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血祖出关谋诡心,诡策不成入恬州
书名:彼岸君墨梨 分类:穿越 作者:随仙鹤神 更新时间:2025-04-09 22:55:32
寒风如刀,割裂着漫天飞雪。苍茫雪原上,一道猩红身影踏着碎琼乱玉缓步前行。那人一袭单薄红衣,衣襟微敞,露出如玉胸膛;满头银丝随风狂舞,却衬得那张清俊面容愈发妖异。在这呵气成冰的天气里,他丹唇如染朱砂,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身后黑色布条裹着一个长条物体,细细看来,黑色布条末端竟显着血色。那人牵着的黑马喷出团团白雾,马蹄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足迹。
“恬州……”红衣人抬眸望向远处城墙,喉间溢出一声轻笑。雪花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竟诡异地凝而不化。
鼎天剑庄朱漆大门前,八名持剑弟子如青松挺立。忽见雪幕中浮现一抹妖艳红色,为首弟子立即按住剑柄。待那人走近,才看清是个俊美异常的年轻男子——如果忽略那满头霜雪般的白发。
“在下侯燕,前来拜见闻人阁主,亲躬请罪。”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却在风雪中清晰可闻。红衣人拱手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狰狞旧伤。
守门弟子面面相觑,领头的灰衣青年皱眉道:“我们阁主不在剑庄。”说着对身旁同伴使了个眼色,那弟子会意,快步往庄内跑去。
灰衣青年暗自打量来客,这人衣衫如此单薄却面色如常,想必内力深厚。但“侯燕”之名从未听闻,想来是哪个想攀附鼎天阁的人。思量及此,语气便带了几分轻慢:“所为何事?若无要事……”
话音未落,庄门内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孙北漠一袭墨蓝长衫疾步而出,腰间玉牌叮当作响。守门弟子们慌忙行礼,却见素来稳重的孙先生竟对着红衣人深深一揖:“小辈无礼,还望侯门主海涵。”
侯燕眉梢微挑,猩红衣袖拂过腰间一枚血色玉佩:“你认识我?”
“晚辈也是听先阁主提及过的,血刀老祖的名号江湖上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孙北漠保持着行礼姿势,心中想着传闻中的血刀老祖为何是如此年轻,竟像是一个后生,若非那一头白发,自己无论如何是不敢相信的。孙北漠余光瞥见对方衣摆竟无半点雪渍,心中暗惊。这分明是已将护体内气练至化境的表现。
红衣人突然轻笑,笑声却让四周温度又降三分:“陈年旧事……今日特来拜会闻人阁主,不知可否赏脸?”
孙北漠直起身,袖中手指微微收紧。半月前那场大战的惨状犹在眼前,青林派与泣血门联手突袭,阁主在此战中身受重伤……
“侯门主可知令郎所作所为?”孙北漠声音渐冷,“迎客盘一战,我阁折损数十名精锐,阁主亦身受重伤。此时相见,恐怕……”
“正为此事而来。”侯燕突然抬手,一片雪花刚落到手心,触及掌心的那刻,便凝成血色冰晶,“数十载闭关,不想犬子竟酿此大祸。”冰晶在他指间碎裂,“这份罪业,自当由本座亲自了结。”
庄门前霎时剑拔弩张。八名弟子不约而同按住剑柄,却见孙先生突然开口道:“阁主确不在剑庄。”
“那就是在昆吾了。”侯燕不再多言,径直翻身上马。待众人回神,那道红影已在十丈开外,雪地上空余两列马蹄印记。
“快!用冰羽传书!”孙北漠急声喝道,望着逐渐消失在雪幕中的身影,喃喃自语:“血刀老祖此番出关,所图……”
风雪更急,一抹猩红渐行渐远。黑马嘶鸣声中,隐约传来铁器摩擦的声响,似刀鸣,又似鬼哭。
寒风呼啸,雪粒如刀。侯燕勒马停驻,黑马喷着白气,前蹄不安地踏着积雪。抬头望去,昆吾山巍峨耸立,山势陡峭如剑,云雾缭绕间隐现飞檐斗拱——那里,便是鼎天阁所在。
“前路已非马能行。”他轻抚马鬃,指尖划过马颈时,黑马竟微微颤抖,似是畏惧他体内蛰伏的森寒刀意。侯燕低笑一声,解下缰绳,将马系在一棵苍劲雪松下。
侯燕转身,踏雪而行。他步履轻盈,雪地上竟无半分足迹,唯有衣袂翻飞间,一抹猩红在苍茫雪色中格外刺目。
山路蜿蜒,记忆亦如潮水涌来:三十年前,四十二岁的侯燕意气风发,孤身提刀登鼎天阁,挑战剑尊李天朔。那一战,他败得极快——十招之内,血刀脱手,李天朔的剑锋已抵在他咽喉。
“你的刀,戾气太重。”李天朔收剑入鞘,声音平静,“持刀者,当自怀玉心。”
侯燕沉默离去,回山后便宣布闭关。泣血门群龙无首,渐渐淡出江湖。十四年后,拜月教白衣祭司血洗葬龙坡,中原诸阁精锐折损大半,而泣血门因避世未出,反倒保全了实力。
“呵,世事难料。”侯燕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山路渐陡,风雪更急。侯燕负手而行,心中盘算着当今江湖格局。
宿儒阁、逍遥阁、禅林,那几个老家伙早生退隐之意,门下弟子庸碌无为,不足为虑。
至于剑坟,在侯燕眼中,不过是个打铁铺子,坟主虽是用剑高手,自己面对“孤魂”、“野鬼”亦难言胜,但那坟主痴迷铸剑,对江湖之事鲜少过问,细细思来,倒也无虑。
荆阙远在西北蛮荒之地,听闻阙主自知年迈,所以匆匆忙忙收了两个弟子,也不知道什么资质,但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那听雪楼葬龙坡一战损失最惨,楼主柳韵战死,如今当家的是个黄毛丫头雪夕瑶。前几日侯燕曾亲去拜访,明为致歉,实为试探,一番闲话下来,侯燕笃定那丫头心中只有复仇,毫无城府,可笑至极。
“偌大江湖,竟只剩鼎天阁还能入眼。”侯燕冷笑。
此次泣血门联合青林派突袭鼎天阁,本就是侯燕授意。他闭关数十年,刀法大成,《泣血录》亦已臻化境,如今江湖格局,自是泣血门扬名立万之机。为此,迎客盘之战,他甚至亲自去见了青林派掌门林枯荣,托其亲往,暗中照应侯风。
“可惜,这小子连迎客盘都没闯过去。”侯燕摇头。
他原以为,鼎天阁阁主闻人拓重伤,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谁曾想,听雪楼那个丫头雪夕瑶竟突然现身,一刀止戈,林枯荣见势不妙,只得带人撤退。
“看来,终究得本座亲自出手。”
侯燕抬头,山巅云雾散开,鼎天阁的轮廓已清晰可见。脑海中突然浮现数日前与青林派掌门林枯荣的一番对话。
烛火摇曳,映得满室昏黄。侯燕斜倚在紫檀木椅上,指尖轻叩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桌上是早已备好的犒劳宴——一壶陈年佳酿,几碟精致小菜,还有一鼎冒着热气的鹿肉羹。
林枯荣身着一身靛青长衫,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品着酒,眼角含笑,却让人捉摸不透。
“侯兄,你猜小弟这一行有什么收获?”林枯荣放下酒杯,似笑非笑地问道。
侯燕眸光微闪,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早从侯风口中得知,雪夕瑶竟会突然现身,还来得那般及时,这本就在他意料之外。如今林枯荣这副神情,显然另有隐情。
“林老弟就别卖关子了。”侯燕轻笑,抬手为他斟满酒,“莫非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林枯荣指尖摩挲着杯沿,眼神意味深长:“与侯兄有同样目的的……恐怕不止侯兄一人啊。”
话音落下,室内骤然一静,侯燕心中微凛。
青林派虽算不得顶尖大派,但派中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皆有,消息极为灵通。而林枯荣能坐稳帮主之位,靠的不仅是狠辣手段,更是敏锐的洞察力。侯燕从不担心他会干扰自己的计划,因为两人利益一致——但若真有第三方势力插手,事情便会复杂许多。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得侯燕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窗外老树枯枝刮擦着窗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你的意思是?”侯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酒盏,釉面映出他微微收缩的瞳孔。
林枯荣忽然倾身向前,烛光在他眼中跳动:“千面,重现江湖了。”他故意将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如同掷出淬毒的暗器。
侯燕执盏的手骤然收紧,瓷面竟现出蛛网般的细纹。他面上仍带着三分笑意,可眼底寒芒却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惊慌。
林枯荣压低嗓音:“令郎没告诉你那个使‘游子剑’的玄衣少年?”林枯荣故意在“游子”二字上咬了重音。
“咔”的一声,酒盏在侯燕掌中碎成齑粉,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指缝滴落,在檀木案几上晕开如血渍般的痕迹。
窗外狂风骤起,吹得窗纸剧烈鼓荡。林枯荣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却纹丝不动,只是盯着侯燕青筋暴起的手背。
良久,侯燕忽然低笑出声。笑声中,一枚瓷片深深扎进梁柱,入木三分。
朔风凛冽,碎琼乱玉漫天飞舞。侯燕的红衣在皑皑雪幕中翻卷如血,衣袂扫过之处,雪粒簌簌作响。寒风似刀,刮得人面生疼,呵气成霜,须臾间眉睫皆白。
积雪没踝,每行一步便闻“咯吱”脆响。远处昆吾群峰隐于雪帘之后,宛如墨痕淡扫的山水画卷。枯枝负雪,时而折断,其声清越,在山谷间回荡不绝。
林枯荣那句“千面重现”犹在耳畔,侯燕忽觉寒意透骨。抬首望天,但见阴云密布,雪片如扯絮般倾泻而下。这漫天飞雪,倒似为江湖将起的风波先著缟素。
侯燕足尖轻点,身形倏忽数丈。猩红血衣掠过处,雪地竟无半点履痕,唯有几片被劲风扫落的梅瓣似的碎雪,打着旋儿飘落。
风雪愈急,山色愈暝。那道朱红身影渐行渐远,终与苍茫雪色融为一体。唯闻北风呜咽,如诉如泣,漫卷着碎玉般的雪粒,将天地染作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