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锁龙血咒

　　"凌晨三点阴气最重，别让活人进停尸间。"

殡仪馆内，日光灯管在天花板上剧烈地抖动着，仿佛随时都会掉落，沈绫夏临走前说的这句话，不停地在我耳边回响。

我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02:47，距离三点只剩下十三分钟了。

冷藏柜持续发出的嗡鸣声里，混杂着细微的抓挠声，听起来像是野猫在不停地刨门板。

我咽了咽口水，握紧手电筒，将光束扫过一排排不锈钢柜门，当扫到302号柜前时，我的手猛地顿住了。

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门缝，缓缓地往下淌。

"这是什么情况？"我低声自语，心跳陡然加快。

血水在地面上汇聚成细流，蜿蜒曲折地朝着地漏爬去。

我立刻摸出沈绫夏给的朱砂粉，将鲜红的颗粒撒进血泊之中。

刹那间，青烟腾起，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其中还混着那股我再熟悉不过的檀香，和三岁那晚炸开的棺材味道一模一样。

"罗晨......"

一个孩童的呼唤声从地漏里传了出来，带着一种从水缸里传出的回音，显得格外诡异。

手电筒的光圈里，一只青紫色的小手正从铁栅栏间伸了出来。

食指缺了半截，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指节处还有一圈暗红色的胎记。

竟和孤儿院火灾中烧死的胖虎的手一模一样。

"胖虎？"

我喉咙发紧，声音都有些颤抖。

二十年前西厢房着火时，他把自己掐死在盥洗室，脖子上还留着五道指痕。

那小手突然张开，半张黄符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

符纸被血水浸透了，但上面用朱砂写的生辰八字却清晰可辨：丁丑年辛亥月戊寅日壬子时。

正是我的八字！

地漏里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铁栅栏开始剧烈震动。

紧接着，更多的小手从相邻的地漏里钻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就像丛生的水藻。

我惊恐地踉跄后退，后背"砰"地撞上了停尸柜，302号柜门"咔嗒"一声弹开，冷气扑面而来。

空荡荡的隔层里摆着一个搪瓷杯，杯身印着"慈安孤儿院1997年度先进工作者"。

杯中液体泛着诡异的翡翠色，七枚钉子泡在里头，正是沈绫夏从张建国尸体里取出的那种翡翠钉。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是赵铁峰的短信。

"速来3号焚化炉，周瘸子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我心急如焚，顾不上多想。

搪瓷杯里的液体开始沸腾，翡翠钉相互碰撞，发出如同啼哭般的声响。

我赶忙抓起杯子想往外跑，却发现双脚被血水死死地粘在了原地。

地漏里的小手猛地增多，抓住我的脚踝就往下拖拽，指甲深深地抠进肉里，传来钻心的疼痛。

"戌时三刻......"母亲的声音混在孩童的嬉笑里，在我耳边响起。

我慌乱地摸出口袋里的青铜片，上面的"镇"字突然发烫。

血水触到青铜片的瞬间剧烈蒸发，地漏里传来凄厉的尖叫，在挣脱束缚的刹那，302柜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有什么东西在黑暗深处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一路狂奔，来到3号焚化炉前，只见周瘸子瘫坐在煤灰堆里。

这个常年佝偻的看门人此刻眼球暴凸，右手死死掐着自己脖子，左手握着的火钳插在焚化炉进气口。

炉膛里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里面用手掌打拍子。

"他娘的诈尸了！"赵铁峰举着配枪，额头青筋直跳，"老子刚进来就看见老周在拿火钳捅自己屁股！"

"怎么会这样？"我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沈绫夏蹲下身查看，用手术刀划开周瘸子的衣领。

暗红色的尸斑在他心口聚成北斗七星，第七颗星的位置钉着枚翡翠钉。

钉子尾部刻着"柒"，和我在停尸间找到的搪瓷杯里的钉子编号一致。

"不是诈尸。"沈绫夏用镊子夹起周瘸子嘴角的黏液，冷静地分析道，"他两小时前就死了，尸斑形成时间不对。"

焚化炉的敲击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我手里的搪瓷杯开始震动，七枚翡翠钉凌空飞起，在炉门前拼成个"開"字。

周瘸子的尸体猛地抽搐，被火钳卡住的进气口"砰"地弹开，焦臭味混着骨灰喷涌而出。

"躲开！"赵铁峰大喊一声，一把将我扑倒在地。

热浪擦过后背，无数翡翠钉从炉膛里激射而出，钉在水泥墙上组成八卦图案。

沈绫夏的白大褂被气浪掀开，露出腰间别着的青铜罗盘。

盘面裂纹竟与孤儿院出土的拓片完全吻合。

骨灰渐渐散去，炉膛深处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

我捡起手电筒照过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母亲穿着染血的嫁衣坐在灰堆里，脚踝锁着九斤重的镇尸链。她抬起腐烂的脸，脖颈棉线勒出的伤口里钻出靛蓝色蜈蚣。

"晨儿......"她举起只剩白骨的手，掌心托着半枚青铜襁褓，"钉不够......"

"妈？"我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想要冲过去，却被赵铁峰一把拉住。

赵铁峰连开三枪，子弹穿过虚影打在炉壁上。

母亲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铁链哗啦坠地。沈绫夏突然抓住我的手，用柳叶刀划开指尖，将血珠弹进罗盘中央。

罗盘指针疯转，最终指向我胸口的尸斑，镜面般的盘面映出诡异画面：

二十年前的沤肥池底，七口微型棺材正吸收着血雨。每口棺材里都蜷缩着个婴儿，天灵盖钉着翡翠钉，其中第六口棺材里躺着三岁的我。

"七煞养尸局。"沈绫夏的声音像浸了冰水，透着寒意，"你是第六个祭品。"

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

气象台推送特大暴雨预警，配图雷达云图里，暴雨区形状赫然是北斗七星。

第一个雨点砸在殡仪馆天窗时，周瘸子的尸体突然坐起，腐烂的声带挤出嘶吼："戌时三刻......钉魂归位......"

窗外闪过一道红影，凤冠霞帔在暴雨中猎猎作响。

我摸到裤袋里湿漉漉的黄符，发现背面的生辰八字下多了一行小字：

慈安孤儿院捐赠者名录第七位——周常发。

焚化炉散发着让人难受的热气，烤得我后背滚烫，我站在一旁，眉头紧皱，心里满是不安。

这时，周瘸子蹲在煤渣堆里啃着鸡腿，那吃相活像一只秃鹫，让人看着就觉得不舒服。

他五十多岁，是这里的看门人，左腿裤管空荡荡的，听说二十年前被失控的运尸车碾碎了膝盖。

“昨儿烧了个戴金链子的。”

周瘸子吐出鸡骨头，油乎乎的手指在工装裤上蹭了蹭，声音沙哑地说，“骨灰里滚出颗翡翠钉子，跟活了似的在铁盘里打转。”

我盯着3号焚化炉的观察窗，昨晚母亲幻影出现的位置还留着焦黑的手印。

那手印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揪住我的心。

周瘸子突然凑过来，满嘴的荤腥味喷在我脸上，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他说：“那钉子会哭，声儿跟猫叫春似的。你要不要？”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个布包，打开后，七枚翡翠钉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就像涂了尸油一样。

我看到钉子尾部刻着编号，从“壹”到“柒”。

当我的手指触到“陆”字钉时，炉膛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在用指节敲铁板。

我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又来了！”

周瘸子猛地把鸡腿塞进我手里，神色慌张地说，“拿着！饿死鬼闻到荤腥就不缠活人了。”

他的独眼瞥向我胸口的尸斑，那里已经显出棺材轮廓。

我低头看着胸口，心里一阵发毛，这尸斑越来越明显，到底是怎么回事？

鸡腿滴落的油脂在地上聚成诡异的图案，我忽然想起三岁那年父亲坠入的沤肥池，血蜈蚣首尾相连的形状与眼前油渍如出一辙。

周瘸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咳出的黑痰里裹着半截棉线，正是母亲上吊用的那种靛蓝色。

我看着那黑痰，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炉膛里的敲击声变得急促，翡翠钉在布包里跳动。

我摸出青铜片，发现上面的“镇”字正在融化，金液般的物质渗入皮肤。

周瘸子见状，突然像疯了一样扑上来抢钉子，他瘸腿绊到煤渣，摔了个趔趄。

“还给我！”他独眼充血，大声吼道，“这是老子的买命钱！”

布包散落的瞬间，七枚钉子凌空飞起，在观察窗上拼出北斗七星。

最后一枚“柒”字钉突然调转方向，像箭矢般射向周瘸子眉心。

他抬手格挡的刹那，我瞥见他手腕内侧的山形纹，和民工尸体下颌骨上的阴刻纹一模一样。

我心里一惊，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钉子贯穿手掌的闷响混着惨叫声在焚化间回荡。

周瘸子踉跄后退，后背撞上炉门开关。

沉重的铁门缓缓升起，热浪裹着骨灰扑面而来，我看见母亲穿着嫁衣坐在炉膛里，脚踝锁着镇尸链。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嘴唇颤抖着，想要喊却喊不出声。

“戌时......三刻......”

母亲的声音像是从深井传来，腐烂的手指指向我胸口的尸斑。

翡翠钉突然全部调头，暴雨般射向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