤凰吵闹。
凤凰:“你给他们那么多吃的路上吃不完不就坏了,白带浪费。”
穷奇不服:“他们是神,不是人,收在识海里不就好了,再不济还有乾坤袋!”
江梧拦住二兽,“都可以带的。”
凤凰:“你就知道带吃的,在凡间不要银两吗?”
荆溪眼眸一转,落在一大袋银袋上。
穷奇:“你就知道给酒……”
好酒,醉桐。
“你就知道钱……”
凡间必需。
“你就知道和我吵,他们马上要走了你不道别啊?”
凤凰:“又不是见不到了!”
穷奇词穷。
荆溪和江梧二人相视一望,随即各自收了桌上满满当当的物什,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凤凰:“……”
穷奇:“……这,这就走了?”
凤凰斜他一眼,转身回酒楼:“走都走了,还看什么。”
京城外一处深山,荆溪取了块桃花酥尝,指了指山脚:“去那。”
江梧点头:“好。”
荆溪突然笑了一下,“你说说你,什么都不问,这让人怎么舍得骗你啊。”
江梧垂眸看荆溪,“你要去改他们的命吗?”
荆溪:“他们的命不用改,带你去看一看而已。”
江梧弯了弯眉眼,身子向荆溪小幅度倾斜:“看什么?想告诉我什么?”
荆溪转身向下走:“去看了不就知晓了。”
江梧跟上,目光落在千里外的那座村庄。
“师父!”
“师父!我饿!”
两个约莫十三四岁,模样清秀的小孩缠着济大夫嚷饿,身上带着浓重的药香味,不同济大夫身上的药味当中还掺杂着几分苦味。
济大夫被缠得动不了,只好放下药罐,一手一个推着他们的背,“走喽!去吃饭!”
“吃饭喽!”
饭桌上,济大夫刚和两个小娃娃吃了几口饭,就听门外有人喊叫着什么。
济大夫仔细听了几耳,待听清喊的是什么,立马放下碗筷跑出门,两个人还不明所以,见济大夫出去,他们也跟着放下碗筷跑出去。
门外,喊的那个人是名女子,衣衫略显破旧,脸上带着泪水,她趴在济大夫家门口,旁边是用草席拖着的一个病恹恹的男人。
这幅样子显然是来求医的,济大夫来不及感叹一名女子拖着男人独自一人跋山涉水来到药王谷的艰辛,迅速查看了男人的情况,手指在男人鼻子下停了几秒,然后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女子。谁料,女子在看到有人去救男人后就倒下了。
济大夫余光瞥见两个小娃娃跟出来,自己扶起男人回屋,对两个娃娃道:“善丹,同源,救人!”
“是!师父!”
济大夫安置好男人,转头就去旁边屋子里看那个妇人。
善丹同源刚安置好妇人,善丹试了妇人的鼻息,又撑开眼皮看看,头也不回去试脉象,不成想,碰上另一双手。
善丹回头,同源已经在摸脉象了。他撇撇嘴,颇有些不满:“鼻息微弱,双目中有一点点血丝,面色苍白,可能会是长途跋涉,疲劳晕倒的。”
同源也探完脉搏,“气血不足,去配药吧。”
善丹揪住同源的衣领往外走,“一起。”
同源被扯了也不恼,“你是不会配药吗?”
“你在胡说什么,我比你早学一年,该说不会也是你。”
“是吗?”
善丹回头看他,同源闭嘴不说话了。
善丹还未回过头,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就撞上了济大夫。
济大夫扶了善丹一把,“看过她的情况了?”
“是,我们正要去配药。”善丹被撞得鼻子还有点疼,话是同源回的。
济大夫松了口气,还未说话,同源问:“师父,那个男子如何了?”
济大夫面色一凝,没说话,同源猜测:“是没了气息吗?”
此话一出,善丹嫌恶地看了同源一眼,厌恶道:“你又要讲你那套蛊毒也能救人的话吗!”
同源张口不出声,犹豫间把话憋了回去。
善丹收回目光,仰头望着济大夫,“师父,那人怎么安置?”
济大夫沉思片刻:“等妇人醒了问她吧。”
“是。”
从傍晚到夜间,善丹和同源不间断照顾,终于,第二日天明时,妇人醒了。
妇人刚醒,还未缓过神来,张口想说话,奈何嗓子肿胀,说不出什么来。
善丹让妇人张口,看了一眼,随口吩咐同源:“去配一副清热消肿的药。”
同源应了一声,去煎药。
善丹安抚妇人,“这位大娘,你先别着急,待你的嗓子消肿了再说话也不迟的。”
妇人摇摇头,眼眶中翻涌出泪水,张口不出声,痛哭流涕。
善丹手忙脚乱的给妇人递帕子,挠挠头,心一横,“你别急,我师父在给他看病,等我师父来了就知道了。”
妇人清醒了一点,抓住善丹的手,张口要说话,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自己。善丹看不懂,只能无可奈何道:“你别激动,等我师父来了就知晓了。”
正说着,济大夫从门外进来了。
济大夫一进来,屋里的药味又浓郁了几分。他瞧见妇人坐起身,连忙上前虚扶了一把,手撤回的半路又被妇人抓了回去。
济大夫暗自深吸一口气,似乎也没打算隐瞒,直截了当道:“您带来的那名男子他……您节哀。”
妇人双手肉眼可见的颤抖,双目一闭,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无声地痛哭起来。
善丹不解,抬头望了望济大夫,济大夫朝他摇摇头,便转身出去,善丹立马跟上。
出了门,善丹问济大夫:“师父,为何这么直白告诉她?”
济大夫捏着自己的胡须,叹道:“无论如何,她都是要知晓的,早一时晚一时也——此事是为师做得不妥。”
善丹心里嘀咕:“师父以前给人告知这般事,也不是如此直白痛人心啊,怎么这次就……”
济大夫:“你去看看同源煎药如何了。”
“是。”
后院煎药房,同源手持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风,样子看上去有些无聊。
善丹靠近,“……”
“……”同源扇风的节奏乱了,连同扇子也觉得沉,被那一双死亡视线盯着,实在浑身不舒服,忍不住开口:“你有什么就说啊。”
善丹:“没什么。”
同源:“那你盯着我作甚?”
善丹:“没什么。”
同源:“……真是好无理取闹。”
善丹:“你觉不觉得……罢了。”
同源:“……”
同源把扇子一扔,折了折衣袖,“你莫要吊人胃口,有话快说。”
善丹蹙眉,张口要说,却只吸了口气,又闭上嘴,一副欲说还羞的样子。
同源闭了闭眼,再睁眼已经和善丹互揍起来了。
一番打闹过后,两人坐在地上缓气,善丹才说出来:“总觉得师父这次很不一样。”
“……”同源已经累了。
善丹继续说道:“好像,在想什么大事。”
“比如?”
“比如……如不出来。你觉得呢?”
两个半大的小孩思考了一会儿,考虑不出来,只好作罢。
“我们学好医术就好,师父的决定我反正是支持的。”善丹给药添了点火。
“嗯。”
“别嗯,表态。”
“我是师父收留才活下来的,自然是一切以师父为先。”
善丹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药煎好后,善丹端了过去,伺候妇人喝下,安歇了才退出来。
“同源又跑哪里去了?”
善丹心里犯嘀咕,在院子里寻不见,只好去了他最不愿去的地方——同源的蛊毒存放地。
果然,在角落里,同源背对着他,撅着屁股,面朝地,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善丹朝他走了几步,没好气道:“你怎么又在捣鼓你乱七八糟的蛊毒?还有你在找什么?”
“别动!”
同源连忙喝止善丹的动作,善丹歪了歪头,一脸不解,但他乖乖站在原地没动,问:“怎么了?”
同源语气略显着急:“我的虫子跑出来了,我在找,你别动,我怕你踩到它。”
善丹在听到第一句话时,身子就僵住了,他愣怔了几息,再开口时明显声线颤抖且带着不可置信:“你竟然怕我踩到它?!难道不该担心我被它咬到吗?!!”
同源头也不回,还在地面继续搜寻:“跑出来的那只是母虫,我好不容易才让它有了孩子,再过几日它就要临盆了,对我来说极为珍贵。它近日脾气暴躁的很,你不主动招惹它它不会咬你。”
善丹不敢置信:“脾气暴躁?不咬人?同源你跟虫子过去吧!我要是被你的虫子咬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同源终于被善丹吵吵烦了,回头瞥他一眼,叹着气将用装蛊虫的罐子搁在一旁桌上,走到善丹旁边,将他抱起双脚离地,往屋外走。
善丹身子还有些僵硬,同源顺手抚了抚善丹的后背,“好了,不怕。”
善丹觉得没面子,硬声硬气道:“谁怕了!”
同源顺着他,心不在焉道:“我怕。”
说着,把善丹放在屋外和他隔了一个门槛,又道:“你就待在屋外,屋子里是它们最适应的环境,不会跑到外边,等我把它找回来你再进来。”
善丹不理他转身跑了,同源叹了口气,转身回屋找虫。
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只好作罢。将屋子门锁了,以防万一虫子跑出来。
同源拿了几块糖要去哄善丹,路过济大夫窗外听见一声叹息,停了脚步,目光望去。
屋内桌台上,烛影跳跃,窗纸上映照出了济大夫的影子。
济大夫伏案看书,时不时摸两把胡须,眉头紧锁,很是愁恼,最后实在忍不住将书重重合上,站起身在房间踱步。
“空有救人的本事,却不能及时救人,我这一身医术到底是用来救谁的?”
济大夫停步,走到门外,抬头看了看空中高挂的那一轮明月,“我到底是要救何人。”
拐角一道黑影闪过,济大夫独自伤神未曾注意到,在门外待了整整一宿。
“砰!”
同源刚找到善丹房外就听见屋里传出一声撞响,同源推门进屋,见善丹躺在地上,身子微微躬着,两手抱着右膝,背对着门,看不清神情。
同源在善丹背后蹲下,拍了拍善丹的肩:“还好吗?”
善丹不吭声。
同源又拍了拍:“不说话我走了,你躺着吧。”
说着,站起身转身走人。
才抬了一只脚,衣摆就被拽住了。
同源笑着重新蹲下身,“如何?”
善丹:“扶我起来。”
同源挑了下眉,伸出手,“行,起来吧。”
善丹:“你那虫子找到了?”
同源:“没有。”
善丹:“那你还不赶紧去找,万一再出了事,药王谷又要把你逐出去怎么办?”
同源边把带来的糖块递给善丹,边安抚道:“不会,它一定没有跑出来的。”
“你又如何这么肯定?”
“长记性了,在屋子的墙边都撒了制蛊虫的药粉,它们闻到味道就会远离,不会靠近的。”
善丹拍拍衣裳沾染上的灰,坐到木凳上,“给你一次教训也是好的,至少行事不再那么张扬嚣张。看看你之前做过的事,要不是师父极力保你,你早就冻死在药王谷外了。”
同源神色暗了暗,不过没说什么,看着善丹垂下的发丝,眨了眨眼,伸手一扯,惹得善丹给了他一顿痛骂,这才露出笑意来。
“……”
“不……不要……”
同源双目紧闭,口中梦语呢喃,手指无意识攥紧被褥。
高堂之上坐着一位模样慈祥和蔼的老者,年纪虽大,双目炯炯有神,目光望向低下跪着在烈日低下的一名五岁孩童。
他沉默不语,听着旁边的人对孩童的罪行控诉。
“师父,同源他在药王谷里私养蛊虫,修习蛊毒之术,甚至将蛊虫随意放养在住处,我徒儿就是被他的蛊虫咬伤了!这等害人毒物不可留!需立即把他赶出药王谷,免得他再害人!”
男子气急却依旧保持冷静,只是看向孩童的目光泛着冷意。
老者拄着竹杖,一步一步逼近快要被烈日晒得神志不清的孩童,“你——”
同源抬头看去,目光有些涣散,“长老。”
“可有人教你蛊毒一术?”
“不……曾……有人。”
“可有人让你放蛊虫伤人?”
“……不……曾……”
“你是如何习得蛊毒一术?”
“……我曾,听传说,蛊毒亦可救人,便……偷翻了古籍……”
长老目光落在同源手上,“你可是谁的弟子?”
“回长老,他不是药王谷任何人的弟子。”
“哦?”长老回眸望去说话那人。
男子道:“他本是药王谷外进来求医一家的随童,只不过那一家走时未曾带走他。”
长老收回目光,继续问:“你是那一家的孩子?”
“回……长老,不是……我是领路的。”
“领路?”
同源已是出气多,脸颊通红,鼻尖额头全是汗水,嘴唇发白,他也记不清在这里跪了多久。
长老吩咐道:“给他一副解暑汤药。”
熬药,喝药,又耽误了许久时间。
一柄油伞遮住了部分烈日,同源慢慢缓过劲来,长老又问:“你说你是领路的,不是那家的孩子?”
“回长老,我住在药王谷附近,认得附近的路,每当有人要找药王谷,我就领他们来,他们再给我报酬,我就靠此生活。”
“那你这次怎么就在药王谷了?”
“……”同源跪正了身子,重重磕头在地:“我也想学救人。”
长老不语,看了几眼同源,眼神示意一旁男子不要轻举妄动。
同源缓缓道:“药王谷地方大,人少,我就躲在后山里,白日里躲着来采药的人,夜里就爬到树上睡觉,有时放医书的地方没有人,我就偷翻进去看书。”
长老:“你如何听的传说,蛊毒救人?”
“药王谷外,茶馆里有人会说闲话,我偷听到的。”
“你看的也是蛊毒的书?”
“是。”
“蛊虫如何得来?”
“我在后山随便抓的,我也不认识什么是蛊虫,只看和书上长得像,便养了。”
“你是如何用虫伤人?”
同源目光动了一下:“我不曾让他伤人,虫丢了,我来寻虫。”
“偷进药王谷,偷看古籍医书,私养蛊虫,误伤人,罚你继续跪着”
同源抿唇,唇瓣干燥,低头跪着不吭声。
长老似乎是让人都散了,偌大的空间只余同源一人。
烈日当头,同源本就不好的身子熬不住,跪了两个时辰就扛不住倒在地上。
模糊的视线里,一道身影急匆匆向他跑来,同源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待到再睁眼时,他是在一张床榻上躺着,周围没有一个人。
“吱呀——”
一个白衣小童端着药碗推门而入,目光正好和同源对上,白衣小童似乎并不意外他醒了,自顾自先放好汤药,然后再推门走出去,门也没关,嚎着嗓子冲天:“师!父!那个养虫子的醒!啦!”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由远至近:“善丹,不许没礼貌。”
善丹撇嘴,人往一旁走了走,一脸不服。
一个同样白衣的中年人走进来,面目和蔼,端过桌上的汤药递到同源面前,“这个你服下。”
同源一句话也不说,接过老老实实喝完,看得济大夫一乐,“你不怕我给你下泻药吗?”
同源动作顿住,放下喝完的碗,“我偷看药王谷的书,还伤了人,泻药都便宜我了。”
善丹在门口冷笑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善丹!”
善丹收起对同源的恶意,一句话也不说了。
济大夫看了眼同源,“我同方长老商量过了,你今后跟在我身后学医,留在药王谷。你想学蛊毒之术,我不曾学过,也不会教给你,你若自学,我也不会拦你。”
同源整个人怔住了,愣愣抬头看济大夫,耳边传来善丹的恶语:“你这人学不学赶紧有个话。”
转而又低声呢喃:“真不懂师父为何要保这人。”
济大夫没有催促,眉目带笑,温和地看着同源。
同源心念一动,翻身下床跪在地上,“我愿意跟在您身后学医,谢谢您留我。”
“以后就叫师父了。”
济大夫依旧笑眯眯的。
天边刚亮起一丝白光,同源已经敲响了方长老的药房,里面没有声音,同源自己推门进去,方长老正在煎药,循声望去,目光透过白烟落在同源身上。
同源弯腰行礼:“方长老。”
方长老盯着自己的药罐子,“你的虫子养的怎么样了。”
“……状态都不错,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尝试药效了。”
“都不错?”
“……跑了一只。”
“跟我还瞒着。”方长老冷哼一声,随手扔给同源一个木盒子。
同源打开又合上,退到一边。
“拿你的虫子看两眼就不高兴了。”
“没有。”
方长老站起身,“把药倒出来。”
同源依言照做,方长老则打开药房墙角的一块地砖,取出一本古书,拍拍灰尘,放在同源面前,“这本是最后一本,所有的古书现都在你手上,这个方法狠毒又不被世人接受,我也没打算让你一定学会可以救人,你只学个皮毛不要拿来害人,就算是当初我和济大夫没有白救你。”
说完方长老就离开了,留同源在药房收拾。
同源临走时带走了古书。
回到了小院子,同源一进屋就感受到不同的气氛,济大夫坐在椅子上,摸着胡须,手边的茶水已经凉透了,眉头微微皱着,善丹跪在济大夫的脚边,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师父这是……”
同源试探着开口,出声的同时,善丹也抬头看向他,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样。
济大夫缓缓道:“同源回来了,正好,我和你也说一遍吧。我决定出药王谷,去外面救人。”
“……”原来是这样。
同源向济大夫躬身行礼,“徒儿愿随师父同去。”
“可是师父,您真的舍得下待了这么多年的药王谷吗?您是在药王谷出生的,从未出过谷,徒儿也是在药王谷出生长大的,我们这一走,那您还要多久才能回到这里?”善丹哽咽道,眼中满是对济大夫的担心和对药王谷的不舍。
“我在药王谷里这么多年,也该出去见一见世间了。”济大夫喝了那杯早已凉透了的茶水。
“师父!”善丹眼泪刷刷掉,见济大夫不为所动,抹了眼泪转头就走。
同源看着善丹跑远,回身看济大夫,“师父定好日子启程了吗?”
“待我把药材整理好后就走。”
同源明白了,“那长老那边……”
“我稍后就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