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命理诡谲

　　暮色四合，远处的山峦如同蛰伏的巨兽。宋明远背着昏迷的沈青鸾，跌跌撞撞地闯进一座荒废的驿站。房梁上垂下的蛛网扫过他的脸颊，带着腐朽的霉味。他将沈青鸾轻轻放在角落的草堆上，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眼角那两道干涸的血痕格外刺目。

“水......”沈青鸾突然睁开眼，瞳孔中闪过一丝诡异的银芒。

宋明远急忙解下腰间的水囊，却发现里面的清水不知何时变成了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散发着铁锈般的腥气。他手一抖，水囊掉在地上，液体渗入泥土，竟勾勒出一张扭曲的人脸形状。

“这位相公，要算命吗？”

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宋明远猛地转身，看见一个戴斗笠的瞎子倚在门框上。那人穿着褪色的蓝布衫，右手拄着根蛇头拐杖，左手托着个黄铜罗盘。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虽然双目全盲，眼窝里却不断渗出黑色的黏液，顺着皱纹蜿蜒而下。

“滚开！”宋明远抄起一根木棍。

瞎子却咧嘴笑了，露出满口黑牙：“好重的阴气啊...这位姑娘命格奇特，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纯阴之体吧？”他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这样的命格，最适合做鬼媒了...”

宋明远一棍扫去，瞎子却像纸片般轻飘飘地后退三步。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骨签，随手一抛，那些惨白的骨签竟在空中组成一个“囚”字。

“七日之内，必有人来收魂。”瞎子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响，“这是写在三生石上的宿命，逃不掉的...”

一阵阴风卷过，瞎子的身影如烟消散，只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预言在驿站内回荡。宋明远喘着粗气回头，发现沈青鸾已经坐起身来，正盯着自己的掌心发呆——她的掌纹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生命线中间赫然断开，形成一个诡异的眼睛图案。

“我小时候...”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有个游方道士说我是鬼眼命。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也会吸引那些东西...”她突然抓住宋明远的手，“你摸到没有？我皮肤下面...有东西在动...”

宋明远触到她手腕的瞬间，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在沈青鸾苍白的皮肤下，确实有无数细小的凸起在游走，像是...纸纤维在重组。

“啊！”沈青鸾突然惨叫一声，她的指甲开始变长、变硬，最后竟成了薄如蝉翼的纸质。更可怕的是，她左眼的瞳孔渐渐扩散，眼白部分浮现出细密的文字，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

宋明远想起疯庙祝给的棺材钉，急忙掏出一根，轻轻点在沈青鸾的眉心。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钉子接触皮肤的瞬间，她眼里的文字突然扭曲起来，发出细微的尖叫声。

“《青囊尸经》有载...”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梁上传来。宋明远抬头，看见疯庙祝像蝙蝠一样倒挂在房梁上，道袍下摆滴着黑水，“纯阴之体若被种下纸魄，七日之后就会变成活纸人...嘿嘿...到时候莫老头就能用她打开鬼门关了...”

“解药！”宋明远红着眼睛吼道。

疯庙祝翻身落地，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歪着：“去问孟婆要啊...”他突然扑到沈青鸾面前，枯瘦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不过这小娘子已经开始化纸了，你看...”他的指甲轻轻一挑，竟从沈青鸾脸上揭下一层半透明的薄膜——那分明是还没上色的纸人脸皮！

沈青鸾的惨叫声中，疯庙祝突然正经起来：“往东三十里有座破庙，供着尊邪神。把那神像心口的血太岁挖出来，或许还能救...”话未说完，他的道袍突然自燃，眨眼间就烧成一地纸灰。

夜风呜咽，吹得驿站门窗砰砰作响。宋明远用布条缠住沈青鸾不断纸化的右手，却发现自己的指尖也开始泛出诡异的苍白。他想起瞎子说的“七日之限”，又想起沈青鸾掌心的眼睛图案，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们两人，早已被标记为祭品。

子夜时分，沈青鸾突然发起高烧。她浑身滚烫，皮肤却呈现出死人才有的青灰色。更可怕的是，她的头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发梢开始卷曲、分叉，最后竟成了纸捻的质感。

“明远...我看见了...”沈青鸾烧得糊涂，指着空荡荡的墙角，“那里站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她手里拿着我的生辰帖...”

宋明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墙角确实有一滩水渍，正慢慢形成一双绣花鞋的轮廓。他咬破中指，将血滴在棺材钉上甩过去，水渍立刻沸腾起来，隐约传出女人的啜泣声。

“没用的...”沈青鸾苦笑着抬起左手，掌心的眼睛图案正在渗血，“这是阴契印，我和赵家公子的婚约已经烙在魂魄上了...”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竟是纸灰，“除非找到我们的命书...”

“命书？”

“就是...记载一个人前世今生的...”沈青鸾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锣鼓声打断。驿站外的荒地上，凭空出现了一队迎亲的纸人，正抬着血红色的轿子朝这边飘来。为首的纸人手里提着白灯笼，灯罩上写着“幽冥接引”四个黑字。

宋明远背起沈青鸾冲向后窗，却发现窗外站着那个算命瞎子。这次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童子——分明是纸扎的童男童女，脸颊涂着夸张的腮红，嘴角咧到耳根。

“逃不掉的...”童男童女齐声说，声音像指甲刮擦棺材板，“三生石上...名字都写好了...”

宋明远拔出最后一根棺材钉，狠狠扎进自己的掌心。剧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他趁机撞破侧板逃出驿站。身后的喜乐声越来越近，恍惚间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纸人正在月光下膨胀、变形，最后竟化作与真人无异的迎亲队伍。而轿帘掀开的一角里，伸出的赫然是一只长满尸斑的手

黎明时分，宋明远终于看到了疯庙祝说的破庙。那是一座半塌的城隍庙，门前立着两尊面目全非的石像。最诡异的是，庙门上方悬着一面铜镜，镜面布满裂痕，却清晰地照出了宋明远背上的沈青鸾——镜中的她已经是半人半纸的可怖模样，腰间缠着一条猩红的“姻缘线”，线的另一端延伸向看不见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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