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努尔哈赤

　　三月初二，清晨，苏子河畔。

薄雾如纱，缠绕在河岸枯黄的芦苇丛间。

努尔哈赤勒马立于河滩，铁甲上凝结的晨露在初阳下泛着冷光。

得到军情后，努尔哈赤立即点兵。

然而河边扎营的各贝勒、大臣都反应迟钝，八旗士卒们横七竖八地瘫在将熄的篝火旁，鼾声此起彼伏。

“这些崽子是来打仗还是来睡觉的？”

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身旁的桦树上，树皮应声而裂：“传令！半刻钟不到齐的，全旗鞭二十！”

老汗王鹰目虽锐，却难掩疲态。

毕竟从昨日凌晨集结部队到行军，再到萨尔浒与明军激战，长途奔袭，八旗主力部队都异常疲惫，个个累得要死。

皇太极解下腰间皮囊递过：“阿玛，镶黄旗还有九百亲兵可用，儿臣愿为先锋。”

他暗红箭袖已被血渍浸透，腕间胡乱缠着的麻布仍在渗血。

努尔哈赤喉头滚动，终究没接那酒囊，却将镶金马鞭塞进儿子掌心：“带上科尔沁送的海东青。”

汗王指向雾霭深处：“若见明狗援军，立即放鹰示警。”

“是。”

皇太极领命，集结亲卫部队。

其他八旗军队短时间内无法集结，战机稍纵即逝，努尔哈赤无奈之下，只能带着这只不足千人的部队先行一步。

否则让斡浑鄂模的明军挖好壕沟再强攻，就算吃下这支辎重队伍，也得付出极大代价。

更会给后续作战带来诸多变数。

离开之时，努尔哈赤派人继续催促其他部队火速集结，自己则领军全速开进斡浑鄂模。

斡浑鄂模，龚念遂部。

星夜兼程，林天与陆文昭率领千骑，与龚念遂部汇合。

土坡上，摩挲着新到手的令旗，林天看着正在布防的明军。

这些士兵虽然疲惫，但听说林天阵斩代善的壮举后，眼中都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林先生。”

顶着熊猫眼的陆文昭凑过来，低声道：“我刚去前沿探查，建奴先锋已到三里外。”

“来人在千人左右，看旗号，是八旗之一的镶黄旗。”

林天点点头，突然跃上一辆偏厢车，高声喝道：“弟兄们！”

获得红火蚁的能力后，他的体质超强，耐力远超常人，此时依旧精神十足，声音极为洪亮。

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后，林天朗声道：“知道我们为何能百人破寨吗？”

明军们纷纷抬头。

“因为建奴也是血肉之躯！”

林天举起斩马刀：“他们的箭射不穿我的甲，他们的刀砍不断我的骨，今日我林天在此立誓——”

刀锋直指北方：“必让奴酋有来无回！”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万胜！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东方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

远处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镶黄旗骑兵如潮水般涌来。

为首之人，正是已至花甲之年的努尔哈赤，他身披金甲，正死死盯着龚念遂部。

“传令，兵分两路。”

“一半士兵下马步战，由我亲率冲阵。”

“另一半骑马作战，由皇太极率领从侧翼冲入。”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这支明军部队连夜挖壕沟，想必已经疲惫至极，加上是辎重部队，在努尔哈赤看来，并没有多少战斗力。

努尔哈赤的想法并没有错，可他错漏了暗中潜入的林天人马。

而且龚念遂的火器相当多。

陆文昭有领军经验，组建火枪队，以三列横队的方式列阵。

此乃戚少保改良的三叠阵。

陆文昭先将作战的士兵分为三个行列，这些士兵全部配备火铳，当敌人进攻时，第一行的士兵首先发射火铳，待到发射完毕后，立马转身退到第三行以做好二次射击的准备，同时第二行的士兵立马替补到第一行继续射击，这样以此类推就可以保证不断地发射。

较泰西火枪战术更早成熟。

“东侧冰面薄脆，可布火药；西坡用偏厢车首尾铰连，车板覆以浸水棉被，形成防御阵型，后藏三百铳手……”

见陆文昭安排得头头是道，林天也就没有插嘴。

还是那句话，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林天之所以带着陆文昭，就是看重对方的军事才能。

或许陆文昭比不上那些名将，但肯定比他这个纸上谈兵的门外汉强。

努尔哈赤的军队快速逼近。

“传令！破阵后活捉明将者，赏汉人包衣三十！”

“杀明狗！”

“冲呀！”

镶黄旗步兵冲进阵地百步，陆文昭下令，让第一排的铳手开火。

零零散散的枪声，杂乱无章，加上距离远，根本没伤到人。

努尔哈赤见状，心下大定：“果然是群泥腿子，这么远距离就开火，散兵游勇，不足为惧，给我杀！”

“杀啦，杀啦！”

步兵继续突进，一部分弓箭手拉开长弓，进行抛射，压制明军火力。

箭矢如飞蝗掠过，射在厢车土墙之上。

明军一方提前布防、躲避，除了几个倒霉蛋被流矢射中，倒是没有太大伤亡。

到了五十步，陆文昭当即挥动令旗：“放。”

第二排的火枪手举起火枪平射，火铳喷出白烟。

铅弹呼啸着穿透薄雾，将十余名镶黄旗骑兵掀下马背。

开枪之后，他们也不管打没打中，立刻蹲下身子装填弹药。

接着第三排的人起身射击。

之后又轮到第一排。

“砰！砰！砰！”

循环往复的弹幕如同死神的镰刀，在冲锋的骑兵中犁出血肉沟壑。

“明军火器怎会如此犀利？”

努尔哈赤金盔被铅弹擦出火星，眼睁睁看着镶黄旗前锋像麦子般成片倒下。

而从侧面进攻的皇太极，也遭到了龚念遂带领的三百火枪队和火炮阻击，损失过半，狼狈逃回。

“散开！散开！”

努尔哈赤的金鞭抽在亲兵背上。

他看见皇太极的侧翼骑兵被龚念遂的火器队截住，更可怕的是——那些本该疲惫不堪的明军眼中，竟燃烧着他从未见过的战意。

皇太极来的努尔哈赤身旁，拉住马缰，战马鼻息喷着白雾：“阿玛，儿臣方才冲阵，发现明狗火铳竟能轮射不绝，而且还有大将军炮，无法……”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从明军阵中高高抛起。

林天双臂肌肉虬结，红火蚁赋予的力量让万人敌划过完美抛物线。

黑铁铸就的爆炸物在空中旋转，引信火花与朝阳融为一体。

皇太极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出了这个在抚顺关让后金军闻风丧胆的杀器——万人敌。

“阿玛小心！”

皇太极当即飞身扑向努尔哈赤，人在半空，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气浪将方圆三十步内的积雪全部掀飞，努尔哈赤的金盔滚出丈余，老汗王仰面倒在血泊中，胸口的护心镜裂成蛛网。

许多战马受惊，嘶鸣着甩下身上的骑兵，导致不少人被战马践踏而死。

“阿玛！阿玛！”

皇太极命大，没有被爆炸的弹片伤到，只是受了些震荡，落地后喷出一口鲜血，双耳一阵耳鸣，脑袋昏昏沉沉的。

回过神来，看向身旁的努尔哈赤，只见努尔哈赤仰面朝天，露出那张染血的苍老面容。

“阿玛！阿玛！”

皇太极双耳嗡鸣，眼睁睁看着父亲胸口的血渍在貂裘上晕开。

他颤抖的手指探向努尔哈赤鼻息，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而在阵营之中的林天，甩出万人敌后，就捂住耳朵，跳进壕沟之中，待听到爆炸声后，才从壕沟里爬起来。

眼见镶黄旗狼头大纛轰然倾倒，建奴阵型大乱，当即抡起斩马刀，一脚踹翻挡在前方的厢车，骑上提前堵住马耳的战马，默念：“披甲！”

下一刻。

火红色的蚁铠瞬间覆体。

林天斩马刀指向敌阵：“众将士，建功立业，就在今朝，随我冲杀。”

“杀建狗。”

“杀呀！”

埋伏在壕沟的千余骑兵纷纷策马从壕沟通道中冲出。

千骑踏雪掀起的白浪，似银龙般扑向敌阵。

林天一马当先，如离弦之箭冲向敌阵，斩马刀所向，三个镶黄旗巴牙喇同时腰斩。

几个建奴弓箭手看着异常显眼的林天，当即瞄准射击。

三支重箭“叮叮当当”射在胸甲上，林天无碍，第四支却贯穿了战马脖颈。

战马一声哀鸣，翻滚倒地，林天也从战马上摔了下来，弄得灰头土脸。

“孽畜安敢伤我坐骑！”

林天就势翻滚，斩马刀横扫间两个镶黄旗巴牙喇拦腰而断。

接着无视箭射刀劈，手中斩马刀翻飞，刀光过处，鼠尾辫与头颅齐飞。

陆文昭率火铳手稳步推进，三叠阵喷吐的火舌将试图重整的建奴士兵一次次打散。

皇太极负尸疾退，忽见西侧冰河深处红光隐现——原是凌晨明军凿冰埋下的万人敌引信将尽！

“不好！”

他下意识将努尔哈赤的尸体挡在身前，刚完成这个大逆之举的动作，埋藏在冰中的两枚万人敌便轰然炸裂。

飞溅的冰碴化作无数利刃，将一部分残存的镶黄旗骑兵扎成血葫芦。

努尔哈赤的遗骸也被飞溅的冰刃扎了几个口子。

好在有老爹牌挡箭牌，皇太极只是轻微擦伤，并未伤及要害。

“对不起，阿玛，我会为你报仇的。”

皇太极的左臂被炸伤，脸颊带血，知道带着努尔哈赤的尸体，肯定逃不出去，当即把心一横，抛下努尔哈赤，抢过一匹还算完好的战马，挥动金鞭，狠狠抽打马臀冲向雾霭深处。

河风送来明军山呼海啸的“万胜“声，其中混杂着陆文昭的呐喊：“速报马总兵！奴酋努尔哈赤——毙命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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