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打上门来

　　石生猛然一怔，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手背上那些原本溃烂流脓的冻疮，竟在一夜之间神奇痊愈，只留下一层粉红色的新生嫩肉。

这双手昨晚还浸满脓水与血丝，痛得他整宿无法入眠，只能蜷缩在炕头，轻轻用指尖碰触粗布被角都疼得钻心。

他狠狠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不是饿花了眼。

又低头仔细检查两遍，甚至轻掐自己大腿一把，确认不是在做梦。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少年小心翼翼地用指腹触碰那些新生的粉色皮肤，只有微微刺痛，甚至能够用力按压而不再有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腊月天的冻疮从不曾自愈，更不可能一夜痊愈，这完全颠覆了他十三年生活中积累的所有经验。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穿过昏暗门缝，落在外间角落那个半人高的陶坛上。

“栓子…咳咳咳…”母亲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音虚弱得像随时会消散在冬风里。

“娘，您先喝点肉汤。”石生立刻收敛心神，轻手轻脚扶起母亲单薄的身子，小心翼翼将肉汤送到她嘴边。

李氏勉强咽下几口，脸色苍白如纸，已无力再进半分食物。

待母亲再次躺下休息，石生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翻腾的好奇与期待，蹑手蹑脚走到外间，直奔角落里那口神秘的陶坛。

昨日不慎掉入的那块封泥依旧湿漉漉地贴在坛口，液面上散布着细小的泥屑。

他俯身凑近坛口，轻嗅一下，那股奇特醇厚的酒香比昨日更加浓郁了几分。

“难道真的是这酒的功效？”石生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希冀光芒。

犹豫片刻，他摸索出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小心翼翼舀出半碗透明液体。

借着墙缝渗入的微光，屏息凝神，仔细观察碗中液体的每一分细节。

液体表面看似清澈如水，却散发着普通清水绝不可能具有的独特醇香，微光下甚至能看到极其细微的光晕在流转。

要不要喝下去试试？石生犹豫了。

手上的伤确实神奇痊愈，但若这东西入口有毒呢？

思索片刻，他咬紧牙关伸出左手，这只手伤情比右手更为严重，尤其食指与中指关节处，皲裂流脓，每次弯曲就如同刀割般剧痛。

他小心翼翼将左手食指指尖沾了沾碗中液体，轻轻涂抹在最严重的一处伤口上。

刹那间，锥心刺骨的疼痛袭来，仿佛有无数细针同时扎入皮肉。

石生猛地咬紧牙关，硬是没让自己出声，生怕惊扰到里屋的母亲。

涂抹完毕，他轻放碗身，死死盯着那处涂了“酒”的伤口，连眨眼都不敢。

刺痛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奇特的暖流在伤口处游走。

少年一动不动，眼睛几乎瞪出眼眶，生怕错过任何微小变化。

约莫半柱香时间过去，那处红肿流脓的冻疮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神奇变化。

红肿消退，黄色脓液不再渗出，裂开的皮肤边缘正缓缓向中央愈合，如同被无形的细线牵引着逐渐闭合。

“真的有效！”石生低声惊呼，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

他迫不及待又沾些液体，小心涂抹在左手其余几处冻疮上。

一样的刺痛，一样的温热，一样缓慢却确实的愈合过程。

这绝非普通的酒！石生心脏狂跳，思绪翻涌如潮。

母亲不仅患有严重肺疾，腿上的旧伤每到冬季也是痛不欲生。

如果这酒液能治愈严重冻疮，是否也能缓解母亲的痛苦？

少年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顾不上重新封好坛口，小心端起那碗“神酒”，快步走向里屋，唯恐这奇迹转瞬即逝。

“娘！”石生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希望光芒。

“爹留下的酒能治伤！我的冻疮好了！”

李氏虚弱地睁开双眼。

“您看，我的手！”石生将已明显好转的双手伸到母亲面前，激动地说道。

“昨天不小心碰到爹的酒，今天冻疮就好了！”

石生喜不自胜，连声音都有些哽咽：“或许能治您的腿伤和咳疾！”

李氏怔怔望着儿子的手，浑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亮光，像是病了许久的她第一次看到了希望的火种。

“这…真是酒的功效？”她声音微弱地问道，干裂的嘴唇轻轻颤动。

“千真万确！您看——”石生正要展示那碗神奇液体，准备为母亲处理腿上旧伤。

“砰！”

破旧的木门被一脚踹开，门板剧烈摇晃，几乎从摇摇欲坠的门框上脱落。

刺眼的光线顿时充满了昏暗的屋子，石满仓魁梧的身躯如山一般堵在门口，面色狰狞。

身后传来王氏尖利刺耳的嗓音，如同剜在石生心上的刀子：“好你个小杂种！偷了肉还敢跑？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

“贼杂种偷了我们家的猪肉，还想养肥你那快死的娘！”

王氏的尖叫声像锋利的匕首刮在石生耳膜上，撕裂了屋内微弱的温馨。

石生下意识将碗护在胸前，瘦削的背脊猛地挺直。

王氏闯进屋内，眼睛紧盯着他手中的碗，伸手就要来抢。

“拿来！那肉是不是化在水里了？”

“不是肉汤。”石生将碗往身后藏了藏，声音低沉却坚定得出奇。

王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变成更加浓烈的恶毒。“柱子偷偷塞给你的猪肉呢？”

“我已经给娘熬了。”

“蹬鼻子上脸的东西！”王氏抬手就是一记耳光，狠狠扇在石生瘦削的脸上。

皮肉相击的声音在狭小的屋子里格外清晰刺耳。

石生踉跄后退两步，却始终没让碗里的酒水洒出半滴。

脸颊迅速浮现出五道红痕，嘴角也渗出了血丝。

李氏支起瘦骨嶙峋的身子，喉咙深处传来痛苦的哮鸣声。

“有什么事冲我来，别打我儿子！”

每一个字音都伴随着痛苦的气喘，她干裂的嘴唇间溢出一丝鲜血，却依然死死盯着王氏，眼中满是母亲护犊的决绝。

“贱人，明明快死了还在这装样子！”王氏转身扑向炕边，“你儿子偷了我家的肉，咱们今天得算个清楚！”

李氏拼尽全力从炕上起身，想要阻拦王氏。

她苍白的脸因用力而涨得通红，瘦弱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她的右腿明显不听使唤，僵硬如木，但仍拖着这不灵便的腿，跌跌撞撞地想要下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