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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贵客上山假负荆,断风执事回昆吾

书名:彼岸君墨梨 分类:穿越 作者:随仙鹤神 更新时间:2025-04-09 22:5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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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人刀雨静立于迎客盘山崖之畔,漫天风雪呼啸,如刀割面。他身披一件玄色大氅,衣摆被凛冽山风卷起,猎猎作响。氅下露出半截白色衣袍,腰间悬着鼎天剑。

他微微垂首,望向崖下,飞雪翻涌,白茫茫一片,却又因天色阴沉,透出几分暗沉,仿佛深渊之下蛰伏着某种不可名状之物,令人心生寒意。

记忆里,父亲闻人拓的声音再度响起,低沉而厚重:“刀雨,为父问你,天下之间,江湖之中,何物最是重要?”

彼时的他尚年少,略一迟疑,答道:“是道义?”

父亲闻言,唇角微扬,却非笑意,而是某种深沉的叹息。他负手而立,苍老的面容在炉火映照下更显沧桑,眼角的皱纹如刀刻般深邃。

“一人两人之间的道义,不过是私情罢了。”闻人拓缓缓开口,嗓音沙哑,“若你只是寻常武人,守着心中那点道义,倒也足够。可你我……终究不是普通人。”

闻人刀雨沉默,目光落在父亲的手上——那双手骨节粗大,布满老茧,虎口处还有一道陈年剑伤,早已结痂成疤。

“那父亲以为,何物最重?”

闻人拓抬眸,望向窗外风雪,眼神深邃如渊。

“居庙堂,则思民;处江湖,则念君。”

一字一顿,重若千钧。

闻人刀雨呼吸微滞,仿佛有巨石压于胸口。他望向父亲,这才惊觉,不知何时,父亲的鬓角已尽染霜白,眉宇间的锐气也被岁月磨去了棱角,唯剩一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刀,却又藏着难以言说的忧虑。

而今,他独自立于风雪之中,眼前白茫茫一片,竟与记忆中父亲远眺时的景象重叠。

一个时辰前,冰羽传书至鼎天剑庄,泣血门前任门主亲赴恬州,指名要见他。

数月前迎客盘一战,若非泣血门安插的细作在他背后刺了一剑,致使他气血逆乱,难以全力应战,鼎天阁弟子又怎会死伤惨重?

他缓缓转身,望向崖前那片雪地。

积雪覆盖之下,埋葬着数百具尸骨。

如今,风雪依旧,天地苍茫,仿佛那场厮杀从未发生。唯有他腰间的鼎天,仍在无声低鸣。

风雪骤急,闻人刀雨仍立于崖边,玄色大氅上已覆了一层薄雪。他指尖微蜷,寒意渗入骨缝,却仍未动分毫。

“阁下可是鼎天阁现任阁主闻人拓之子——闻人刀雨?”

一道低沉的嗓音穿透风雪,自迎客盘入口处传来。

闻人刀雨眸光微动,缓缓侧首。

来人踏雪而行,身形挺拔如松,一袭鲜红长袍在风雪中翻卷,衣摆绣着细密的血色纹路,似蜿蜒的血痕。他面容年轻,眉目如刀,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唯有眼底沉淀着岁月磨砺后的深沉。

“你是……侯燕?”闻人刀雨沉声问道。

“怎么,不像?”侯燕朗声一笑,嗓音浑厚,却透着一股久居高位的威压。

闻人刀雨目光微凝,七十余岁的泣血门前任门主,面容竟如青年一般,肌肤紧致,不见半分老态。唯有那双眼睛——如古井无波,深不见底,隐隐透出历经沧桑后的沉寂。

“倒是晚辈眼拙了。”闻人刀雨淡淡道,“侯门主闭关数十载,晚辈原以为,您会与师祖一般,白须荏苒。”

侯燕笑意微敛,眼底掠过一丝晦暗:“当年败于天朔兄剑下,心灰意冷,便闭关修习《泣血录》,容貌便停在了那时。”他抬眸,望向远处苍茫雪山,嗓音低沉,“只可惜……葬龙坡一役,我未能知晓。若我在,天朔兄便不必独自迎战拜月教白衣祭司,更不会……”

话音微顿,他面上浮现一抹沉痛,却又转瞬即逝。

闻人刀雨神色不变,只道:“师祖为江湖除害,死得其所。”他话锋一转,“只是不知,侯门主千里迢迢来此昆吾山,所为何事?总不至于是为赏这漫天飞雪?”

侯燕闻言,忽又展颜一笑,先前的悲色荡然无存。他抬手,解下背后之物,随手一抛。

“咚。”

一物重重砸在雪地上,溅起细碎雪沫。

那是一条断臂,血迹早已凝固,森白的骨茬刺出皮肉,整条手臂覆着一层薄霜,在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目。

闻人刀雨的目光落在那条冻僵的断臂上,指节在剑柄上缓缓收紧,玄铁打造的剑鞘发出细微的颤鸣。他抬眸时,眼底已凝了一层寒霜:“侯门主这是何意?”

侯燕广袖一拂,鲜红袍角扫过雪地,沾上几粒殷红冰渣。他笑意不减,眼角却显出几道岁月刻痕:“犬子不懂事,冒犯贵阁。本该提头来见……”话音微顿,枯瘦的手掌抚过腰间玉扣,“奈何老夫膝下仅此一脉,还望……”

闻人刀雨唇角绷成直线,他想起那日雪地上蜿蜒的血迹,想起同门师弟们僵硬的尸身,想起自己肋间至今未愈的伤。寒风卷着冰粒刮过面颊,在眉睫结出细碎霜花。

“侯门主家事,何须与我这个外人分说。”闻人刀雨冷冷道,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侯燕忽然前倾半步,满头白发间那支血玉簪在雪光中泛着暗芒。他保持着拱手姿势,袖口金线绣的暗纹微微颤动:“如此,多谢贤侄宽宏。”

雪粒簌簌落在两人之间的断臂上,渐渐掩去狰狞伤口。闻人刀雨突然冷笑:“侯门主踏雪千里,总不会只为送条胳膊?”

“贤侄果然通透。”侯燕直起身时,大氅下摆扫起一片雪尘。他眼底笑意倏地褪尽,露出鹰隼般的锐利:“闻人阁主遭拜月教毒手,贤侄就甘心忍下这口恶气?”

山风突然暴烈翻涌,闻人刀雨玄色衣袍猎猎作响,腰间长剑“铮”地弹出半寸,雪地上霎时多了一道三丈长的裂痕。侯燕纹丝不动,唯有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蜷起,指甲陷入掌心。

崖边老松不堪积雪,“咔嚓”折断一截枯枝。

侯燕的声音裹挟着寒意传来:“前有葬龙坡之耻,今有杀父之仇。贤侄难道不想让拜月教血债血偿?”他宽大的袖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鲜红色的衣摆扫过积雪,露出内衬上细密的血色纹路,“若贤侄有意,泣血门愿与鼎天阁结盟,共伐拜月。”

闻人刀雨指节在剑柄上收紧,骨节泛白。他望着远处被雪雾笼罩的山峦,沉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只是……”喉结滚动间,他声音愈发冷硬,“只是父亲尸骨未寻,拜月教的罪证亦未坐实,晚辈伤势也未痊愈。此事,容后再议。”

侯燕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笑意不减。他注意到年轻人绷紧的面容,还有那不自觉摩挲剑鞘的拇指,这些细微的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贤侄所言极是。”侯燕拢了拢衣袖,指间一枚血玉扳指在雪光中泛着暗芒,“泣血门准备的药材已在路上,三五日便可送达。待贤侄伤势痊愈……”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若贤侄有心意回转,随时可来寻老夫。”

山风卷着雪粒,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朦胧的屏障。闻人刀雨玄色大氅上已覆了层薄霜,眉宇间的寒意比这昆吾山的冰雪更甚。

“山道险峻,雪急路滑。”他微微侧身,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侯门主慢行。”

侯燕轻笑一声,转身时鲜红衣袍在雪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痕迹。他步伐稳健,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中,唯有雪地上那截断臂,被这漫天的风雪逐渐掩埋。

闻人刀雨久久伫立,直到侯燕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山道尽头。他低头看向自己肋间,那里,一道未愈的伤仍在隐隐作痛。

闻人刀雨玄色大氅的领口积了层薄雪,他忽地抬手按住腰间剑柄,指节叩在剑鞘上发出沉闷声响:“出来吧。”

右侧山岩后积雪簌簌而落。一道黑影如鹞子翻身掠过断崖,落地时单膝跪入深雪,溅起三尺雪浪。来人裹着灰青劲装,肩头落满冰晶,须发略显灰白。

“鼎天阁断风执事孙北漠,参见阁主。”他嗓音沙哑如砾石相磨右腕蜈蚣状的旧疤被冻得发紫。

“幼安已离开恬州?”

“末正一刻出的城门。”孙北漠缓缓道。

“如此……便等幼安的消息罢。”

孙北漠无声抱拳,起身时积雪从膝头簌簌掉落,辗瞬之间,便消失在雪幕当中。

风雪愈发猛烈,如万千银针倾泻而下,将天地缝成一片混沌。闻人刀雨的身影在狂风中凝立如松,玄色大氅翻卷如墨浪,衣摆猎猎作响。远山的轮廓早已被雪雾吞噬,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灰白,仿佛天地在此刻坍缩成一方囚笼。

雪粒拍打在脸上,寒意渗入肌骨。他抬手拂去眉睫上的冰霜,指尖触及皮肤时,竟分不清是雪更冷,还是自己的体温更低。山崖下的深渊被风雪遮蔽,偶尔传来几声枯枝断裂的脆响,转瞬便被呼啸的北风撕碎。

腰间长剑在鞘中微微震颤,闻人刀雨五指紧紧握着剑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望向风雪深处,仿佛能穿透这片混沌,直视那隐匿于远山之后的真相,可最终,回应他的只有这无尽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