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脱险

　　一个半时辰后，太阳开始西斜了，疆场上两军依旧在酣战。

塬下列阵的豳师早已投入战斗，奠侯身后的商阵也明显单薄了过半。隘口上，留守的数百豳军焦急万分，跃跃欲试，领军的尹顼（xū）却依然未看到豳公战车上发来的出击号令。

隘口和商营之间的中央战地上，犹自有两千多双方将士在浴血撕杀。地上四处散落着旗帜、兵器和人体，原先娇美如茵的草地一片狼藉。

十余辆战车在殊死搏斗的人群中来往驰突。所过之处，往往撞得步卒盾飞人倒，大戈与利矛沿途尽情啜饮着汩汩鲜血。

豳公亚圉早已血浸征袍，马甲上也溅涂着刺眼的血迹。帅车周围，数十名凶神恶煞的精悍勇士拥卫着国君。

诸盩那辆悬挂龟蛇旌旗的戎车就在不远的右方，十几名步卒紧随其后，他和姬骘双双挺立车上，依旧神威凛凛。

这群战士如同一团愤怒的烈火，杀到哪里，哪里便血光一片。

商军的虬髯将领费季，不顾自己人困马乏和身被战伤，在小群亲兵扈从下寻找着目标竭力撕杀。

姞绚的战车翻倒在一片洼地旁。左前的服马嘶鸣着试图挣扎站起来，奈何右旁的同伴却僵卧在一簇野花前纹丝不动，侧后的骖马也奄奄一息，马甲上十数枝箭簇随伤马的呼吸微微颤动。不远处，姞绚的驭手和车右横倒在地上，咽气已经多时。两人尸体旁，敌兵死伤枕藉一片。

姞绚的盾牌和战盔不知丢在了何处。此刻他披头散发，遍体血渍，背依一大丛灌木，右手舞动长戈，左手狂挥铜鞭，势如疯虎。周围，数十名商军在一卒长指挥下把他死死围在垓心。

“传令，多子旅火速出击，歼灭战场残敌！燕旅上阵接应伤员，打扫战场。”商军主帅奠侯眼见夕阳斜挂，决心彻底解决战斗。

“咚，咚，咚，咚。”商师的大鼓又响起来。震耳的战鼓声中，商阵里冲出一队白衣黑甲的精锐，二十辆战车开路，步兵协同在后，猛扑向中央的战场。

“禀我公，敌师的多子旅快速进逼过来。”亚圉身旁的甲士嚣赶忙禀报。

这时，诸盩的战车也从斜刺里杀过来与豳公会合。“大哥，商师的黑甲军上来了，这帮小子们可全是棘手的硬茬。你带弟兄们撤回鹿鸣隘吧。这里有我和骘挡着。”

“不行。现在撤，伤重的兄弟们就全完了。”

“那好，我们今天就和黑甲军拼了，兄弟们要死就死在一起！”诸盩说罢，扬戈即欲前冲。

“且慢，诸盩。你先赶紧杀到那边救姞绚，然后杀回来与我会合。天色不早了，再拼半个时辰，商师也该鸣金收兵了。”

“哥，这样稳妥吗？”

“少废话，听我的命令！嚣，传令尹顼带甲士队下塬增援，射队把守隘口。通知能动的伤员寻机撤回塬上，轻伤者隘口列阵，伤重者守着滚木雷石。大家务必撑到天黑。”

嚣拔出旗座里的鹰隼大纛，向着隘口方向挥舞了几下。隘前列阵的数百甲士高声呐喊，不待主将尹顼下令就争先恐后狂奔向帅车的所在。

紧接着，亚圉的卫队在姬嚣指挥下环战车形成一个小圆阵，众人向四方逐个传达豳公“伤者后撤”的命令。

“禀统帅，隘上敌甲兵下来驰援了，兵力三百左右。”司职观敌料阵的多马曼平向奠侯高声报告。

“哼，早料到他们会这样。传令多子旅全歼塬下敌军，然后收兵回营。明天我们再拿下隘口也不迟。”奠侯下令后，原平立刻派出了几名快马骑兵驰向前方战场传达主帅命令。

诸盩一彪人马救了姞绚杀了回来。这时，尹顼的三百名甲士也已经全部赶到了帅车附近。

“绚，上我的车。”看到姞绚未有大碍，亚圉命令他从诸盩的战车上换过来。

“诸盩，姞绚，尹顼，嚣。你们指挥三百甲士和所有剩余战车上前拦截黑甲军。我带着卫队营救其他兄弟撤退。大家的动作一定要快！”说完，豳公亚圉一跃下车，左持盾，右挥剑，指挥卫队，向着左前方人数最多的一个战团冲去。

“使不得，我公。让我带卫队救人，你快回车上来！”姞绚情急之下高声暴喝。

“必须听我的。拼到天黑了再撤。记住了，把弟兄们都给我带回来！”亚圉头也不回，径直和卫队向包围着数十名豳军的一群商军砍杀过去。

“姞绚，姬嚣，听我哥的命令。大家伙跟着我冲，谁也不准后退半步，咱们和黑甲兵拼了！”诸盩的战车一路当先，向着对面两百步开外的大队多子旅迎战过去。车后生力军甲士们发一声喊，各执长兵短刃跑步跟上。

姞绚见此情况，从帅车兵器架上抄起两把投枪，断喝一声：“巫胜，给老子赶快追上超过诸盩！小心把车马驾驭好了，帅车要有个毫毛闪失，老子可饶不了你！嚣，看好了大纛，照顾好自己，老子不用你操心。”

“看呐，我公亲自来救咱们了！”被围的一群豳军眼见亚圉率领如狼似虎的卫队杀散包围的商军，顿时士气大振。

“弟兄们，能战斗的跟我一起去救其他的兄弟。受伤的赶紧撤回塬上。”亚圉说着又凶猛地向下一个战团杀去，被救的那群豳军多数人勉力跟随着豳公卫队一起冲上去，队伍比之前更显雄壮。

商军多子旅也和诸盩带领的人马接战了。黑甲军果然不是一般部队，不仅装备精良，战车数量多，而且战斗力很强，将士箭法准，格斗技术娴熟。

短兵相接前的互射中，不少豳军甲士都中了敌矢。好在有盾牌防住要害，大家又身贯牛皮硬甲，头戴铜盔，一般部位的箭创还不碍事。

白刃格斗中，黑甲军人数略占优势，兵器和格斗技术好。豳师甲士则全是刚参战的生力军，个个斗志激昂；西土人士身高力大，护甲也明显占优，所以一时与对手斗了个不分胜负。

姞绚已经在远战中干掉数员黑甲车士。眼见左方数步外一辆敌车错身而过，姞绚飞身向着敌车就跃了过去。人尚在空中，长戈已将车上一名黑甲士搠了个透心凉，另一名甲士刚拔出佩刀，就被姞绚用盾撞晕死过去。姞绚站稳身形，一脚将车前的驭手踢翻车下，然后一手揽缰索，一手挥舞长戈，驾车向步战的尹顼方向驰去。

“尹顼上来，还有你，傻子。”

尹顼看到姞绚驾驶着缴获的双马战车，一个旱地拔葱跳上车厢。那个外号傻子的甲士也不含糊，一斧劈毙交手之敌后，超乘与姞、尹二将会合。

姞绚对跳上车的持斧甲士说：“你个瓜娃不是总想摆弄车马吗？现在表现的机会来了。打完这仗，老子让你当我的正式驭手。”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