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血字谜

　　天刚蒙蒙亮，宋明远就被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个端着早饭的驼背老妪。

“相公用饭吧，午时有人带您去见沈小姐。”老妪放下托盘就要离开。

宋明远拦住她：“婆婆，村里可是要办喜事？”

老妪眼神闪烁：“是啊，赵员外的公子要娶亲。”

“赵员外？”宋明远想起昨日那顶诡异的轿子，“可是...送阴亲？”

老妪脸色骤变：“相公莫要胡说！”她左右张望，压低声音，“赵公子只是身子弱，在别院养病。这婚事是早就定下的，聘礼都过了三回了。”

宋明远想起昨夜看到的纸人和聘礼，心中疑云更甚：“那沈小姐为何在祠堂？”

“沈小姐是赵家未过门的媳妇，自然要在祠堂斋戒沐浴。”老妪说完便匆匆离去，似乎怕他再问。

宋明远食不知味地吃完早饭，决定先探查一番。他假装散步，在村中走动。奇怪的是，几乎所有人家门前都贴着崭新的喜字，却不见半点喜庆气氛。几个孩童在路边玩耍，他们面色青白，看到宋明远就一哄而散。

转过一条小巷，宋明远发现一座破败的小庙。庙门虚掩，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诵经声。他推门而入，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庙祝正在擦拭一尊神像。

“这位施主...”老庙祝抬头，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不是本村人吧？”

宋明远拱手行礼：“晚生宋明远，受友人之邀前来。”

“友人？”老庙祝突然怪笑起来，“是沈家那丫头吧？她找你来救她？没用的，没用的...”

宋明远心头一跳：“老丈何出此言？沈小姐究竟有何危险？”

老庙祝凑近他，口中呼出的气息带着腐臭味：“赵家公子死了三年了，明晚子时就要娶亲。那丫头八字特殊，能镇阴宅，赵员外花了大价钱...”

宋明远如坠冰窟：“他们要让活人陪葬？”

“嘘——”老庙祝突然捂住他的嘴，“他们来了！快躲起来！”

庙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老庙祝一把将宋明远推到神龛后面，自己则继续擦拭神像，口中念念有词。

庙门被推开，昨日那两个蓝衫汉子走了进来：“老疯子，可看见一个外乡书生？”

老庙祝痴痴笑着：“书生？我只看见死人，满村都是死人...”

“又胡说八道！”汉子怒骂一声，四下搜寻无果后离去。

宋明远从神龛后出来，发现老庙祝正用指甲在香案上刻字。他凑近一看，是四个血淋淋的字：“速离此村。”

“老丈...”

老庙祝突然抓住他的手：“今夜子时，他们会把丫头送进赵家祖坟。你若真想救她，就去村东老槐树下等着。记住，不管看到什么，别出声！”

宋明远还要再问，老庙祝却将他推出庙门，砰地关上了门。

回到住处，带路的人已经等在门口。这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自称赵府管家。

“宋相公，沈小姐等您多时了。”

宋明远强自镇定，跟着管家向祠堂走去。一路上，他注意到村中多了许多纸扎的人偶，有男有女，都穿着喜庆的衣服，摆出各种姿态，在夕阳映照下投出长长的影子，宛如真人。

祠堂前站着那个黑袍老者，正是昨夜所见之人。他须发皆白，一双眼睛却黑得不见底。

“这位就是沈小姐的故交？”老者声音嘶哑，“老朽是村中祭司，姓莫。”

宋明远行礼：“莫祭司。不知可否见沈小姐一面？”

莫祭司微微一笑：“自然可以。不过沈小姐正在斋戒，只能说几句话。”

祠堂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正厅中央摆着一口黑漆棺材，棺盖半开，里面铺着大红锦被。棺材旁站着个穿素白中衣的少女，背对着门。

“青鸾小姐？”宋明远轻唤。

少女缓缓转身——正是沈青鸾，但比三年前消瘦许多，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她看到宋明远，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变成绝望。

“明远兄...”她声音细如蚊蚋，“你不该来的。”

莫祭司咳嗽一声：“沈小姐，吉时将至，莫要说丧气话。”

沈青鸾突然抓住宋明远的手，在他掌心飞快地划了几个字：“子时槐树”。然后就被两个婆子搀扶着进了内室。

宋明远被请出祠堂，莫祭司意味深长地说：“宋相公远道而来，正好赶上明日的喜宴。赵员外已为您准备了客房。”

所谓的“客房”实则是间上了锁的厢房。宋明远从窗缝中看到院中摆满了纸扎的嫁妆，还有一顶华丽的纸轿子。几个匠人正在给纸人画脸，那些面容竟与村中村民一模一样。

天色渐暗，宋明远假装入睡，等看守的人走远后，撬开窗栓溜了出去。借着月光，他摸到村东老槐树下。这棵槐树至少有数百年树龄，树干中空，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子夜时分，远处传来凄凉的唢呐声。一队人影从祠堂方向走来，最前面是八个纸人抬着的棺材，后面跟着莫祭司和一群村民。他们全都面无表情，走起路来轻飘飘的没有声响。

棺材后面，两个婆子架着穿红嫁衣的沈青鸾。她头上盖着红盖头，脚步虚浮，显然是被下了药。

队伍经过槐树时，宋明远突然从树后冲出，一把拉过沈青鸾就往村外跑。身后传来莫祭司愤怒的尖叫：“拦住他们！”

奇怪的是，那些村民并没有立刻追来，而是站在原地发出一种非人的嘶嘶声。宋明远不敢回头，拉着沈青鸾拼命奔跑。

“明远兄...”沈青鸾虚弱地说，“他们不是活人...整个村子在崇祯十年就因瘟疫死绝了...”

宋明远大惊，回头看时，只见那些村民的身体正在迅速干瘪下去，变成一具具空心的纸人，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只有莫祭司还保持着人形，但他的脸也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竹篾扎成的骨架。

“快走！”沈青鸾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这是先父留下的护身符，能挡住他们一时！”

两人跌跌撞撞跑到村口，却发现石牌坊下站着密密麻麻的纸人，全都用画出来的眼睛盯着他们。

莫祭司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沈青鸾，你逃不掉的！赵家下了聘，你就是赵家的鬼！”

沈青鸾将玉佩高举过头，玉佩突然发出刺目的青光。纸人们发出凄厉的尖叫，纷纷后退。就在这时，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照在石牌坊上。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在晨光中，整个青林村如同被点燃的纸扎般开始燃烧，却没有火焰，只有缕缕青烟。房屋、道路、村民，全都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莫祭司的身影在阳光下扭曲变形，他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怒吼：“百年之内，必有人来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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