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里共婵娟

　　鲁追伸出五根手指，平淡道：“四个法子。”

姜夜抱拳执礼恭敬道：“前辈请说！”

鲁追娓娓道来，“第一，布榜悬赏，这个法子比较靠谱儿，只需要坐等其成就好了，不过坏处就是代价高昂。”

“第二，抛砖引玉，故意放出残玉的消息，愿者上钩，优点是针对性强，缺点是容易招蜂引蝶，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三，追根溯源，你从哪里得到这枚玉佩的，就从哪里开始追查，相比起来这法子就有些耗时耗力了，不过优点也很明显，那就是线索清晰。”

“第四，顺藤摸瓜，直接前往宗泉向魏通的后裔当面对质，询问另一半玉佩的下落，然后一步步调查找寻玉佩，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姜夜闻言茅塞顿开，脑中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他慌忙鞠躬致谢道：“谢前辈解惑！”

“呵呵，小事儿小事儿！”

鲁追又和交代了几句，便回头接着睡大觉去了。

不多时，姜夜也打算离开了，他拱手一拜道：“将军，今日之事是晚辈承蒙了您的恩惠！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白靖江听出了其中的不对，他眉头微皱道：“小子，听你的口气，你马上便要离开？”

姜夜坦然道：“正有此意，晚辈决定明日就启程前往宗泉！”

白靖江自知留不住他，便捋了捋胡须笑道：“行，那今夜白某便为你设宴送行！”

“多谢将军款待！”

“……”

酉时，皎洁的圆月高挂城楼上，灯火通明的营帐中正是歌舞升平，一片祥和的景象。

白靖江举杯往自己的喉咙里猛灌入一口烈酒，感叹道：“昨夜是人声鼎沸的接尘宴，可没想到今夜却是寒风嘘嘘的送行宴呐……这不禁让白某心中一阵空虚寂寥啊……”

这时席间站出一名肚皮圆滚的将领，正是鲁追，他端起酒杯道：“堂堂男儿郎岂能牵绊于悲欢离别？莫怪我鲁追不仗义，而是白银甲此言当真煞我铁城关雄风！既然明知离别在即、痛在当头，不如畅快饮酒，明日醉醒便又是一条好汉！”

“你们说，是不是啊？”说完，他对着席间的姜夜举杯哈哈大笑，随后一饮而尽。

姜夜知道他这是在调侃自己，当即摇头苦笑，拿起酒杯向其敬酒，随后也仰面一饮而尽，不过他杯中盛放的却是普通的茶水罢了。

青年放下酒杯，荡气回肠道：“鲁将军此言姜夜颇有感触，遂铭记于心，他日行走江湖定要郎朗而诵之，叫天下人都知晓铁城鲁将军的雄风！”

鲁追哈哈一笑，顷刻间便明白了姜夜这话其实是在向自己宣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痛快！”

宴席上原本沉重的气氛一下子就被带动了起来。

筵席上，一只小花精正悄悄躲在盛放水果的器皿旁，抱着一颗饱满多汁的葡萄，埋头大口地吸食着，嘴里不停发出呲溜呲溜的细微声响。

晚间，涂山悦收到宴席的邀请时本来还是很开心的，以为又可以大吃一顿，可当她得知这是姜夜的送行宴时，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少女一手托着腮帮子，嘴里无精打采地咀嚼着美食，而她的目光却有意无意地锁定在端坐于对面筵席的白衣青年身上。

此时红衣裳的婢女来到少女身边，贴心地用水壶为她添上了一杯新的茶水。

看见小显眼包的模样之后，春桃盈盈一笑，随即打趣道：“小姐今日怎么吃得不尽兴了？”

涂山悦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菜肴，长叹口气后便又放下了筷子，兴致缺缺道：“没什么胃口。”

春桃表情一惊，“这倒是件稀罕事儿了！”

涂山悦转眼把主意打到了一旁的婢女身上，她眼前一亮道：“春桃要不你去求求，让姜夜留下来吧？”

春桃听后一愣，转而笑道：“小姐怎的不自己去！”

涂山悦闻言小脸皱成一团，随即又拉住婢女的手腕，细声哀求道：“哎呀春桃！你跟姜夜的关系那么好！你若是求他，他一时心软说不定就答应下来啦！”

“奴婢啊可没有那般本事！”春桃伸手捏了捏少女的小脸蛋，眼角含笑，“若是小姐亲自出马，说不得那姜公子便回心转意地留下来了呢？”

“才不会呢！”小显眼包不满地撇了撇嘴，“他又不喜欢我！要不然，他怎么会舍得连一颗石头都不肯给我？”

“一颗石头？”春桃蓦然回想起今日未时自己在提醒姜夜记得清点行囊后，回头拿个食盒的功夫，就见青年火急火燎要出行的情景了，当时她还与之相撞了呢。

稳如姜公子这样的人，怎会如此失去分寸，相比定然是丢了重要的宝物。

红衣裳的婢女想通后，便平心静气地问询道：“小姐你如实回答我，昨夜你是不是潜进姜公子的房间，然后偷拿了他行囊中的东西。”

小显眼包一听，顿时愣住了，大概是没想明白春桃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半晌后才有了个大致的猜测，肯定是姜夜向春桃状告了自己！

对，一定是这样！

“我、我只是借来瞧一眼，迟早会还给他的……”涂山悦语气羸弱地辩解道。

见少女嘴上辩解着为自己脱罪，春桃心中了然，嘴上便追问道：“那小姐最后与姜公子道歉了吗？”

小显眼包听后一愣，眼神躲闪，半晌都说不出话，她纠结道：“这……这很重要吗？反正姜夜又不在意这些……”

春桃弯曲食指剐了一下少女的鼻梁，气笑道：“姜公子当然会在意啦，这很重要！”

“若是小姐的镯子被奴婢半夜偷去藏起来，小姐知晓后又会不会生气呢？”

小显眼包嘟起嘴来反驳道：“春桃又不会真的偷拿我的镯子……”

“小姐会这样想也是对的，倘若是姜公子在信任你的情况下，你却仍然偷拿了他的石头，那他知道后又会不会伤心，会不会生气以至于不理睬你呢？他会不会想，为什么我这么相信你，你却仍然要辜负我呢？”

小显眼包的小脸纠结成了一团，委屈道：“我……我只是……”

春桃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伤透了一个人的心，就像高高摔碎了一面镜子，无论如何拼凑，它都是有缝隙的。”

“破镜尚且不能重圆，何况是人心呢？”

“小姐，长大的唯一要求便是要包容自己的过去，审视自己的现在，期待自己的将来……即使没有月光，心中也要一片皎洁！”

“小姐，长大……可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你不仅要认识自己的过错，也要原谅自己的过错，更要尽量的去弥补自己的过错。”

“所以小姐，你认真地与姜公子道歉才行……”

这场人声鼎沸的送行宴持续到亥时，便已经接近了尾声，俗话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不少有早务的将领已经提前告辞回营歇息了，此后也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到最后筵席中也只剩下了除开侍女外的寥寥几人。当鲁追等几位宴客告辞离去后，堂中也只有白靖江、姜夜以及三女了。

白靖江醉醺醺地来到姜夜面前，后者连忙起身相迎，这个男人感慨道：“路长不如志远，策马不知草浅……此一别之后，也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再次相见……”

“小友，你我相识的时间虽然短暂，但白某对你却已经有了深深的情谊，今日实在不舍你离铁城而去，遂今日设宴一场，专程为你送行，以表心意。”

姜夜拱手执礼道：“将军的情真意切已经溢于言表，晚辈感触良多……只是目前要事在身，不得不提早离去，待他日完成了师父的交代，即使相隔万里也定要来与将军饮酒作乐！”

白靖江闻言笑容大放，“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白靖江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然后递给了姜夜，“这是我们白家的令牌，若是小友将来遇到难处，可携此令牌去龙岩白氏求助，也可以到长英寻我兄长帮忙，相信他们一定会给予你帮助！”

姜夜闻言，久久无法言语，他看着白靖江的眼睛，郑重道：“好！那晚辈便冒昧地收下了！”

白靖江道：“时候不早了，小友也快回房歇息吧！”

姜夜拱手一拜，“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姜夜走出大殿后，一道人影就突然出现在了他身旁。

“涂山小姐有什么交代吗？”

看着青年面庞上干净的笑容，小显眼包便不知所措了起来。

姜夜见此，无奈一笑道：“是不是又想要向姜某讨要宝贝了？”

小显眼包闻言顿时急了起来，否认道：“才、才不是呢！”

“那是为何？”

小显眼包又扭捏了起来，她不知所言道：“陪……陪我看会儿星星我再告诉你！”

姜夜心中有所考量，随后才道：“也好，那便请涂山小姐带路吧。”

小显眼包闻言喜上眉梢，随即便拉住了姜夜的手，笑颜道：“这边！这边！快跟我来！这是我昨晚才找寻到的好地方！”

子时一刻。

青黑色的瓦片整齐地码放在屋脊上，青年与少女皆枕臂仰躺于此，表情惬意。

少女伸出手对天空摊开五指，抓了又抓，“以前我睡不着的时候，便会独自爬上屋脊，枕着手看一整夜的星星，然后在天亮前又偷偷回到床榻上，从来没有人发现过。”

青年感慨道：“看不出来涂山小姐还有这般闲情逸致。”

少女的五指抓向了挂在夜空中的北极星，神色惆怅，“我的父亲是妖，我的娘亲是人，而我则是半妖……很多人在背地里都骂我四耳狐，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我既有人的耳朵，也有狐的耳朵，在他们看来我只是一个杂种，很多人都不服气……很多妖官都不待见我，骂我是杂妖魅子、四耳狐。”

“父亲碍于王庭中的压力，只能淡化我在玉衡山的存在……”

“我是青眼妖王涂山宏的长女，可我既没有封号，也不是公主，只是涂山氏的大小姐……”

“姜夜你知道吗？这些年我过得一直都很孤独……”

姜夜闻言有些同情道：“或许……你可以尝试结交一些朋友，这样说不定会好一些，就像你和春桃、绿柚那样。”

狐耳少女闻言小脸皱作一团，嘟了嘟嘴道：“才不要！那些人只会觉得我是玉衡山王族的耻辱，当着我的面恭维，背后却对我恶语相向……”

“这些年我活得很痛苦，几乎每晚都会噩梦缠身。”

“在梦里，我是一颗不会发光的星星。”

姜夜忽然问道：“难道你除了春桃和绿柚，便没有其他朋友了吗？”

小显眼包闻言头顶的狐耳一下子便支棱了起来，诧异道：“啊？难道姜夜没有把我当做朋友吗？”

姜夜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满脸歉意道：“原来是这样，怪姜某愚钝。”

“哼！”小显眼包越想越委屈，“原来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朋友……难怪你不告诉我你要离开的消息……”

姜夜闻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随即便从怀里取出两张符篆，在少女的眼前扬了扬，道：“这些就当做是姜某得罪涂山小姐的赔偿，如何？”

少女撇了一眼，嘟着嘴嫌弃道：“哼！不要！”

青年见此微微一笑，随即又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篆来，“涂山小姐，这下可以了吧？”

“也不要！”

“这也不要？”姜夜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反问了一句，“那你想要什么？”

涂山悦一听嘴角溢出浅浅的笑意，随即从怀中摸出来一条红色的发绳，然后将其捧到了姜夜面前，得逞地笑了笑，道：“嘻嘻，若是你将它送给我，那我便原谅你了！”

“这……这是？”姜夜见此眼睛一瞪，随即从瓦片上坐立了起来，他急忙夺过少女手中的红绳查看，不出所料，的确是师姐苏湘琴赠与自己的那条红绳婵娟。

青年诧异道：“它怎么在你身上？”

少女噘起嘴，嘀咕道：“我昨夜溜到你房间偷偷拿的，你今日来找我拿回那些东西的时候，独独遗漏了它，我还以为你并不在意呢……”

“这……”姜夜哑口无言，他检查的时候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因为一条红绳和风灵石、符篆相比，自然是不太起眼的。

“只是一条普通的发绳而已，反正你都要离开啦，不如就把它送给我吧？”涂山悦说完就伸过小手要来拿。

姜夜却下意识地护住红绳，“不可！”

狐耳少女闻言双手叉腰，脸色不悦道：“不可？那你说说，为何不可？”

姜夜一阵无奈，只好交代道：“这……好吧，这是我师姐于去年中秋佳节亲手编织的头绳，名为婵娟，寓意为美好团圆。师姐特意嘱咐过我，这条红绳只能送给我一生都不能辜负的挚爱，所以不可以送给你。”

少女苦着脸，据理力争道：“为何不可以送给我？我也可以做你的一生所爱啊！”

姜夜闻言一阵苦笑，无奈道：“涂山小姐莫要玩笑了，姜某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而你却还未及笄……”

涂山悦不懂，言之凿凿道：“那又如何呢？我娘亲嫁与父亲时才二十有一，可我父亲却已经五十余岁了！他们之间相差了三十余岁的年龄呢！”

姜夜不想和她争执，于是便叹气道：“姜某只当涂山小姐年幼懵懂，不知所言罢了……”

涂山悦显然不认同这个观点，“才不是这样的呢！我还有三月便及笄了，怎么就年幼懵懂了？莫不是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也不想把红绳赠与我，所以才拿出这样的理由来搪塞我？”

“并不是……”姜夜还想解释，却被少女提前打断了。

“我懂了！你肯定已经有心上人了，又不想让我知晓，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来拒绝我！”

姜夜摇了摇头，“没有，涂山小姐多虑了。”

“我不信！既然没有，那为何不接受我呢？”

“因为涂山小姐尚且年幼……”

“我不听我不听！”少女顿时捂住耳朵，拼命摇晃着脑袋。

姜夜深吸了口气，怒言相向道：“你怎么如此不讲理！简直是太任性了。”

听到这句话，少女的动作蓦然停了下来，她睁开朦胧的眼珠，两行清水便顺着面颊流淌了下来。

清风浅浅地吹起少女散漫的发梢，身上的月光皎洁又浪漫，这一刻天地静寂又黑暗，就连月亮也孤独得想要坠落。

她抿紧了唇，凄然松口道：“姜夜，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姜夜见状忽然愣住了。

喜……不喜欢？二十二年了，姜夜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像是被星星砸中了脑袋。两个相爱的人是要徒行千千万的山，淌过千千万的水，吃下千千万的苦才能点燃心中的篝火，最后牵手拥抱在一起。

他总是嫌弃眼前的少女年纪太小，可……她真的什么都不懂么？若是她真的什么都不懂，又怎么会哭得如此伤心呢？

更令姜夜不明白的是，涂山悦与他一共才相处了短短四天而已，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对自己生有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呢？

姜夜眉头紧蹙，蓦然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红绳，思绪飞转，回想起了几天前二师姐于九十九重山外山前叮嘱过自己的话，顿时拨云开雾，有了一丝眉目。

等等？这一切……难道是因为手中的这条红绳？姜夜恍然大悟，在他仔细地感知之下，红绳婵娟之中果然存在着一丝微弱的灵力。

姜夜苦笑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二师姐给不知不觉地坑害了一把，可谁又能想到涂山悦会趁夜偷走这条红绳婵娟呢……

消除姻缘线的方法也很简单，那便是毁去这条红绳婵娟，可……这是二师姐酌情赠予的，姜夜又怎么舍得破坏呢？

他知道，今日若是不说出那个答案，少女只怕此生都会恨透了自己……半晌后，姜夜才从嘴里吐出一口浊气，他轻声道：“应当……算是喜欢的吧。”

听到答案后，少女软趴趴的狐耳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她连忙捂住嘴不敢置信道：“真的吗？姜夜……你不会是在……哄骗我吧？”

姜夜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苦笑了一声，“不会，此言比珍珠还真！”

小显眼包霎时破涕为笑，她连忙抱坐青年怀中，然后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双腿缠绕于他的腰间，宛如一只大青蛙。

狐耳少女眉眼一弯，傻笑道：“嘻嘻嘻姜夜，我也喜欢你！”

感受到狐耳少女娇躯的柔软与馨香，姜夜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起来，他连忙说道：“我、我知道了，快、快下去吧！”

“嗯嗯！”狐耳少女高兴地点了点头，这才缓缓从青年身上爬了下来，落在了屋脊之上。

待少女从自己身上下去后，姜夜便将二师姐赠予的红绳婵娟递送到了她的面前，没好气地笑道：“这下涂山小姐满意了吧？”

小显眼包迫不及待地接下了他手中的红绳婵娟，然后将其捧入怀中依偎，嫣然一笑道：“满意，太满意了！”

唉……姜夜无奈地看着她，嘴角却挂起了一丝苦笑。

这时小显眼包又拉过青年的一只手，将红绳递到了他手中，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迫不及待道：“快帮我把头发绾起来！快点快点！”

姜夜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却还是来到少女身后，耐心地用手中的红绳为她绾起了头发。

屋脊上，狐耳少女依靠在青年的肩头，身后的狐尾不停地摇摆着。

“姜夜，你能不能不要走啊？”

“我必须补全手中的玉佩，这是师门重命，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就如那颗石头一般，也如你一般。”

少女闻言心里甜腻腻的，“那你要去什么地方？”

“我要先去宗泉看看，鲁将军说那里会有另一半玉佩的线索。”

“姜夜，待我随舅舅回龙岩安葬好娘亲，便去宗泉找你，到那时候我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嗯。”

“我们不会分开太久，对么？”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某处不知名的屋檐下。

绿柚背靠在廊柱上，手里抛玩着一锭银子，半侧身子都沐浴在月光中，她的视线凝聚在远处的屋脊上，那里有一对鸳鸯头枕着头，紧挨在一起……

看见这一幕后，绿柚的表情风轻云淡。

而正当这时，一股湿润的风扑打在了绿柚清冷的面颊上，她的眼神立即变得警觉了起来，于是连忙扭头看向了转角的阴暗处，眉头紧蹙道：“是谁！快出来！”

话音刚落，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青年从其中缓步走了出来，他的脸被挡在屋檐遮蔽下的阴暗中，令人看不真切。

“今夜星星的光亮都被月光给遮掩住了，不是么……”

绿柚闻言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团……

寅时，天还未亮，山腰间的某处官道。

青年掂了掂肩上的行囊，回望了一眼身后浩浩荡荡的铁城关，这座绵延了上千里的城池真的很雄伟，听白靖江说它已经帮助姜国抵御了妖族上万年的侵袭——北至强大的雪狼妖族，西至多智的白狐妖族，南至凶残的狸猫妖族……战争的洗礼只会令铁城成长得愈加坚固。

姜夜趁着月明星稀的月色，朝那只沉睡中的铁兽轻轻地挥了挥手。

“再见了，铁城关。”

他将孤独与悲伤留在那里，然后带上回忆重新出发了，亦如他当初离开山门时。

“接下来的路，又要我自己走了。”

这一刻，他蓦然感觉自己肩头的担子似乎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