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墙壁里的声音

　　晨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704房间，林夏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她整夜未眠，每当闭上眼睛，昨晚门外的声音就会在耳边回响。

手机显示早上6:58，距离规则中宵禁结束还有两分钟。林夏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耳朵贴在冰凉的木板上——外面一片寂静。

7:00整，公寓仿佛突然"活"了过来。远处传来开关门的声音，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一切正常得令人不安。

林夏深吸一口气，拧开门锁。走廊空无一人，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金属味，像是旧硬币和潮湿泥土的混合。她注意到对面的703门把手上挂着一个褪色的福袋，随着不存在的微风轻轻摇晃。

"有人吗？"林夏试探性地问道，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显得格外响亮。

没有回应。

回到房间，林夏开始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卧室的衣柜里挂着几件衣服——男女款式都有，尺寸与她的身材惊人地吻合。书桌上放着一本空白笔记本，扉页上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记录一切，这是生存的关键。"

厨房抽屉里整齐摆放着餐具，林夏数了数，正好七套。当她拉开最后一个抽屉时，手指触到了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一把老式钥匙，上面贴着"备用"的标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夏喃喃自语，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下意识地把这里当成了"家"。这个念头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拿出手机，想给朋友发消息，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规则第八条：本公寓不提供网络和有线电视服务。

林夏决定做个实验。她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上"测试"二字贴在冰箱上，然后出门下楼。在六楼转角处，她遇到了一个抱着洗衣篮的年轻女孩。

女孩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看起来完全正常——在这种地方，"正常"反而显得异常。

"你是新来的？"女孩主动开口，声音轻快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我是601的苏雨晴。"

林夏警惕地后退半步，想起规则第四条：邻居之间不会互相拜访。

苏雨晴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笑了笑："别担心，白天是安全的。至少大部分时间是。"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你住704？那个房间很特别。"

"你知道些什么？"林夏忍不住问道。

苏雨晴的眼神突然变得飘忽："每个房间都有自己的规则。704...是特殊的。上一个住户..."她的话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我得走了。记住，不要相信镜子里的时间。"

没等林夏追问，苏雨晴已经快步下楼消失不见。

林夏继续她的探索。五楼走廊尽头有一面全身镜，她走近观察，发现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更奇怪的是，镜中影像的动作似乎比现实延迟了半秒左右。

当她准备离开时，余光瞥见镜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她身后。林夏猛地转身，走廊上空无一人。

心跳加速，她快步下楼。四楼和三楼看起来完全正常，甚至有住户在门口摆放了鞋架和盆栽。二楼电梯旁贴着几张通知，内容大多是停水停电的例行公告，但其中一张引起了林夏的注意：

"请住户不要在非投放时间放置垃圾。收垃圾时间为每周日15:00-15:30。违规者将受到处罚。"

落款日期是五年前。

回到704，林夏发现冰箱上的便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新的纸条，上面写着："不要做无谓的测试。"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明明独自在房间里，是谁拿走了便签？又是谁留下了这张警告？

林夏翻开那本空白笔记本，开始详细记录从进入公寓到现在的一切经历。写到一半，她突然想起苏雨晴提到的"上一个住户"。也许这个房间还藏着其他线索？

经过两小时的彻底搜索，林夏在床垫下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夹层——里面是一本薄薄的日记本，扉页上写着"陈默，704住户"和一个日期：去年三月。

日记内容断断续续，大部分是日常琐事，但有几页格外引人注目：

"3月15日：公寓的规则是真的。昨晚我故意在宵禁后出门，走廊变得无限长，墙壁上出现了门...不是普通的门，是那种古老的黑铁门，上面刻着人脸。我跑了很久才回到704，但时钟显示只过了五分钟。"

"3月20日：苏雨晴说她在601住了三年。不可能。这栋公寓五年前就停止对外出租了。她到底是谁？"

"3月25日：我发现公寓是活的。它会学习，会模仿。那些'邻居'...有些根本不是人，是公寓制造的复制品。墙壁里有声音，我听到了，它们在讨论下一个会是谁..."

最后一页写着："4月1日：我找到了离开的方法。明天就实施。如果成功，我会回来救其他人；如果失败...那么读到这本日记的人，记住，不要相信任何自称来自'外面'的人。他们已经不是他们了。"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林夏合上日记本，手指微微发抖。陈默最后成功离开了吗？如果离开了，为什么没有回来？如果失败了..."他们已经不是他们了"是什么意思？

窗外天色渐暗，林夏看了眼时间——18:30。宵禁即将开始。她迅速检查了门窗，确保全部锁好，然后将茶几上的规则清单又读了一遍。

19:00整，熟悉的嘈杂声准时在走廊上响起。这次林夏鼓起勇气，通过猫眼向外看——走廊灯光忽明忽暗，十几个模糊的人影来回走动，他们移动的姿势很奇怪，像是关节不灵活的提线木偶。

其中一个人影突然停在704门前，慢慢转头看向猫眼。林夏倒吸一口冷气，那根本不是什么"人"，而是一个由旧衣服和不知名物质填充的类人形物体，头部只有一张画着五官的纸面具。

它贴在门上，纸面具上的嘴巴部位缓缓裂开，发出"嘶嘶"的声音："我看到你了..."

林夏跌坐在地上，心脏狂跳。门外的东西开始有节奏地敲门，每次三下，间隔精确得像钟表。

"这里是我的家，我是安全的。"林夏默念规则中的咒语，声音颤抖，"这里是我的家，我是安全的..."

敲门声突然停止。紧接着是一阵指甲刮擦门板的刺耳声音，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林夏瘫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直到凌晨两点，她才勉强睡着。

周日早晨，林夏被一阵刺耳的铃声惊醒。窗外阳光明媚，仿佛昨夜的恐怖只是一场噩梦。但当她看到门板上几道新鲜的划痕时，所有幻想都破灭了。

今天是周日，规则第六条：每周日15:00会有人来收垃圾。

林夏决定利用上午时间准备一些必需品。公寓附近有一家小型便利店，奇怪的是，店员对她的出现毫不惊讶，甚至没问她要住在哪里。

"第七公寓楼的？"年迈的店主在找零时突然问道，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小心周日。"

林夏想问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但店主已经转身去整理货架，拒绝再交谈。

回到704，林夏开始整理房间。按照规则第七条，她仔细核对了物品摆放图，将所有东西归位。当她移动沙发时，发现后面墙壁上布满了细小的刻痕——像是有人用指甲或小刀留下的计数标记。

最上方刻着一行小字："它通过物品移动监视我们。"

14:55，林夏将装满垃圾的塑料袋放在门外，然后关上门通过猫眼观察。走廊上的挂钟显示15:00时，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

一个穿着灰色连体制服的人推着垃圾车缓缓走来。他身形佝偻，动作迟缓，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当他在704门前停下时，林夏注意到他的手——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手，而是由无数细小金属零件组成的机械结构，关节处渗出某种黑色粘液。

收垃圾者突然抬头，直接"看"向猫眼。林夏猛地后退——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光滑的苍白皮肤。

"谢谢。"一个电子合成般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天气真好，不是吗？"

林夏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规则明确规定不要与收垃圾的人交谈。

"我昨天在楼下看到一只黑猫，"那个声音继续说道，语调诡异地上扬，"它说704的新住户很漂亮。"

林夏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这不是正常的对话，是陷阱。

"不说话？真没礼貌。"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上一个不说话的住户，我们把他变成了垃圾！"

门外传来可怕的撕裂声，林夏透过猫眼看到收垃圾者的"脸"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齿轮和电线。它粗暴地抓起垃圾袋，金属手指轻易刺穿塑料袋，翻检里面的内容。

"无聊，无聊！"它尖叫道，"没有违规物品！"

收垃圾者愤怒地将垃圾扔进推车，然后猛地将脸贴在704的门上，裂开的部分喷出黑色雾气："下周见，704！"

直到推车的声音彻底消失，林夏才瘫软在地。她看了眼时钟——15:30，整整半小时的折磨。但当她再次看向猫眼时，惊恐地发现走廊上的挂钟显示15:00。

电梯"叮"的一声再次响起，灰色制服的身影推着垃圾车缓缓走来...

"不..."林夏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违反了某条规则，导致时间循环。收垃圾者会一遍又一遍地到来，直到她做出回应。

第二次循环，林夏保持沉默。第三次也是。第四次时，她注意到每次循环，收垃圾者的推车上都会多出一个黑色垃圾袋，形状可疑地像蜷缩的人体。

第七次循环开始前，林夏突然想起日记中提到的"公寓是活的"。她深吸一口气，在收垃圾者到来时主动打开门——但只开一条缝，确保安全链仍挂着。

"今天天气确实不错。"她强作镇定地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稳定。

收垃圾者僵住了，裂开的脸部机械地转动："你...说话了..."

"是的，我说话了。"林夏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现在请收走垃圾，然后离开。"

一阵刺耳的机械笑声从收垃圾者体内传出："聪明的女孩！知道什么时候该破例！"它一把抓过垃圾袋，"作为奖励，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检查浴室通风口。"

时间突然恢复正常流动，走廊时钟跳到15:31。收垃圾者推着车离开，这次没有循环。

林夏锁好门，立刻冲向浴室。通风口看起来普通无奇，但当她用螺丝刀撬开盖板后，发现里面藏着一个用保鲜膜包裹的小盒子。

盒子里是一叠照片和一张记忆卡。照片显示的是704房间不同时期的模样，奇怪的是，家具布局完全相同，只是住户各异——有年轻情侣，有独居老人，甚至还有一个带着婴儿的妇女。所有照片背面都标注着日期，跨度长达二十年。

最令人不安的是最后一张照片：一个年轻男子站在704房间中央，面容憔悴但带着胜利的微笑——正是日记作者陈默。照片背面写着："我找到了出口，但他们不会让我离开。"

林夏将记忆卡插入手机，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画面晃动得很厉害，像是偷拍的。陈默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公寓对你产生了兴趣。听着，这里的规则既是保护也是陷阱。关键是要知道什么时候该遵守，什么时候该打破。我发现了公寓的秘密——它需要住户，就像生物需要细胞。每层楼都是一个独立的系统，越高层越危险。七楼是...不同的。704是控制点，或者说，是它的'心脏'。"

视频突然出现剧烈晃动，陈默的脸因恐惧而扭曲："它发现我了！记住，当镜子里的你开始独立行动时，就是最后的机会——"

视频戛然而止。

林夏坐在浴室地板上，感到一阵眩晕。她看向镜子，惊恐地发现镜中的自己并没有跟着做出这个动作——"她"仍然直勾勾地盯着现实中的林夏，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不属于林夏的诡异微笑。

"当镜子里的你开始独立行动时..."陈默的警告在耳边回响。

镜中的"林夏"张开嘴，无声地说着什么。通过唇语，林夏辨认出那句话：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