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虎符噬主

　　福建月港的暮春带着咸涩潮气，市舶司旧址的飞檐上，燕寒衣的断剑穗尾被海风掀起，穗尾碎玉映着港内百舸千帆——这些挂着福广商旗的船只，十有八九藏着倭寇的九鬼旗徽。他掌心的璇玑罗盘磁针逆时针狂转，指向码头角落的三层楼阁，匾额万海楼的金漆下，隐约露出漠北王庭的星野图纹路。

燕公子，第三艘乌篷船的压舱石不对。青蚨的分水刺银链缠在廊柱上，螺钿簪在阴影里泛着微光，漕帮暗桩回报，货舱夹层藏着佛郎机铳，铳口刻着与沧海盟相同的吞海兽。少女腕间九枚银铃轻响，正是墨鸦从漠北改良的机关信号，子时三刻，有东瀛丸船靠岸。

燕寒衣的磁石突然吸住空中飘来的铁屑，炙心蛊旧痕在掌心发烫——这些混着黑岩铁的碎屑，与三年前潼关地脉裂隙的破甲弩残片如出一辙。他望向港口深处，三艘挂着戚字灯笼的福船正在起锚，船头站着的独目老者，正是料罗湾并肩作战的戚家军遗孤吴平山。

去万海楼。燕寒衣将罗盘收入褡裢，剑穗金线扫过廊柱，竟在木头上烫出北川二字——那是父亲燕北川为抗倭军设计的暗记，告诉吴舵主，按《纪效新书》检查火器，重点看炮口的北斗刻度。

万海楼的雕花门扉无风自动，门内传来骰子声与倭语咒骂。燕寒衣踏星轨步闪入二楼，看见戴能剧面具的商客正围着青铜罗盘下注，罗盘中央嵌着的，竟是从冯保机关甲拆下的獬豸纹甲叶。他袖中非攻剑突然震颤，剑鞘贴上墙壁的刹那，听见地下室传来机簧轰鸣——那是漠北机关狼的齿轮转动声。

客官可是来谈铁器生意？掌柜的笑脸里藏着金牙，腰间挂着的玉牌刻着漕帮水波纹，却在燕寒衣的磁石下显形出倭寇的九鬼纹，咱们这儿的货，比泉州卫的军器监还精贵。

青蚨的银链突然绷直，分水刺抵住掌柜后颈：少废话，地下室的佛郎机铳，是谁调的货？她螺钿簪射出的细网缠住对方手腕，竟拽出半张火漆封的调令，泉州卫指挥佥事徐开山？

调令上的朱砂印还未干透，燕寒衣的磁石已吸住调令边缘的金属夹——那是用苏砚之机械心的齿轮碎片打造的。他猛然想起在南澳岛发现的宝船手札，徐开山的名字，正是贯穿料罗湾、月港、泉州卫的通敌核心。

动手！掌柜的突然甩脱面具，露出额间的沧海盟刺青，袖中甩出的狼毒藤鞭，与冯保当年的兵器如出一辙。燕寒衣的非攻剑在掌心裂成七柄短剑，布成北斗锁魂阵，剑穗金线却在触碰到藤鞭时发出哀鸣——鞭身缠着的，是青云剑宗弟子的头发。

地下室的机括声突然变调，十二具青铜机关人破墙而入，甲胄上的嘉靖年制铭文下，显露出父亲燕北川的北川锻造印记。燕寒衣的熔金手按在剑柄，赤焰顺着护河符蔓延，竟将机关人的关节逐一熔毁，露出里面藏着的、属于苏昙的金铃残片。

燕公子，码头起火！青蚨的银链勾住坠落的机弩，螺钿簪的荧光映出港口方向的红光，是吴舵主的福船！

两人冲出万海楼时，月港已陷入混乱。三艘戚字福船正在燃烧，吴平山的鸳鸯双刀在火光中翻飞，砍向带头的锦衣卫缇骑——这些本该护卫港口的官差，此刻却举着刻有九鬼纹的倭刀。燕寒衣的磁石指向缇骑首领，对方腰间的獬豸纹腰牌，正是冯保余党的标记。

燕寒衣，你私通海匪！缇骑首领的绣春刀劈来，刀刃却在触碰到燕寒衣后颈胎记时迸出火花，奉徐指挥之令，缉拿通倭贼子！

话音未落，一支木鸢突然从夜空俯冲，腹舱洒出的黑岩显形散照亮海面——十二艘东瀛丸船正驶向料罗湾，船身缠着的玄铁链，刻着与沧海盟相同的吞海兽。墨鸦的声音从木鸢机括中传来：燕兄，东瀛船上有璇玑族的归海符！

燕寒衣的璇玑罗盘突然发出强光，指针与他后颈胎记重合，竟在海面投射出郑和宝船的虚影。他望向吴平山，发现老者正将一具匠人尸体护在身下，死者手中紧攥的，是半张画着璇玑海眼的航海图，边角处的剑穗状压痕，正是苏挽云的印记。

寒衣！熟悉的剑穗破空声传来，苏挽云的青衫在火光中闪现，耳垂朱砂痣亮如血珠，青云剑宗的叛徒混在商队里，他们要夺《纪效新书》水战篇！她的剑穗扫过燃烧的福船，竟勾出藏在船舵中的虎蹲炮图纸，徐开山要借佛郎机铳，引爆泉州卫的地脉火雷！

燕寒衣的熔金手按在罗盘中央，非攻剑突然化作巨锤形态——那是父亲锻造时的姿态。他踏剑冲向东瀛丸船，断剑穗尾扫过海面，竟将退潮的急流引向船头的归海符：青蚨，护好吴舵主！苏师姐，用你的断脉剑誓，破他们的磁石阵！

月港的战火映红了市舶司匾额，燕寒衣看见，万海楼的火光中，有黑影抱着青铜罗盘逃窜，罗盘中央的獬豸纹甲叶，正与他怀中的虎符残片产生共振。他知道，徐开山的通倭铁证、沧海盟的吞海兽、还有璇玑族的归海符，这些线索终将在料罗湾的漩刀阵中汇聚。而他手中的剑、怀中的图、肩上的胎记，都将成为劈开东海迷雾的锋芒——不仅为了护河护海，更为了让那些在火光中倒下的匠人、在浪潮中坚守的老兵，还有每个在月港码头为家国拼杀的身影，不被历史的尘埃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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