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非欧几里得噩梦

　　血螺旋符号在锈蚀的消防栓上滴落第三滴黏液时，我意识到这座医院的几何结构正在谋杀现实。

皮鞋跟叩击地面的回响带着诡异的相位差。我站在门诊大厅，看着手电筒光束在十二米外突然弯折成135度角，照亮本该位于身后的挂号窗口。潮湿的空气中漂浮着福尔马林与海腥味混合的颗粒，每粒尘埃都在视网膜成像中标注出异常的布朗运动轨迹。

“第七处空间畸变。”我摘下被雾气模糊的护目镜，机械义肢的量子纹路自动切换至红外光谱模式。开裂的大理石地面下，二十七道婴儿爬行轨迹延伸向不同维度，最清晰的足迹消失在东侧承重墙内部。

周正警督的呼吸声在十点钟方向骤然急促。这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正盯着自己扭曲的影子——那团黑影的脖颈处增生出不属于人类的关节，手指正以每秒三次的频率敲击根本不存在的对讲机。

“林先生，您确定要…”他话音未落，我手中的盖革计数器突然尖叫。辐射值在0.7秒内从0.3μSv飙升至7.4mSv，相当于在切尔诺贝利石棺内站立四小时的剂量。

墙壁开始分泌黑色粘液。

我扯开风衣前襟，皮下植入的辐射吸收薄膜泛起幽蓝冷光。当粘液滴落至距鞋尖三公分时，突然悬停在空中，表面浮现出无数交错的荧光纹路——这是时空褶皱的截面投影。

“退到门诊楼外。”我甩出装有液氮的密封管，低温雾气瞬间冻结出六边形的空间断层。在冰晶折射的诡异光影中，周正目睹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成七米高的瘦长人形，警用对讲机里传出十三年前火灾现场的婴儿啼哭。

沿着放射科走廊前行时，手电筒光束在第七块地砖处分裂成三道光锥。左侧光斑照亮1999年的焚烧痕迹，中间映出此刻潮湿发霉的墙皮，右侧则显现出未来七小时后的场景：我的机械义肢正在解剖一具长着复眼的尸体。

婴儿哭声突然变频。声纹分析显示音源正在以每秒二十年的速度衰老，当哭声转为垂死老人的呻吟时，整条走廊突然扭转成莫比乌斯环结构。我伸手触摸墙面的灼烧痕迹，指尖却传来新生儿皮肤的触感。

“认知污染开始。”我咬碎藏在臼齿的苦杏仁胶囊，视网膜上浮动的青色网格骤然清晰。在超频解析模式下，墙面浮现出无数重叠的手印，有些指关节数量超出人类范畴，最古老的掌纹内部刻着微缩版的血色螺旋。

药剂科铁门在面前自动开启。四百支破碎的胰岛素瓶悬浮在空中，淡黄色液体凝聚成胚胎形状，针头脐带在墙面刻出斐波那契数列。当我想采集样本时，最近的胚胎突然睁开复眼，瞳孔里旋转着1999年9月9日的日历。

“三层时空叠加。”我侧身避开飞溅的腐蚀液，后腰撞到的配药台突然量子化。手掌穿透虚影的瞬间，耳边炸响妇产科主任的临终遗言：”他们不是婴儿…是阈界的钥匙…”

消防警报毫无征兆地嘶鸣。我冲向安全出口，却在推门的刹那坠入克莱因瓶陷阱——楼梯间在天花板与地面之间无限延伸，每个转角都出现正在奔跑的周正，他的警服正在渗出的粘液中溶解成防护服残片。

“林修…救…”第13个周正的呼救被拦腰截断。他的下半身嵌在混凝土墙面，手指深深抠进1999年的火灾通告，泛黄的纸页上二十七名”新生儿”的姓名栏，全部填着同一个社保编号的前六位。

我举起机械义肢对准虚空。量子纹路迸发的蓝光中，整座楼梯间显露出真实形态：无数婴儿手臂从墙内伸出，攥着不同年代的病历档案。最靠近的档案袋突然自燃，灰烬在空中拼出我的入职履历表——服务年限恰好覆盖所有异常事件的时间跨度。

当我想触碰悬浮的履历时，整片空间突然坍缩。再次睁眼时已站在焚化炉前，铁门缝隙渗出带着星空纹路的骨灰。盖革计数器的警报声与婴儿啼哭形成和弦，辐射值突破仪器量程的瞬间，我看到了：

十三年前的火焰中，二十七具培养舱正被推出火场。穿防护服的身影将编号07的舱体藏入地下，舱内婴儿的机械义肢泛着与我左臂相同的量子冷光。

焚化炉铁门轰然洞开。四百只苍白人手从高温中伸出，它们掌心睁开的竖瞳正播放实时监控画面：此刻的医院楼顶，数十个苍白人形正在暴雨中吞食闪电。

“第七次验证失败。”机械义肢突然发出林玥的声音。我扯开人造皮肤，露出内层刻着的警告文字：【当记忆与感知冲突时，相信你的机械之心】

黑色粘液在此刻吞没整个空间。在意识消散前的普朗克时间里，我启动了藏在智齿的量子锚点。时空重构的剧痛中，最后瞥见1999年的林玥正将星空心脏缝入婴儿胸腔，而她身后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与我面容完全相同的男人。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