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蒸汽初鸣

　　龙泉窑的青瓷坩埚在炭火中泛起鱼肚白，我盯着气压计的水银柱缓缓爬升。徐妙锦突然扯动铜铃，地窖顶部的天窗应声而开，七月流火裹着蝉鸣涌进来，惊散了正在凝结的蒸馏水珠。

第三十七次试验。她蘸着石墨粉在琉璃板上记录，汽缸压力已达四个大气压，但活塞密封...话音未落，铸铁气缸突然发出巨兽般的嘶吼，青铜连杆在众人惊叫声中崩裂，半截螺丝钉擦着我的幞头钉入砖墙。

道衍和尚就是在这时闯进来的。他僧袍下摆沾着辽东的紫穗槐叶，手中转经筒的轴承竟是用精钢滚珠制成：燕王问，吴王可要见识真正的木牛流马？

我抹去脸上的煤灰，将炸裂的密封垫甩在经筒上：四叔若能把漠北的罡风装进铁匣，本王倒愿用十船新稻来换。说着故意露出袖中半张图纸，上面蒸汽涡轮机的草图被刻意改造成水车模样。

暴雨突至时，通州码头的苦力正在装卸暹罗稻米。我扮作贩漆商人登上福昌号，底舱的桐油桶里藏着整箱压力仪表。船老大掀开暗格时，咸腥海风裹着个裹头巾的阿拉伯工匠钻出来，他手中的黄铜六分仪刻着威尼斯商会的狮鹫纹。

尊贵的殿下，您要找的星图。哈桑的汉话带着大食腔调，他展开的羊皮卷上，摩羯星座的位置标着处无名岛礁，三年前，热那亚人的商船在那里见过喷火的铁船。

子时的潮水拍打着礁石，我们的小舢板在浪谷间起伏。哈桑突然用弯刀挑起团漂浮的焦油，燃烧的火光中，远处黑影显出狰狞轮廓——那艘三桅船的铁甲上布满藤壶，但烟囱的铆接工艺明显超越这个时代。

是套筒式铆钉！徐妙锦的惊呼被海风撕碎。她手中的望远镜突然映出船艏徽记：缠绕着闪电的十字架下，隐约可见新上海三个简体字。

五更天回宫时，春和殿弥漫着异香。吕昶送来的安神香里掺着曼陀罗花粉，我佯装昏迷，听见福安在屏风后低语：蒸汽机图纸在第三根梁柱...话音未落，盛庸的弩箭已穿透他的左肩。

诏狱的水牢里，我望着浑身发抖的福安：你主子要的是假图纸，何必搭上性命？说着展开他盗走的图卷，上面蒸汽机气缸被故意画反了进气口。

他们...他们要奴婢在气缸里放铁砂...福安突然抽搐起来，指缝间渗出靛蓝的血液。仵作剖开他的胃囊时，半枚未化的蜡丸裹着高丽参须——正是道衍那日带来的补药。

八月十五的经筵被月食打断。我趁机呈上航海钟原型机，鎏金齿轮在烛火下流转着妖异的光：此物能测经度，辅以六分仪，则四海之遥尽在掌握。

朱元璋把玩着黄铜机括，突然发问：标儿若在，当如何看这些奇技淫巧？

父亲曾改军户制为卫所屯田。我转动地球仪，让大明的疆域正对日光，若他见过泰西的火炮巨舰，定会重开市舶司

老皇帝猛然挥袖扫落地球仪，镶满宝石的欧罗巴大陆在青砖上摔得粉碎。满殿死寂中，通政使疾奔而来：宁波急报！白莲教妖人驾铁甲船攻破双屿港！

暴雨中的龙江船厂灯火通明。我盯着新浇铸的蒸汽锅炉，哈桑突然用弯刀抵住我后心：尊贵的殿下，您难道不想知道新上海号的船长是谁？

崇祯三年穿越来的轮机长？我反手亮出智能手机残骸，碎裂的屏幕上定格着穿越那天的电子书——《明史》最后一章正在缓慢消逝。

锅炉的嘶鸣吞没了哈桑的惊呼。在徐妙锦点燃的镁光中，我们看清了铁甲船侧舷的弹痕——那分明是95式自动步枪的5.8毫米弹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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