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戏耍鸠摩智》

　　少室山巅，晨光刺破云层。鸠摩智负手立于大雄宝殿飞檐之上，红袍被山风卷得猎猎作响。他俯视广场上严阵以待的少林众僧，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玄慈方丈，昨夜火烧藏经阁不过是开胃小菜，今日贫僧要取的可不止七十二绝技！”

话音未落，三道身影踏瓦而来。虚竹搀扶着面色苍白的玄渡，身后跟着手持铜棍的玄生。鸠摩智目光扫过虚竹，嗤笑道：“小和尚倒是命硬，昨夜没被烧成焦炭？”

“国师何必逞口舌之利？”虚竹踏前一步，神足经真气在经脉中流转，“小僧虽武功低微，却愿与少林共存亡！”

鸠摩智放声长笑，袖中火焰刀骤然劈出。虚竹正要硬接，忽听天际传来一声清啸：“国师这般以大欺小，传出去不怕吐蕃子民耻笑？”声未至，人先到，慕容复白衫如雪，凌空翻落时指尖轻弹，六道无形剑气破空而至——正是六脉神剑中的“少商剑”！

“嗤！”

火焰刀气应声而碎，剑气余势不减，在青石地砖上刻出六道深痕。鸠摩智瞳孔骤缩，足尖一点飘然后退，檐角铜铃被剑气扫中，叮当声碎成漫天铁屑。

“慕容公子！”虚竹惊喜交加。慕容复翩然落地，袖袍轻拂间，北冥真气化作柔劲托住虚竹险些跌倒的身形：“三弟且退，待为兄与国师叙叙旧。”

鸠摩智盯着青石上的剑痕，面色阴晴不定。他记得月前在曼陀山庄交手时，慕容复尚需借斗转星移取巧，如今这六脉神剑的造诣，竟似比段誉还要精纯三分！

“慕容复，你偷学大理段氏绝学，倒有脸来管少林闲事？”鸠摩智冷笑一声，小无相功暗催，双掌泛起琉璃色光泽。

慕容复负手轻笑，踏着凌波微步绕场而行：“国师此言差矣。六脉神剑乃我义弟段誉亲授，何来偷学之说？倒是国师这‘小无相功’——”他忽然驻足，指尖凝出一缕寒气，“练得似是而非，怕是连李秋水前辈三成功力都未学到！”

话音未落，寒冰掌力已如暴雪突袭。鸠摩智急运“火焰刀”相抗，冰火相激炸开漫天白雾。待雾气散尽，众人骇然发现——慕容复竟在方才立足处凝出一朵冰莲，而鸠摩智红袍下摆已结满霜花！

“好！好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玄生禅师忍不住喝彩。昨夜慕容复传信救下玄渡，此刻又显露神功，少林群僧眼中敌意渐消。

鸠摩智震碎腿上寒冰，怒极反笑：“慕容复，你有什么资格跟贫僧斗？你们中原所谓的北乔峰南慕容，北乔峰避而不战，南慕容更是浪得虚名！”他故意运起佛门狮子吼，声震十里松林，“若真有本事，何须借他人武功装点门面？”

慕容复闻言不恼，反学着乔峰在杏子林时的姿态，右掌虚按左胸：“慕容复不才，却知武学之道贵在通达。不像国师——”他忽然并指如剑，一道商阳剑气擦着鸠摩智耳畔掠过，“偷学七十二绝技却练得经脉错乱，每逢子时膻中穴痛如刀绞吧？”

鸠摩智脸色骤变，慕容复这番话正戳中他隐秘。自强行修炼少林绝技以来，他确常感真气滞涩，此刻被当众揭破，顿觉颜面尽失。

“找死！”

红袍鼓荡如血云，鸠摩智身形暴起。左手“因陀罗抓”扣向慕容复天灵，右手“拈花指”直取气海，足尖更暗藏“如影随形腿”杀招。这三式齐发，正是昨夜与玄渡交手时未用的杀招！

慕容复嘴角微扬，北冥真气陡然压至一成。他脚踏坤位，使天山折梅手中的“梅开五福”，竟将鸠摩智的爪指腿三招尽数化解。鸠摩智只觉劲力如泥牛入海，未及变招，慕容复已闪至他身后，白虹掌力曲直如意，轻轻拍在其后心。

“砰！”

鸠摩智向前踉跄三步，背后僧衣裂开掌形破洞，肌肤却毫发无伤——慕容复这掌竟将力道控得妙至毫巅！

“国师这招‘佛前献花’使得好看，可惜指力偏了三分。”慕容复说话间，天山六阳掌的“阳春白雪”已然出手。鸠摩智急忙以“寂灭抓”相抗，却见慕容复掌势忽化六道虚影，正是将“阳歌天钧”与“阳关三叠”融会贯通的新招！

玄渡看得须发皆颤：“慕容公子这掌法…已超脱逍遥武学樊笼！”

鸠摩智左支右绌，红袍被掌风撕得褴褛不堪。他忽然厉啸一声，周身腾起血色气劲——竟是燃烧精血强提功力！慕容复眸光微凝，心知戏肉将至。

鸠摩智周身血气翻涌，双目赤红如血。他双掌合十，竟在身后凝出一尊三头六臂的修罗虚影，每只手臂皆捏不同佛印——正是吐蕃密宗禁术“血焰明王咒”！玄渡见状疾呼：“慕容公子小心！此术以精血为引，威力堪比少林易筋经魔劫篇！”

慕容复却神色自若，凌波微步踏乾转巽，身形如风中柳絮飘忽不定。他指尖寒气骤凝，寒冰掌化作万千冰锥激射而出，口中笑道：“国师这般拼命，不怕折了寿数？”

“轰——！”

冰锥撞上修罗虚影，炸开漫天血雾。鸠摩智狞笑一声，六臂齐挥，七十二绝技如暴雨倾盆：左手“大金刚拳”开山裂石，右手“摩诃指”点穴封脉，更有“如影随形腿”“寂灭抓”“因陀罗抓”层层叠叠。慕容复却似闲庭信步，天山折梅手化繁为简，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扣住鸠摩智腕脉。

“这招‘拈花一笑’该当如此——”慕容复忽然变招，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捻，竟将鸠摩智“拈花指”劲力倒转。鸠摩智只觉指尖剧痛，一道阴寒真气逆冲经脉，修罗虚影竟隐隐溃散！

慕容复趁势欺近，白虹掌力曲直如意，竟绕过鸠摩智护体气劲直取后心。鸠摩智急运“火焰刀”回防，却见慕容复掌势忽分七道，虚实相生间暗合北斗方位——正是将白虹掌力与凌波微步融会贯通的新招！

“砰！砰！砰！”

连续七声闷响，鸠摩智后背僧袍炸开七处破洞，每处皆距死穴仅差毫厘。场边玄生看得目瞪口呆：“慕容公子这掌力…竟能拐弯？！”

鸠摩智羞愤欲狂，修罗虚影猛然暴涨三丈。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火焰刀竟化作血色长龙：“慕容复！且接本王这招‘血海焚天’！”

慕容复长笑一声，不退反进。他右掌画圆，北冥真气凝成气旋，左手指尖六脉齐发：“国师可知何为海纳百川？”血色火龙撞入气旋，竟如泥牛入海，被六脉剑气绞得支离破碎。余波未消，慕容复已闪至鸠摩智身后，天山六阳掌中的“阳关三叠”轻轻按在其肩井穴。

鸠摩智浑身剧震，修罗虚影轰然崩解。他踉跄跪地，七窍渗出黑血——竟是强行催动禁术遭了反噬！

“慕容复！你为何不杀我？！”鸠摩智嘶声怒吼，掌心暗扣三枚毒蒺藜。他心知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唯有激怒对方近身，方有同归于尽之机。

慕容复负手而立，衣袂纤尘不染：“杀你易如反掌，但慕容复今日来此，是为证武学至理，非为杀人。”他忽然并指如剑，凌空写下“贪嗔痴”三字，剑气入石三分，“国师可知自己败在何处？”

鸠摩智怔怔望着石上刻字，耳边响起慕容复清朗之声：“贪多务得，强练七十二绝技；嗔怒攻心，不惜燃烧精血；痴迷虚名，宁坠魔道不回头——此三毒不除，纵有通天武艺，终究镜花水月！”

这番话字字如雷，震得鸠摩智气血翻涌。他想起吐蕃雪山闭关十年，想起偷入琅嬛玉洞的执念，想起昨夜火烧藏经阁的癫狂…手中毒蒺藜竟不知不觉掉落在地。

慕容复俯身拾起毒蒺藜，掌心寒气吞吐，将其冻成冰渣：“国师若肯放下屠刀，慕容复愿以《神足经》相赠，助你化解经脉痼疾。”

鸠摩智盯着地上冰渣，喉头滚动，眼中血丝密布。他猛地抬头，嘶声道：“慕容复！你当真以为胜券在握？”话音未落，袖中突然射出十二枚毒蒺藜，每枚皆以“控鹤功”牵引，分袭慕容复周身大穴。

“国师何苦执迷？”慕容复摇头轻笑，脚下凌波微步似缓实疾。他左手画弧，天山折梅手卷起罡风，竟将毒蒺藜尽数收入袖中；右手指尖六脉齐发，剑气如虹，在青石上刻出“回头是岸”四个大字。

鸠摩智暴喝一声，双掌合十，小无相功催至极限。他周身腾起琉璃色气焰，竟将七十二绝技融会贯通，化为一招“万佛朝宗”！霎时间，掌影、指风、腿劲如暴雨倾盆，方圆十丈内飞沙走石，连玄渡都不得不运功护住虚竹疾退。

慕容复眸光微凝，终于稍显郑重。他足踏八卦，北冥真气提至三成，右手寒冰掌凝霜冻气，左手白虹掌力曲直如意。两股截然不同的劲力交织成网，竟将鸠摩智的攻势尽数兜住！

“破！”

一声清喝如春雷炸响。慕容复双掌一合，冰火交织的真气轰然爆开。鸠摩智闷哼一声倒飞三丈，后背撞断殿前蟠龙石柱，嘴角溢出血沫。

慕容复飘然落地，袖袍轻振间毒蒺藜簌簌而落。他缓步走向鸠摩智，每踏一步，青砖上便绽开一朵冰莲：“国师可还记得琅嬛玉洞中的《小无相功》残篇？李秋水前辈在第八卷夹页批注——”

“住口！”鸠摩智突然嘶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强撑起身，掌心暗扣三枚火焰刀，“慕容复！你休要妖言惑众！”

慕容复恍若未闻，指尖凝出商阳剑气：“‘无相无我，方证菩提’——国师强练七十二绝技，看似博采众长，实则贪多嚼不烂。”剑气忽然转向，在鸠摩智脚边刻出北斗七星，“你每夜子时膻中穴刺痛，寅时手少阳三焦经如蚁噬，可对？”

鸠摩智浑身剧震，手中火焰刀明灭不定。这些症状他从未与人提及，此刻被当众揭破，顿觉五内俱焚。慕容复趁势逼近，声音如晨钟暮鼓：“经脉错乱尚可调理，心魔入体却难根治！国师若再执迷，三年内必走火入魔！”

“你…你…”鸠摩智踉跄后退，忽然喷出一口黑血。他望着血迹中夹杂的冰碴，猛然醒悟——方才交手时，慕容复竟将寒冰真气打入他经脉，此刻才发作！

慕容复负手而立，山风卷起他雪白衣角：“慕容复言尽于此。国师若愿留下火焰刀秘籍，我可赠《神足经》化解你体内戾气。”

鸠摩智面色变幻，忽而狂笑，忽而低泣。良久，他扯下腰间锦囊掷在地上：“慕容复！今日之辱，他日必报！”说罢纵身跃上殿顶，袖中甩出钩索缠住天摩尼，师兄弟二人如大鹏展翅掠向山脚。

虚竹正要追赶，却被慕容复按住肩头：“三弟且慢。”他拾起锦囊抖开，内中赫然是《火焰刀》真本与三粒雪参玉蟾丸，“鸠摩智宁碎经脉也不毁承诺，倒算得上一号人物。”

玄渡蹒跚走近，合十道：“慕容公子以德报怨，老衲佩服。只是这吐蕃国师……”

“大师放心。”慕容复望向山间云雾，眸中精光隐现，“他经脉已中寒毒，三年内若再动武，必成废人。”言罢将《火焰刀》掷入香炉，火焰腾起时，七十二绝技奥秘随青烟消散。

少室山钟声再起，慕容复转身走向山门。虚竹望着他背影，恍惚间似见佛陀拈花而笑——以武止戈，以智降魔，这或许才是真正的“还施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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