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白骨青天录

　　琼州府衙前的广场上，三百具贪官骸骨被墨家机关术拼接成九层阶梯式高台。每根骨头上都刻着《宋刑统》条文，关节处以精钢榫卯固定，檐角悬挂着风干的人头皮——那是白清儿特意命人制作的“账本”，皮上用朱砂写着贪污数目。

“本官这叫物尽其用。”白清儿斜倚在由前任知府颅骨制成的官椅上，指尖轻敲扶手。那颅骨的天灵盖被削成砚台，里面盛着混了朱砂的贪官血，英雄剑正蘸着血批阅公文。

令人惊异的是，这血腥造物竟真震慑住了琼州官场。每当有官员想伸手捞钱，就会听见观政台“咔咔”作响——墨家在骨缝里装了传声机关，能模拟死者临终惨叫。

黎明前的琼州官道还凝着夜露，三千双草鞋踏碎薄霜的声音却已由远及近。老铁匠张五爷走在最前头，肩上扛着九根泛着青光的铁条——那是从死囚地牢熔炼的镣铐，经英雄剑剑气淬炼后，竟透出雪亮寒光。

“伞骨得用这个。”张五爷粗糙的手指抚过铁条上的刻痕，每道凹槽里都填着朱砂，“这是白大人平反的七十九桩冤案，老汉我照着《洗冤录》一笔笔刻的。”

他身后跟着个跛脚少年，怀里抱着桑麻布拼成的伞面。仔细看去，每块布片都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迹：“西街王二狗谢活命之恩”、“南村李寡妇谢三斗救命米”……

当第一缕朝阳刺破云层时，白清儿的玄铁官轿出现在城门洞下。轿帘无风自动，露出少女钦差苍白的脸——她已三日未眠，连夜用贪官人皮重抄了全部赈灾账册。

很快她们便发现管道上满是衣衫褴褛的百姓，最前面的老人手中拿着一把收拢了的大伞。

“琼州百姓，恭送青天白娘娘！”

“圣女...”阴癸派弟子刚要禀报，却见那柄高达丈余的万民伞已缓缓撑开。三千布片在风中翻飞，米汤字迹被晨光映得金红交错，宛如一片流动的血色星河。

白清儿指尖刚触到伞柄，镣铐铁突然“嗡”地共鸣。七十九道冤魂的哭诉顺着经脉涌入，她看见地牢里腐烂的稻草、刑具上干涸的血渍、还有那些被贪官做成“腊肉”的婴孩

英雄剑突然挣脱剑鞘，“铮”地插入黄土地。赤红剑身上金线暴涨，在伞面投下斑驳光影。随行弟子倒吸凉气——那些光斑竟自动排列成《琼州赈灾实录》：

东市粮商赵德柱头颅入粥图、知府衙门地窖藏金册、白骨观政台审判实录...最后定格在某个深夜：白清儿独自跪在乱葬岗，正用英雄剑为无名尸骸刻墓碑。

剑穗突然缠住白清儿手腕，引着她抚过伞面某处。那里藏着块不起眼的灰布，上面用炭笔写着：被换吃的妞妞谢青天娘娘报仇——字迹稚嫩得像蚯蚓爬。

“这不合规矩...”白清儿喃喃自语。她修习《天魔大法》十八载，早该断尽凡俗情肠。可此刻眼眶灼痛，竟有温热液体滚落。

泪珠坠在伞骨镣铐上，“嗤”地腾起青烟。

张五爷突然跪地惊呼：“冤气化了！”只见那些朱砂刻痕正褪去血色，转为鎏金色泽——英雄剑趁机在伞面刻下“白骨筑青天”时，剑尖金芒与泪痕交缠，绽出一朵小小的功德金莲。

随行弟子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过这等奇景：至阴至邪的天魔泪，竟能与至阳至刚的功德金光水乳交融。

正午时分，万民伞突然无风自转。三千布片哗啦啦翻卷，露出背面用香灰画的七十九幅往生咒。原来那些桑麻布都曾在冤案死者灵前供奉过，米汤字迹里还掺着坟头土。

“白大人！”人群突然骚动。只见伞影笼罩处，隐约浮现数十道透明人影。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虚影跑到白清儿跟前，将半块啃过的粗饼塞进她手里，又“咯咯”笑着消散于阳光中。

英雄剑突然飞旋而起，剑锋划过伞骨镣铐。七十九声金属脆响连成《安魂曲》，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所有镣铐铁尽数化为齑粉——而万民伞竟悬浮不落，三千布片上的字迹全部转为金色。

“杀人者非我，救民者非我，剑笔写春秋，白骨筑青天”二十个大字在伞柄上闪着金光。

据说那柄万民伞后来供奉在阴癸派总坛，每逢朔望便会渗出米香。祝玉妍发现闻过香气的弟子，修炼时走火入魔的概率竟降了三成。

英雄剑的剑穗上多了个桑麻布结，每当遇到冤案就会发烫。寇准曾想偷剪一缕研究，结果被烫出满手水泡。

琼州百姓传言，白清儿返京那日，有人看见伞影里走出七十九个金光闪闪的小人儿，蹦蹦跳跳跟着官轿走了十里路。

而我们的白圣女，从此在腰间多挂了个粗布荷包，里面装着半块永远吃不完的粗饼...

此时的英雄剑已模样大变。原本银白的剑身彻底化作赤晶色，那是吸收了九百七十三名贪官心头血的证明。但诡异的是，剑脊处却凝出三道金线——每当剑锋划过冤案卷宗，金线就会绽放功德金光。

琼州百姓在观政台原址建起生祠。正殿供奉的白玉像很是特别：白清儿左手持英雄剑，右手拨着骸骨算盘，脚下踩着本铁铸的《琼州赈灾账册》——书页全是精钢板，用贪官牙齿做的活字印刷。

每年冬至祭祀时，百姓会抬着神像巡城。队伍最前方总有个赤膊汉子，背着的正是那把饮血英雄剑。剑身金线在阳光下流转，竟在半空映出《赈灾十条》全文，连不识字的妇孺都能看懂。

锦衣卫暗中调查发现，凡在生祠发过毒誓的官员，若敢贪污，英雄剑必在千里之外震颤示警。有次某知县刚收受贿赂，他家的镇纸突然飞起，在墙上刻出个血淋淋的斩字——那镇纸是寇准偷偷送的观政台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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