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中流砥柱

　　汴河码头的晨雾里，周鸣多抓起把新到的江南米。本该晶莹的粳米泛着暗青，指腹搓碾竟掉下磁粉。"上月第三批漕粮也是如此。"转运判官擦着冷汗，"磁粉掺在防潮的石灰里，水运途中遇湿结块。"

"报！陈留段漕船倾覆！"驿卒滚鞍下马，蓑衣滴着靛蓝水渍。

"稳住粮价！"周鸣多策马冲向榷货务，"传令各州常平仓，开三成存粮。将此消息封锁，不然会引起人们恐慌的。"

第二日，新到的粮米有毒的言论，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朱雀大街已挤满抢粮的百姓，临街米铺几乎都挂出"售罄"木牌。周鸣多接到报告后，骑着马，巡视了一下。不但是朱雀大街的粮米铺关门售罄，整个汴梁城内也没有几家有粮米的店铺了。

“参军，”种清漪不解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们去郊外看看，”周鸣多眉头紧锁，“现在正是老百姓浇种麦田的时候。”

郑州郊外的麦苗蔫黄一片，老农跪在田埂痛哭："官爷！这浇地的渠水有毒啊！"周鸣多用磁勺探入水渠，勺底的竟有寒毒晶粒

"看水车！"种清漪劈开木质辐条，中空处塞满磁粉囊。随行磁坊工匠惊呼道："这是军器监改良的防潮囊！"水车轮轴处刻着的"元符监造"钢印。

突然，另一块地有一个佃户惨叫倒地，十指泛着靛蓝。众人赶忙过去查看。周鸣多扒开田土，埋着的磁石阵正将寒毒渗入地下水脉。

"快挖！"种师道的陌刀劈裂田埂，露出辽国制式的磁脉扰乱器。

“这只是一个小的扰磁脉乱器，”周鸣多仔细看完之后，“应该还有比这个更大的。”

“去太医院，”周鸣多翻身上马，“我们要找出可以解毒的方法。”

太医局药库飘着异香，周鸣多掀开《太平圣惠方》木匣。夹层中的磁粉舆图突然显形，标注着汴京十二处水源地。太医丞瘫坐在地："这...这该如何是好呀？这种毒浸入水中，百姓和皇宫都需要饮水，这......这该怎么办呀......"

"用王厚将军的法子！"周鸣多拿出当年王厚戍边时所赠的《河湟偏方》。指尖划过"磁石配寒水石可解金创毒"的批注。

忽然，太医院内传来宫娥焦急的声音："太医正，艮岳竹沥水今日已死三人，而且皇上和数位妃子的指甲泛青！"

周鸣多抓起药碾中的磁石碎末，对太医正厉声道："磁石入肾经，寒毒走膀胱！取生磁石四两、黑铅一斤、绿豆一斗，铸作空心鼎炉。令中毒者口含磁石，腹上置铅炉，炉中煮绿豆汤——磁石吸毒出肌理，铅纳磁气，绿豆解百毒！"

“清漪，汤药只是暂时之策。”周鸣多一边在纸上匆匆写着，一边说道：“你马上用罗盘找出磁力最聚集的地方，那一定是扰乱磁脉的关键所在。然后请种帅去做这件事。”周鸣多忽然想起王厚在筑城时，曾用磁石嵌地而聚拢周围紊乱的磁脉。

“周大人，”几个内侍拥着一个华服锦衣的人匆忙走了过来。“这可怎么办？很多人中毒，就连皇上和几位妃嫔都已染毒。”

“凯公公，”周鸣多对大内总管杨凯说道：“令御膳房用三层磁石纱过滤饮用水，每日进奉前由宦官口含磁石试毒——磁石吸唇则水不可用。”

“可是皇上现在的情况很危急呀！”杨凯已经急火攻心了，“能不能先想办法救皇上呀？”

周鸣多走到浑身大汗的太医正身边，“配制得怎么样了？”

“已经配制出一副了。”太医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凯公公，你和太医正一起去，按照此方赶紧伺候圣上服用。”周鸣多拿起配方，对太医院的其他人说道：“你们赶紧按照这个方子配制，一刻也不要耽误。”

“周大人，”杨凯问道，“这个方子管用吗？”

周鸣多摇了摇头，“不知道管不管用，因为从来没有用过。”

“那怎么能给皇上服用呢？”杨凯着急了，“要是皇上出了事，那可是要......”

“那你说怎么办？”周鸣多现在反倒不急了，他懒散地坐到椅子上，“要不就先让中毒的妃子试一试？可以解毒的话，再给圣上服用？”

“这个方法好，”杨凯连忙点头，对医正大声说道：“再按方子配制一副，我先到后宫禀奏皇上，看让哪一位妃子试喝一副。”

当种师道在种清漪的指引下，挖地三尺终于找到磁脉扰乱器，那上面刻着契丹文"吸铁引龙"。

随后赶到的周鸣多跃上汴河石桥，仔细观察之后，将十二块御窑磁石按北斗方位嵌入桥墩：

"当年王将军用磁石引黄河铁砂，冲散敌骑马蹄！如今反其道而行——"他挥剑斩断系着磁石的熟牛筋，十二道银链坠入河心，"取汴河两岸百年铁锚为引，以磁石吸磁石，聚毒于河弯！"

“将毒聚集之后呢？”种师道问道。

“将精钢磁石淬炼烧红，投进河毒聚集之处，那样就可以将河毒一起灼烧干净。”周鸣多从怀里拿出一块精钢磁石，交给周清漪。

“你们赶紧按我说的去做，”周鸣多看向开封府尹，“冯大人，等种帅将聚集之毒引爆之后，你要迅速的开始汴河清污。征发厢军沿汴河每隔五里设"磁石碓”。

“以双轮水车带动铁芯滚轴，滚轴外裹磁石釉陶片。水车转动时，陶片吸附河底磁粉，再由工匠刮入铅桶密封，铅桶可到军器监领取。”

“周大人，”冯文海拱手道，“军器监怎会将军备物资让我们使用呢？”

周鸣多拿出虎符，“这是我跳动天下兵马的虎符，见此虎符如见圣上，你可持此符前往军器监。”

“宗相，”周鸣多迎上匆忙赶来的政事厅议事宗泽，“下官恳请宗相下令户部，下官可以调兵，却管不了户部。”

“周参军客气了，”宗泽是历史上有名的忠臣良相，比起政事厅其他的几个议事，如蔡京、秦桧、张邦昌......之流，他还是实实在在的为大宋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着想的。

“你需要户部做什么？只管说，我会责令他们去办的。”当宗泽知道京城染毒之后，直觉告诉他，只有后周鸣多可以解决这件事。

“宗相，要想做好农田补救，必须要将粮仓中的陈年麦麸拌入磁石粉，撒入毒田，麦麸吸附磁粉，磁石又引动深层毒脉上浮，三日后连土翻出焚烧，这样......或可将毒田补救。”

“好，”宗泽点了点头，“我马上回去安排，这里就交给参军了。”

两个时辰过后，种清漪看到桥下已经聚集了一大片黑黑的毒磁粉，她抬起头，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周鸣多。

“再等一等，”周鸣多的双眼一刻也没有离开河面。直到他觉得黑色的毒磁粉没有再扩大的迹象时，他抬起头，朝种清漪点了点头。

种清漪将一块淬红的精钢磁石扔到桥下，此时入水的一瞬间，黑色的磁粉就被精钢磁石强大的吸力聚拢在一起，河面上顿时翻滚起巨大的水浪。

水面下突然爆炸，冲起一股十几丈高的水柱。随着河水的落下，水面已经看不到黑色的磁粉了。

在场的所有的人都不禁长出一口气。一直将心悬在嗓子眼的周鸣多，此时觉得全身虚脱，他贴着桥柱，缓缓地坐到冰冷的石桥上。

这时，一匹快马急速奔过来，一个皇宫侍卫翻身下马。“周大人，凯公公命小人转告您，萧妃服用汤药后，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周鸣多无力地点了点头，“圣上这下可以服用了吧？”

“小的出宫的时候，皇上已经在服用了。而且太医院已经配制了百份汤药，准备分发给宫内中毒之人。”侍卫躬身施礼，转身离开。

“清漪，你转告医正，要他迅速地配制大剂量的汤药。在惠民署前对百姓施药，还要麻烦冯大人，在城中四处张贴告示，好让人们知道此事。”周鸣多从怀里拿出他在太医院时誊抄的药方。

“冯大人，”他在种清漪的搀扶下慢慢的站了起来，“这是药方，也可与告示一并张贴。”

种清漪牵着马，周鸣多趴在马背上，他现在只想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