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倒影的背叛

　　林夏猛地拉过浴帘，隔绝了那面恐怖的镜子。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镜中的自己竟然会独立行动——这超出了所有她能接受的解释范围。

"这里是我的家，我是安全的。"她默念着规则中的咒语，声音却像卡在喉咙里。

浴帘后传来轻微的刮擦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划过塑料布。林夏跌跌撞撞地冲出浴室，将门重重关上，然后拖来一把椅子抵住门把手。

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林夏看了眼手机——18:47。宵禁即将开始，而今晚她必须与一个可能已经入侵自己房间的"东西"共处一室。

"冷静，必须冷静..."林夏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思考。陈默的视频提到"当镜子里的你开始独立行动时，就是最后的机会"，这是什么意思？是逃离的机会？还是被取代的机会？

她拿出笔记本，迅速记录下刚才的经历。写完后，林夏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镜子里的"她"能独立行动，那么其他镜子呢？

公寓每层楼梯转角都有一面镜子。

心脏怦怦直跳，林夏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通过猫眼向外看。走廊空无一人，对面的703门把手上挂着的福袋依然在轻轻摇晃，尽管走廊上并没有风。

18:55。林夏决定做一个危险的实验。她需要确认公寓里其他镜子是否也出现了异常。

轻轻打开门，走廊灯光忽明忽暗。七楼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模糊的电视声。林夏踮起脚尖走向楼梯间，那里有一面全身镜。

随着距离接近，一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转角处，那面镶嵌在复古铜框中的镜子静静地等待着。林夏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面对镜子——

镜中的影像与她完全同步。

没有独立的动作，没有诡异的微笑，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林夏长舒一口气，却在转身离开的瞬间，余光瞥见镜中的"她"没有跟着转身，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背影。

"嘶——"林夏倒吸一口凉气，再次面对镜子。这一次，镜中的影像完美地复制了她的每个动作，仿佛刚才的异常只是幻觉。

但林夏确信自己看到了。她颤抖着伸手触碰镜面，指尖传来普通的冰凉触感。就在她准备离开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镜中的"林夏"嘴唇蠕动，无声地说着什么。

林夏俯身靠近，试图读唇语。

"不...要...相...信..."

一阵刺耳的铃声突然从楼下传来，惊得林夏差点尖叫出声。公寓的公共广播系统沙沙作响，随后是一个机械的女声："现在是晚上7点，宵禁开始。请所有住户返回自己的房间。重复，宵禁开始。"

林夏顾不上继续解读镜中人的话，转身冲回704。刚关上门，走廊上就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不是人类走路的声音，更像是许多条腿在地板上拖行的声响。

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林夏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刚才镜中人想告诉她什么？"不要相信"谁？苏雨晴？管理员？还是...她自己？

这一夜，林夏没有合眼。她将能找到的所有镜子都用床单盖住，包括手机屏幕和微波炉门。每隔一段时间，浴室门后就会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里面走动。

清晨6:30，公共广播准时宣布宵禁结束。林夏第一时间冲进浴室——浴帘完好无损，镜子里也只映出她憔悴的面容。但洗手台上多了一样东西：一支口红，盖子打开，在台面上画了一个扭曲的箭头，指向镜子。

林夏小心翼翼地拿起口红，发现是自己常用的品牌和色号，但她确信自己没有带这种口红来公寓。

镜面上有一行用口红写的小字："他在看着你。"

这几个字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林夏用毛巾擦掉字迹，却发现无论如何用力，字迹都会在几秒后重新浮现。

"该死！"她一拳砸在洗手台上，疼痛让她稍微冷静下来。必须找到更多信息，必须理解这一切背后的逻辑。

林夏突然想起收垃圾者的话："检查浴室通风口。"她之前只找到了陈默留下的资料，但也许还有其他东西？

再次撬开通风口盖板，林夏伸手在金属管道内摸索。灰尘和蛛网粘在手指上，突然，她的指尖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一个小盒子粘在管道深处。

用力拽下来后，林夏发现这是一个老式的药盒，里面塞着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

"公寓是活的。它会学习，会进化。每违反一次规则，它就更了解人类一分。704是特殊的，因为这里曾经是控制室。如果你读到这个，说明它已经选中你作为下一个'管理员'。不要接受。一旦接受，就永远无法离开。"

纸条背面是一串看似随机的数字：704601513。

林夏盯着这串数字，隐约感觉它很重要。可能是密码？或者是房间号？她想起公寓有七层，每层有六个房间，那么"704601513"可以拆解为7-04、6-01、5-13...

7-04是她现在的房间，6-01是苏雨晴的房间，5-13...公寓五楼只有六个房间，哪来的13号？

除非...13不是房间号。

林夏拿出陈默的日记对照，发现第五页有一段被水渍模糊的文字，只能辨认出"...13号储物柜..."几个字。

"五楼的储物柜！"林夏恍然大悟。

上午10点，林夏再次冒险出门。五楼走廊比七楼热闹些，有几位住户在走动——如果它们真的是"住户"的话。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推着购物车缓缓走过，车里装满了黑色的塑料袋；一个穿着上世纪80年代风格运动服的少年在走廊上拍打篮球，但球触地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五楼尽头确实有一排储物柜，总共20个，标号从1到20。13号储物柜看起来和其他柜子没什么不同，锁孔却比其他的要新一些。

林夏试了试陈默的钥匙，打不开。她想了想，输入"513"作为密码——锁开了。

柜子里只有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盖着"机密"的红色印章。林夏迅速将信封塞进衣服里，正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林夏转身，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男人站在那里。不是收垃圾者，而是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制服上别着"管理员"的名牌。

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规则第一条：本公寓没有管理员。如果遇到自称管理员的人，不要与其交谈，立即返回房间并反锁房门。

林夏低头快步离开，心脏狂跳。

"别急着走啊，704的新住户。"管理员的声音突然变得诡异起来，"陈默没告诉你吗？接受那个职位是唯一的出路。"

林夏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七楼。刚进入704，她就将门反锁，然后瘫坐在地上，信封从怀里滑落。

休息片刻后，林夏打开信封。里面是一份泛黄的文件，标题是《第七公寓楼初期管理手册》，日期是四十年前。

文件内容大多是日常管理规范，但在最后一页，有一段用红笔圈出来的文字：

"如遇系统失控，立即启动隔离协议。控制室(704)操作员需坚守岗位，直至系统重置完成。警告：隔离期间切勿直视镜子或与'居民'进行语言交流。"

文件边缘有一行手写备注："他们骗了我们。根本没有重置。它一直在学习，一直在成长。现在它想要更多。"

林夏的思绪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不是704的门，而是对面的703。通过猫眼，她看到苏雨晴站在703门前，手里拿着一个餐盒。

"我知道你在看。"苏雨晴突然转向704的门，露出一个微笑，"我给你带了午餐。我们可以隔着门聊天。"

林夏犹豫了一下，没有开门，只是提高声音问："你怎么上来的？电梯还是楼梯？"

"楼梯啊，当然。"苏雨晴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有些沉闷，"规则不是说了吗，电梯仅供货物使用。"

"你认识陈默吗？"林夏直接问道。

门外沉默了几秒。"认识。他曾经是我的朋友。"苏雨晴的声音低了下来，"他差点就成功了。"

"成功什么？"

"离开这里。"苏雨晴轻轻敲了敲门，"听着，我知道你现在很困惑。但有些事隔着门说不清楚。今晚8点，我会在601准备晚餐。如果你决定相信我，就来吧。带上陈默留下的东西。"

"为什么要晚上？宵禁不是7点开始吗？"

苏雨晴的笑声听起来有些悲伤："所以你必须做出选择。相信我，还是相信规则。"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夏通过猫眼看到苏雨晴走向楼梯间，在转角处，她似乎刻意避开了那面镜子。

整个下午，林夏都在研究陈默和之前住户留下的线索。她将笔记、照片和文件铺满地板，试图找出其中的关联。几个关键点逐渐清晰：

1.公寓似乎有某种意识，并且在学习人类行为。

2. 704房间是以前的"控制室"，具有特殊作用。

3.镜子可能是公寓的"弱点"或"通道"。

4.管理员职位是个陷阱，但陈默似乎找到了另一种逃离方式。

傍晚6点，林夏面临抉择：是遵守规则留在704度过又一个恐怖的宵禁，还是冒险违反规则去601见苏雨晴？

她看向浴室方向——镜面上的字迹已经变成了："他在看着你。别去。"

这个警告反而让林夏下定了决心。如果镜中的"她"不希望她去，那么601或许真的有重要线索。

6:30，林夏开始准备。她将陈默的资料拍照存在手机里，原件藏在通风管道深处。然后她做了件看似疯狂的事——用口红在所有镜子上写下同样的字："我也在看着你。"

6:55，林夏站在门前，深呼吸几次。她带上了水果刀、手电筒和盐——从电影里学来的对付超自然现象的笨办法。

7:00整，公共广播准时响起："宵禁开始。请所有住户返回自己的房间。"

与此同时，704的灯光突然熄灭，只有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亮。林夏打开门，走廊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墙壁上爬满了黑色的血管状物质，天花板垂挂着黏腻的丝状物。对面的703房门大开，里面是一片深邃的黑暗，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

"该死..."林夏咬紧牙关，向楼梯间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活物上，地板轻微起伏着。

楼梯间的镜子被一层半透明的薄膜覆盖，薄膜下有东西在蠕动。林夏强迫自己不去看，快步下楼。

六楼的景象更可怕——走廊两侧站满了人形影子，它们没有五官，只有大致的轮廓，全部面朝楼梯间方向，仿佛在等待什么。

林夏屏住呼吸，从这些影子中间穿过。它们的"头"随着她的移动而转动，虽然没有眼睛，但她能感觉到被注视的压迫感。

601的门上贴着一张便利贴："门没锁，直接进来。"

林夏轻轻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与走廊上的恐怖景象形成鲜明对比。苏雨晴坐在餐桌旁，面前是两份热气腾腾的意面。

"你来了。"苏雨晴微笑着，"关门吧，它们不会进来的。"

林夏关上门，惊讶地发现601内部完全正常，甚至称得上温馨。墙上挂着风景画，茶几上摆着新鲜的花朵。

"这...怎么可能？"林夏环顾四周，"外面已经变成那样了..."

"因为我知道如何与公寓共处。"苏雨晴示意她坐下，"吃点东西吧，你看上去饿坏了。"

林夏没有动餐具："你知道镜子里的影像会自己行动吗？"

苏雨晴的笑容僵了一瞬："你看到了？那说明时间真的不多了。"她放下叉子，"公寓选中了你，就像当年选中我和陈默一样。"

"选中？做什么？"

"成为它的眼睛和耳朵。"苏雨晴的声音变得严肃，"704是控制室，住户就是潜在的操作员。一旦接受这个角色，就会慢慢变成...管理员那样。"

林夏想起在五楼遇到的那个自称管理员的男子："那些管理员是什么？"

"曾经的住户。"苏雨晴的眼神黯淡下来，"接受了公寓的'offer'，以为能掌控这里，结果却成了它的一部分。"

"陈默呢？他成功了吗？"

苏雨晴沉默了一会儿："他找到了另一种方法。通过镜子。"她指向客厅角落的一面穿衣镜，"公寓有两个面，就像硬币。我们在这面，'它们'在另一面。陈默认为如果能骗过公寓，让镜像取代自己，真人就能离开。"

"他成功了吗？"

"我不确定。"苏雨晴苦笑，"那天他走进镜子，再也没有回来。但有时候...我能在镜子里看到他，他在对我说话。"

林夏背脊发凉："镜子里的人告诉我'不要相信'。"

"是啊，问题就是——"苏雨晴直视她的眼睛，"你该相信哪一边？"

突然，601的灯光开始闪烁。苏雨晴脸色大变："它发现你了！快走！"

门把手自己转动起来。苏雨晴一把拉过林夏，推向那面穿衣镜："记住，当镜子里的你开始独立行动时，就是最后的机会！现在跑！"

林夏踉跄着撞向镜子，意料中的撞击却没有到来——她像是穿过了一层冰凉的水膜，然后跌倒在坚硬的地面上。

抬头时，她看到了一个倒转的世界。601的一切都在这里，但全部左右相反。更可怕的是，这个"601"的中央站着一个人——正是镜中的"林夏"，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欢迎回家。""她"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