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童年时光

　　迷迷糊糊之中，宋千里被外面一阵阵喧闹声吵醒。他闭着眼睛，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耳朵极力捕捉并分析着外面的声响。这一定不是梦，千万不是。直到现在，宋千里依然不敢相信，重生这种如同奇迹般的事情竟然真的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这比中五百万的大奖还要难得无数倍。

各式各样的方言交织在一起，嗯，还有那炒菜时油花四溅的嗞嗞声，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声，男男女女的谈笑声，呵斥孩子们的叫嚷声，以及噔噔噔小孩子在楼梯上追逐玩耍的欢快声音……没错，这一切都是宋千里记忆中那个充满温馨与喧嚣的少年时代。

宋千里悄悄地睁开眼睛，很慢很慢，慢到让他感到心慌。他努力地适应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透过那陈旧而窄小的窗户向外望去。窗外是一片朦胧的夜色，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几点钟。不过，根据外面的响动来判断，应该是傍晚六七点钟的样子。宋千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撑起身子缓缓地坐了起来。他挥舞着小胳膊，做了两个扩胸运动，虽然现在的他还谈不上拥有什么胸肌，但那份重生的喜悦却让他精神焕发。

现在可以确定了，自己真的重生了。宋千里的内心再次澎湃起来，这份激动无需掩饰，放肆地汹涌着。他仿佛看到了邓丽君那甜美的笑容，小男孩模仿着她的样子，露出细细白白的牙齿，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而真实。

“宋千里，出来吃饭啦！”房门外传来熟悉的喊声，那是年轻的母亲正敲着门呼唤着自己的儿子。宋千里猛地跳下床，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那是因为泪水的痕迹还未曾彻底抹去。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站在黑暗中酝酿着情绪，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宋千里快一点，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妈妈先下去了啊。”母亲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满满的慈爱与期待。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宋千里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他只看到了一个飘忽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馨而熟悉，那个背影最终消失在楼梯口。

厨房很小，只有一盏15瓦的白炽灯泡散发着昏暗的光芒。小小的方桌紧靠着墙壁摆放着，桌上两盘三碗摆得整整齐齐，筷子也早已备好。母亲正在忙碌着布置餐桌，而父亲则在炉子前面鼓捣着什么。宋千里站在门口，有些不敢踏进门去，这一切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傻儿子，今天是怎么了？”母亲察觉到异样，连忙上前把宋千里拉进怀里，手掌贴着他的额头温柔地询问着：“还好，没生病。”父亲没有回头，放下手中的东西拍拍巴掌笑道：“咱们儿子身体好着呢，下午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过了，估计是上课累了，犯困。”

“吃饭喽！”母亲牵着宋千里的手去厨房外边的水龙头上洗着手，依旧不放心地问道：“小千里，你身体没不舒服吧？是不是今天累了？”宋千里低低地应了一声，他看着年轻而充满活力的母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父亲的身影虽然有些模糊，但不用看也知道，他们与自己重生前记忆中的模样相差无几。这份突如其来的重生，让他有些不适应——三十岁的成人思维与三十多岁的父母相遇，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直到坐上了饭桌，他还是没有完全调整好状态。

大海碗已经堆得很满了，母亲还在不停地往里面夹着肉。虽然八十年代的生活条件已经有所改善，不至于饿着人，但有肉吃的日子还是不太多。父亲看着宋千里大口吃饭的模样，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子，多吃点，早点长大。”天下最无私的只有父母，他们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爱一口气全部倾注在孩子的身上。自己就算再节省，在孩子身上花钱也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

“儿子，今天在学校里怎么样？老师讲的都能听懂吗？”母亲卫兰也是一名老师，不过不是中学老师，而是江南机械厂子弟学校的小学教师。说起这个职业，她也算是女承父业了。宋千里的外公解放前是清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解放之后回到江东省会。在文革时期因为家庭出身不好，再加上“臭老九”的职业身份，老人备受煎熬。文革过后不久，还没等摘掉右派的帽子，老人家就因为过去那十年的摧残一病不起，早在八十年代初就阖然长逝。外公去世后，外婆没过多久也相继离世。从此，作为独生女的卫兰再也没有了直系亲人，只有丈夫和宝贝儿子成为了她感情的全部寄托。

“上课要认真听讲，下了课也要出去活动一下。老妈就指着你考北大清华争光呢。”母亲咯咯地笑着，搂着宋千里的小肩膀。这是卫兰最大的愿望，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像他的外公一样，成为一个有知识、有才华的人。父亲却对母亲的话不以为然：“儿子，别听你妈妈的。你只要长得结结实实的，别总在外面惹祸就行了。”父亲小学毕业后当兵分配到江南机械厂，他从小就根正苗红，祖宗十八代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贫下中农，是钢钢的红五类。他向来不觉得书读得多是什么好事，毕竟自己老丈人算是知识分子了吧，可刚结婚的时候要不是他带着厂里的同事去救，自己早就被红卫兵给批斗死了。

这是那个时代特有的烙印。父母学历差距那么大却能走在一起，不正是历史造就的吗？作为文革后诞生的一代人，宋千里不想去质疑什么。他知道，如果没有文革，自己都可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他闷头吃着饭，对父母的争论不置一词。将来的世界是怎样他一清二楚，没有知识是万万行不通的。要是按照父亲的心思，读完高中就回厂里去当个工人，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就算在重生前他都不会干，何况现在还是带着“作弊器”——重生的记忆回来的呢。

“我吃饱了，回房间写作业去了。”宋千里一推饭碗，跳下高高的凳子。他并没有什么主动跑去洗碗的意识，倒不是不会，只是不习惯。要是真那么干，非把父母吓坏不可。

“去吧去吧。”母亲温柔地回答着。

“急什么？再多吃点。”父亲则在一旁催促着。

楼道里是有路灯的，但光线很暗。宋千里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他在心中告诫着自己：“低调，一定要低调。

宋千里的性格一贯如此，内心如火般张扬，外表却如冰般沉默，嗯，是个不折不扣的闷骚男人。这种性格，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历经了三十年的岁月洗礼，早已根深蒂固，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彻底改变了。

在这个宁静的傍晚，父母起码还要有个把小时才会上楼来。晚餐过后，刷锅洗碗的琐碎事务完成后，他便和楼上楼下的邻居们闲聊几句，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闲适时光。此时，宋千里小同学铺开了一张厚厚的信笺，开始认真地书写着重生后的第一份检讨。这份检讨是必须先完成的，他可不想让最重视他学习成绩的老妈看到今天的糗事。

检讨书写得很顺畅，洋洋洒洒上千言一挥而就。他先详细地叙述了今天错误的产生经过，然后深刻地阐述了可能会造成的严重后果。他联想未来，展望过去，怀念革命伟人的高尚情操，字里行间表现出一个孩子的深深悔意和迫切希望改正错误的决心。

这种东西，他写得实在不少了，从小学到大学，不下百篇。因此，写起来可谓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写完检讨书后，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把信笺折好，藏进书包的最深处。然后，他开始掏出书本，认真地写起了家庭作业。

初中一年级上学期的课程，对于已经大学毕业的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语文、数学、英语，三科作业加起来，二十分钟不到便全部搞定。然而，接下来的时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未来规划。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