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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红花再入少年梦,独身夜访铁冠寺

书名:彼岸君墨梨 分类:穿越 作者:随仙鹤神 更新时间:2025-04-09 22:5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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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近冬至,北风渐劲。鼎天剑庄的屋檐下已结起细碎的冰凌,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寒光。试剑庭中那株百年梧桐早已褪尽华裳,嶙峋的枝桠在铅灰色的天幕上勾勒出凌厉的剑痕。层层叠叠的枯叶铺满青石地面,金褐相间的梧桐叶与零星的枫叶相互纠缠,踩上去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低声絮语。

闻人姝裹着月白狐裘立于廊下,指尖轻抚过栏杆上凝结的霜花。“这些叶子谁也不许动。”她忽然开口,呵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瞬间消散,“待到几日下雨时,我要在此处与幼安哥哥煮茶听雨。”

“净说痴话。”闻人刀雨手持玉笛倚在朱漆廊柱旁,笛穗上的玉坠随风轻晃,“再过三日就是冬至,这满庭枯叶等来的只会是飞雪,何来雨水?”他抬脚轻踢落叶堆,几片早已干透的梧桐叶顿时碎成齑粉。

闻人姝低哼一声,似乎对兄长的不解风情表示不满,随后便径直离去,闻人刀雨苦笑一声,对自己这个傻妹妹无可奈何,随后也转身离去,各自回自己的屋子休息。

梆子敲过三更,鼎天剑庄沉寂如古墓。唯有几处石台焰火还在风中挣扎,将熄未熄的火苗在青石板上投下飘忽的暗影。辛弃疾的房门发出“吱呀”声响,一道瘦削的身影踏着月光走出。

他先在试剑庭驻足良久。梧桐树下散落着白日里弟子们练剑时削断的草靶,断口处还凝着霜花。辛弃疾弯腰拾起半截草绳,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纤维。

夜风卷着碎沙扑面而来,他披上一件斗篷,又紧了紧单薄的青衫,转身向庄门走去。生锈的门轴转动时,惊起了檐角栖息的寒鸦。

长街如墨,唯有青石板上的薄冰映着微光。辛弃疾呵气成霜,却仍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炊烟气息——那是城中百姓烧来御寒的松枝香。转过街角时,一阵熟悉的药香飘来,原是路过仁心堂,门楣上的匾额已有些褪色。

越往后山走,风声愈厉。枯枝在头顶交错碰撞,如同无数骨节相击。忽然一点昏黄灯火刺破黑暗,铁冠寺的轮廓在夜幕中若隐若现。更奇的是,寺门竟大敞着,门外的枯叶已被扫净,仿佛专候来客。

辛弃疾在石阶前驻足,檐角铜铃随风而动,清脆的声响在山间回荡,惊飞了寺前柏树上栖息的夜枭。他抬头望去,只见大雄宝殿的窗纸上,分明映着一个人影。

辛弃疾循着烛光踏入内堂,靴底沾着的碎冰在青砖地上化开几处深色水痕。铁观道人正盘坐在蒲团上,玄色道袍袖口露出半截铁骨折扇,在炉火映照下泛着幽光。

“原是辛少侠。”老道抬首时,银须随笑意微微颤动。他手中铁扇“唰”地展开,扇面上墨绘的寒梅竟与窗外枯枝影子重叠。炉上铁壶已吐着白气,壶盖被蒸汽顶得“咔嗒”轻响,在寂静的大堂里格外清脆。

辛弃疾拂去肩头寒气,目光扫过案上并列的两盏竹节杯——杯身还凝着未散的水雾。“道长早知我要来?”他解下斗篷,露出内里靛青劲装,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

铁观道人以铁扇拨弄炭火,火星“噼啪”溅上紫砂壶底。枯瘦的手指行云流水般温杯、投茶,第一泡茶汤淋在檀木上,腾起一缕檀香。

“未到冬至,寒气已透骨。”老道将茶盏推过,盏中碧色茶汤映着跳动的炉火,“少侠且暖一暖肺腑。”

茶盏相触时,窗外风声忽歇。辛弃疾低头啜饮,见茶沫在盏沿结成白霜般的圆环。再抬头时,纸窗上已映出纷扬的雪影,宛如有人撒了把玉屑在墨色夜幕里。

“贫道昨日观云,算得这场雪。”铁扇尖轻点窗棂,积雪正无声地覆满石阶。老道袖中沉香手串随着动作滑出,十二枚木珠在火光中泛着温润光泽。

辛弃疾转着茶盏,釉色天青处映出自己紧蹙的眉峰。“梦见了旧事。”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袖,”醒来见残月挂檐,索性出来走走。”话音未落,一阵穿堂风掠过,案头经卷“哗啦”翻过几页,恰露出“浮生若梦”四个褪色朱砂批注。

茶烟袅袅中,铁冠道人铁扇轻摇,扇坠流苏扫过案上未干的墨迹——那砚台里新磨的松烟墨,还泛着潮湿的光泽。

茶烟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铁观道人执扇的手微微一顿,扇骨上的寒梅纹路在炉火映照下忽明忽暗。辛弃疾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茶盏,青瓷杯壁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少侠可愿说说梦中事?”老道将铁扇轻搁在案几上,扇坠与桌面相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老道早年云游时,倒也略通些解梦之术。”

辛弃疾目光落在跳动的炉火上,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株血红的花……”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偏生整株不见半片绿叶。”茶盏中的倒影里,他看见自己眼底泛起血丝。

铁扇“唰”地展开,扇面寒梅恰似溅血。铁观道人银须微颤:“自秦汉以来,北疆草原铁骑如狼,西域异术诡谲如蜃。”他枯瘦的手指蘸着茶水,在案几上勾画出一道蜿蜒水痕,“少侠所见,怕是开在黄泉路上的引魂花。”

“道长见过?”辛弃疾猛地抬头,腰间佩玉撞在桌角上,发出清脆声。他前倾的身子将茶盏碰倒,琥珀色的茶汤在案几上漫开,浸湿了老道方才画下的水痕。

铁观道人不动声色地用袖口拭去茶渍,道袍上的云纹在动作间若隐若现。窗外风雪渐急,一片雪花穿过窗隙,落在案几。

炉中炭火“噼啪”爆开一粒火星,映得铁观道人银须忽明忽暗。老道拾起铁扇,扇骨相击发出金玉之声,扇面上那枝墨梅在火光中竟似渗出血色。

“十六年前葬龙坡一役……”老道的声音突然变得幽远,枯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扇骨上的一道旧痕,“那白衣祭司提起腰间竹箫,不知吹奏着什么诡异的曲调,满地突然绽开血红色的花。”茶烟袅袅中,老道瞳孔微缩,仿佛又见当年景象,“花丛所至之处,活人顷刻化作枯骨。”

辛弃疾不自觉握紧腰间玉佩,,玉穗上缠着的旧绳结硌得掌心发痛。窗外风雪骤急,一片雪花穿过窗隙,正落在案几摊开的《西域奇录》上,融化的水渍晕开了“黄泉”二字。

“天崖月周际,引冥花入坟,卷吞黄泉九起灵溪,招摇阴灵三转,不日不夜……”老道沙哑的诵念声与风雪声交织,枯瘦的手指划过古籍上朱砂批注,“这冥花一旦现世,阴阳界限便如薄纸。”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道袍宽袖拂过茶盏,溅出的茶汤在书页上洇开一朵暗色残花。

辛弃疾盯着那朵茶渍,忽想起旧时听闻过的的诡异故事:堂堂京畿之地,满城百姓竟皆如痴如醉捧着根本不存在的花,嘴角却淌着黑血。”“当年的京都花蛊之祸……”他声音发紧,玉穗流苏无风自动。

铁观道人铁扇“啪”地合拢,惊起案头香灰:“正是此花。”香炉中最后一缕青烟扭曲着散去,禅房内突然冷得像座古墓。老道袖中滑出一串褪色的菩提子,其中三颗已经碎裂,露出里面干枯的暗红色花蕊。

炉上铁壶突地“咕嘟”作响,蒸腾的水汽将纸窗上的雪影洇成一片朦胧。铁观道人提起茶壶时,袖口露出的手腕上隐约可见一道旧疤,形如花瓣绽裂的痕迹。

“中原水土养不出此等妖花。”老道斟茶的手稳如磐石,茶水在杯中旋出一个小小的漩涡,“只有娆疆瘴疠之地,才诞那花。”他忽然压低声音。

辛弃疾的指尖无意识划过檀木,窗外风雪呼啸,恍惚间竟似夹杂着铜铃声响。

茶盏突然在辛弃疾手中轻颤,茶水晃出的波纹里,赫然映出那株血红的花影。他猛地抬头,剑眉下的眸子亮得惊人:“灵鹫山,去一趟也未尝不可。”这几个字咬得极重,惊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好!”铁观道人突然击节而赞,案上茶具随之一震,却掩不住笑声里的一丝苍凉:“老道年轻时在葬龙坡见到那白衣祭司,初见只觉温文尔雅,弱不禁风,以为不过一介书生而已,可当他竹箫轻吹,那妖花弥漫开来,那时的我双腿已然瘫软,哪怕此刻想起,仍是心中一骇……”说着将茶壶重重一放,壶底在红泥炉上擦出刺耳声响。

辛弃疾却望向门外,雪幕中,一截枯枝正被积雪压断,发出“咔嚓”脆响。“不过求个明白。”

五更梆子刚敲过第一响,山下的鸡鸣声便穿透雪幕传来。石台烛火在朔风中明灭不定,将飘落的雪花映成无数细碎的金屑。辛弃疾起身时,衣摆带起的气流拂动了案上残烛,投在墙上的影子顿时剧烈摇晃起来。

“叨扰道长整宿,还劳以热茶相待。”他抱拳行礼,“雪色见晓,晚辈该告辞了。”

铁观道人执扇的手微微一顿,扇坠流苏上的玉珠碰在炉沿,发出清脆的“叮”声。“老道多年未曾与人彻夜相谈了。”他笑着捋须,银须末梢沾着的茶沫簌簌落下。

辛弃疾踏出禅房时,积雪已没至脚踝。靴底碾过积雪的“咯吱”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身后突然传来铁扇开合的声响,老道的声音混着风雪飘来:

“辛少侠……”

他回身望去,见铁观道人立在廊下,玄色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老人手中的铁扇指向山下,扇面墨梅竟与远处雪中隐约的灯火重叠:“这雪路难走,少侠慢行……”话音忽低,最后几个字淹没在突然卷起的风雪中。

辛弃疾深深一揖,肩头上的积雪随之滑落。转身时,他听见禅房檐角的风铃正急响,像是某种警示。山径旁的竹林被积雪压弯了腰,不时传来“咔嚓”的断裂声。

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辛弃疾的斗篷已覆满飞雪。他站在山脚回望,铁冠寺的轮廓渐渐隐没在飞雪中,唯有钟楼檐角还依稀可见——那里悬着的青铜铃铛,此刻正映着微光,像一只凝视人间的眼睛。

漫天鹅毛大雪覆盖了青石阶,覆盖了山间古刹,也覆盖了少年离去时留下的足迹。这年的初雪来得又早又急,仿佛要将整个江湖的恩怨情仇,都暂时掩埋在这片纯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